有哪些比较好看的重生小说?
【已完结】
飞机急速下坠,宋谨珩的白月光吓得心脏病发。
我阻止宋谨珩解开安全带,从他手中抢过药扔给她。
但她仍然成为此次飞机故障中唯一丧生的人。
此后,订婚结婚怀孕,一切水到渠成。
直到我生孩子难产,躺在手术台上拼命挣扎呼救。
已是医院副院长的宋谨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点一点失去声息。
「易宁容,现在知道,袖手旁观对一个病人来说,有多可怕了吧?」
原来他一直都恨着我。
睁眼重生,我放任宋谨珩解开安全带。
「去吧,履行你救死扶伤的职责!」
1
飞机急速下坠,客舱内惨叫声和哭泣声此起彼伏。
除了宋谨珩,没人注意到凌鎏金正捂着胸口小声求救。
机上语音正在播报:「飞机出现故障,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
宋谨珩抬手就解开安全带。
视死如归、义无反顾。
要不是前世死前,我偶然发现一张宋谨珩和凌鎏金的接吻合照。
恐怕真的会以为宋谨珩是医生的职业道德上了头。
但实际上呢,他只是舍不得自己的白月光命丧于此。
当时飞机剧烈颠簸,没系安全带的人甚至被甩得高高飞起,又重重砸下,头破血流。
我担心他受伤,拼命阻止他解开安全带的行为,将他手里的心脏病药甩给了凌鎏金。
还说:「宋谨珩,救别人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危!」
结果,飞机故障造成1死5重伤8轻伤。
凌鎏金死了。
消息出来的当天晚上,宋谨珩向我求婚。
他说我们历经生死,携手与共,我还感动得泪洒当场。
结果我拿着他与凌鎏金的合照去质问他时,他却激动得当场将怀孕的我推下楼梯。
所有深情,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只剩浓烈刺骨的恨意。
「易宁容,你也是医生!」
「眼睁睁看着一个病人在你眼前死去,这么多年,你没做过噩梦吗?」
我大出血被紧急送往医院,躺在手术台上绝望无力地挣扎,却迟迟没等来医生。
只有已是副院长的宋谨珩推门而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点一点失去声息。
「易宁容,你现在知道,袖手旁观对一个病人来说,有多可怕了吧?」
「自私的你,终于体会到了鎏金的痛苦。」
「真好。」
十年夫妻,他眼中没有丝毫痛惜与心疼。
他淬毒的眼神,像一把利刃,将我刺得遍体鳞伤。
重活一世,我给宋谨珩让开了救凌鎏金的通道。
他憎恶道:「易宁容,幸好,这次你没拦我,不然——」
我心下一惊。
宋谨珩也……重生了?
2
凌鎏金这一次运气极好。
吃下药后,宋谨珩给她做完心肺复苏,她竟然慢慢恢复过来。
但宋谨珩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他没系安全带,被剧烈颠簸的飞机高高抛起,撞到头部,直接昏死过去。
全身上下,也多处骨折。
尤其是手。
他成了重伤的人之一。
ICU抢救三天后,宋谨珩被转移到普通病房。
医生说他处于重度昏迷状态,如果七天之内都醒不过来,将会成为植物人。
宋母在医院哭天抢地,骂我没有看牢我的男朋友。
她扑上来拉扯我的衣服:「造孽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好不容易拉扯到这么大!」
「易宁容!谨珩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必须得给他偿命!」
我不由冷笑。
宋谨珩父亲早早去世,由母亲拉扯长大。
但宋谨珩很争气,从小就是学霸,后面一路保研读博,顺风顺水,宋母一直觉得自己儿子是天之骄子,谁也配不上他,包括我。
尽管我母亲是医院院长,父亲是医界大拿,宋谨珩毕业后不过数年便借我家的势当上了副院长,宋母仍然觉得我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四周围满了围观群众,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
不远处,病房房门被一个戴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推开。
那身形我做梦都认识。
我扯过宋母的手,指向凌鎏金。
「伯母,你要找人偿命,也不该找我。」
「那位是宋谨珩的心肝宝贝,他就是为了救她,解开了安全带,如今昏迷不醒!」
凌鎏金动作一僵,闻言扭头要跑。
宋母冲上去,猛地给了她一巴掌。
口罩、帽子,全都被竭尽全力撕扯,凌鎏金的脸暴露在镜头之下。
「凌鎏金,是你!」
宋母抓破凌鎏金的脸:「我儿要是醒不过来,我就杀了你!」
「有病吧!」凌鎏金尖叫一声,那宛如小白花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与愤怒,「我又没求着你儿子救我,是他自己要当舔狗,看见我不舒服,就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关我屁事啊?!」
「我还好心想着过来看一下他,就你这态度,还是算了吧!」
凌鎏金落荒而逃,宋母跌坐在地,满脸怨恨。
3
宋母跟在我的身后走进病房:「反正我不管,你们都有责任,谨珩要是醒不过来,你们都得养着他和我……」
我翻了个白眼,看了眼病床上宋谨珩的状态。
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鼻青脸肿,几乎认不出本来的模样。
要是他知道他拼尽全力守护的凌鎏金居然说出那种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可惜他现在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
我遗憾地咂舌,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看到一个薄薄的、透明的人形,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吓得猛往后一退,踩到宋母的脚。
「夭寿啊,你踩我干什么?」宋母气得搡我一把,手穿过了宋谨珩的灵魂。
她看不到他。
我也不敢直视,只敢用眼角余光观察灵魂的状态。
只见宋谨珩先是震惊,接着恐慌,最后,他跑到了我的面前,朝我挥挥手。
「易宁容,你能看到我吗?」
我居然还能听到他说话。
莫非因为我是重生回来?
我故作看不见、听不见,宋谨珩满脸失望地坐回床边,喃喃有词。
「鎏金呢,也不知道鎏金怎么样了。」
「这一次,我到底有没有保护好她?」
「她怎么还不来看我?」
4
我作为实习生到病房时,守了好几夜的宋母已经疲惫不堪地趴在床侧睡着。
宋谨珩坐在他妈身旁,嘴里喃喃有词:「我妈都累成这样了,易宁容竟然不来一起轮夜。」
「还什么狗屁女朋友,连患难与共都做不到。」
他越说眼神越是阴戾,大抵是觉得谁都看不到他,干脆将自私的想法都一并暴露。
「要不是你拿自己的父母一直压我,我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女人在一起?」
「硬得跟块板砖似的,一点都不柔情似水。」
「哪像鎏金,哭时都能让人心软成一滩泥。」
「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早和鎏金双宿双栖,鎏金又怎会……」
纵然已对宋谨珩没有任何奢望,听到这样的话,也难免心头一凉。
原来,在宋谨珩看来,前世我对他的追求,甚至我父母对他的那些帮助,竟不过是在压他?
若不是借着我父母的东风,他怎么可能成为全市最年轻的副院长!
前世,我父母每每在场,他都表现得殷切如常,可他竟没有丝毫感恩之心!
我心中恨极,却面无表情地记录好宋谨珩的情况,按下笔帽,转身离开。
这时,凌鎏金领着好几个工作人员咋咋乎乎走进来。
「针对于近日网上流传的谣言,我做一下澄清。」
「我很感激宋先生当日的帮助,但说我和他谈过恋爱,纯属无稽之谈。」
「以前读书的时候,宋先生的确追求过我,但我们并未谈过恋爱,我也没想到,那一日和他在飞机上偶遇,他竟然会……」
凌鎏金流下一滴鳄鱼的泪水,看上去可怜至极。
宋谨珩却如遭雷击,当场僵立。
尔后,又一把去抓凌鎏金的胳膊。
抓了个空。
「鎏金,你在说什么?」
「什么我们没谈过恋爱?当初,你甚至怀过我的孩子……」
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心中一阵暗爽。
这时,虚情假意的凌鎏金更是一把握住宋母的手,故作诚恳:「伯母,我真的很感激谨珩哥的帮助,如果有什么需要,后续您都可以联系我。」
宋母盯着她,突然撸了一把脸,说:「鎏金,我们谨珩的手术费……」
凌鎏金脸色僵滞一瞬:「这您放心,我可以全出。」
宋母继续提要求:「还有,我们谨珩既然是为了你受的伤,你守一下夜,应该没什么吧?」
「这……」凌鎏金脸上出现一丝为难之色,「我可以给宋先生找个陪床。」
然而直播弹幕已经开刷,说凌鎏金虚情假意,故意演戏。
凌鎏金只能点头同意。
我本是看戏,宋母却转头一指,当着诸多镜头,突然对我发难。
「小易啊,你是谨珩的女朋友。」
宋母颐气指使。
「你们以后是要结婚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适应一下怎么伺候我们家谨珩,免得以后不熟练。」
「就由你和凌小姐轮换着守夜吧!」
那语气,像是合该如此。
我被气笑了:「伯母,忘了告诉你,我和宋谨珩已经分手了。」
5
宋谨珩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眼:「分手?谁同意的?什么时候?」
宋母的嗓门更是直接拔高八度:「你这是看我家谨珩暂时醒不过来,就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他不过是暂时性的昏迷,等他醒了之后照样前途无量,你以后别眼红别后悔!」
宋谨珩更是气得直喘粗气,连半透明的灵魂都又淡了不少。
「易宁容,以后看到我和鎏金过得幸福,你别不要脸地求回来说爱我!」
我转身就走,全然不顾对准我的镜头。
在我心中,自此,便是天高海阔。
这一次,我给他完全的自由。
凌鎏金留下来照看宋谨珩,宋母暂回家收拾休整。
没过多久,同事就跑来找我:「宁容,你男朋友.…不对,你前男友还挺惨。」
「那个叫什么凌金的,不是一个小网红么?借这次飞机出事涨了点粉丝,今天带着工作人员过来,我以为她是真心想补偿,结果只是蹭热度。」
「刚刚,宋谨珩尿失禁,让她帮忙收拾一下,她居然翻了个白眼,说关她屁事。」
同事啧叹道:「可怜人家为了救她,连命都搭上了。」
我未发一言,路过宋谨珩的病房,正好大门敞开,撞上凌金在里面摆拍。
「臭死了,一股尿骚味。」
凌鎏金捏着鼻子扇了两下,镜头对准她的瞬间,她却迅速摆出笑容。
还扶着宋谨珩坐了起来。
手背上的留置针,因为她的动作太大,拉扯得溅出一股血。
她熟视无睹:「他们说,植物人需要定期翻动身体,避免生褥疮。
「借这个机会,也给大家录一下教学视频,我还专程学了一下呢!」等到镜头放下,她立马松开手,宋谨珩「砰」的一声下。
凌鎏金十分嫌弃:「素材够了吧?受不了了,太臭了!」
「要不是为了维持形象,谁跑来医院看他啊,现在好了,还得负责他所有的医疗费,倒了八辈子霉了,我又没让他救我!」
宋谨珩整个人,僵立在那里,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凌鎏金每说一句,宋谨珩的灵魂,便多透明一分。
直到,凌鎏金一脚踹在病床上,大骂:「晦气!自己不系安全带,还怪上我了!」
宋谨珩的灵魂突然消失了。
但躺在病床上的他,手指却微微一动。
6
宋谨珩醒了。
我被主治医生,也就是我的实习老师,拖着一同赶往病房。
病房里外都站满了人,热闹至极。
凌鎏金也在。
她第一个领着自己的拍摄团队上前,表现得十分亲昵。
「谨珩哥,你终于醒了!」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这段时间,我和伯母换着班照顾你,我都累瘦了…」
她委屈巴巴地撇着嘴,又十分坚强。
「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你为了救我,自己受了重伤,我为你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好似一朵肆意盛放的娇花。
柔弱地,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躯,支撑着宋谨珩。
--假设我没有看到她的真实面目,我都要信了。
宋谨珩的手被她挽着。
但下一秒,却突然抽了回去。
他撇开头,神色冷漠:「凌鎏金,我不想看到你。
「请你出去。」
凌鎏金满脸惊慌:「怎、怎么了?谨珩哥,我哪里做错了吗?」
下一秒,眼泪从微红的眼眶滚落。
她开的直播画面上,满屏弹幕皆是对宋谨珩的辱骂。
【这个宋谨珩什么情况啊?人家累死累活照顾他,他居然这种态度?】
【鎏金姐姐好可怜啊,辛辛苦苦那么久,这狗男人却......】
宋谨珩哪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灵魂出窍。
不得被抓进精神病院去啊。
他脸色难看,却只能编瞎话:「我不太舒服,人太多了,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
老师也皱着眉:「病人刚刚清醒,需要休息。」
宋母闻言赶鸭子似地连忙把人都轰出去。
只是镜头将凌鎏金一步三回头的画面全部记录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疼这朵白莲花。
我也转身要走,宋谨珩却突然喊住我:「宁容!」
「我们可以,聊聊么?」
「不可以。」
我头也没回。
7
宋谨珩醒后,我再没去过那个病房。
偶然在走廊遇见,也都是迅速闪开,装作没有看到。
不过,虽然没和他说上过一句话。
得益于我有一个八卦的同事,我对他的情况了若指掌。
听说,宋母也帮他开了一个社交账号,因着英雄救美的事迹,涨粉无数。
只不过黑红参半,骂他的人也不少。
「有一天,凌鎏金跑来医院找了他一次。」
「莫名其妙的,两人居然在网上炒起了CP,还真别说,又吸了一波粉。」
「都成了一桩美谈了。」
同事边吃瓜边替我愤愤不平:「要不是我晓得你才是他的前正牌女友,我都想磕一下。」
「青春时期双向暗恋,多年后在飞机上重逢,因一桩飞机事故生死与共,破镜重圆。」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我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
上一世,我的成绩是学校的佼佼者,年年都拿奖学金。
当时的导师甚至说过,假以时日,我必将成为年轻一代的「外科圣手」,造福大众。
但和宋谨珩结婚后,我安心做起了家庭主妇。
宋谨珩在外忙碌,我便操持家庭。
不再做医生。
导师十分遗憾,甚至因为我的选择,不再与我联系。
我每年送去的新年礼物,都-一被退回。
我以为我的牺牲可以换来两人的幸福圆满。
从未想过,宋谨珩不仅对我毫无爱意,甚至满心怨恨。
重来一次,我当然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的未来上。
谁知,找到导师那里,却发现宋谨珩也在。
我强忍恶心,递上礼物。
导师挑眉笑道:「分开来的,分手了啊?」
我刚要点头,宋谨珩却伸手揽住我的肩膀。
「吵了一架,宁容都还没原谅我呢。」
当着导师的面,他竟然突然起身,当场单膝下跪。
「宁容,我想了很久。」
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你。」
这些年来,我们一起携手走过,相处得很好。
「这段时间,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
「今天借老师也在场的这个机会,我想向你求婚。」
「宁容,嫁给我吧!」
他抬眼,自信满满,似乎笃定,我不可能拒绝。
8
一枚单薄的,可能不足三克拉的钻戒,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朴素简单。
宋谨珩一如既往的抠门。
可回想上一世。
宋谨珩家庭条件不好,却愿意为我买一枚三克拉的钻戒,我为此感动得痛哭流涕。
他是个直男,却在求婚那一日用尽了浑身的浪漫细胞,为我准备了气球、玫瑰和公主皇冠。
我真的以为,余生,他能将我宠成公主。
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的求婚,心甘情愿与他一起迈入了婚姻的坟墓。
我甚至那么愚蠢地告诉他,好好在外拼搏,家里有我。
然后努力地当好妻子角色。
可我的心甘情愿,却只是他拿捏我的武器,最终,我幻想的一切美好,不过化作一柄利刃,狠狠地刺穿了我。
甚至在我的身体里搅来搅去,不得安宁。
宋谨珩已经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试图替我戴上钻戒。
我挥手,钻戒被我猛地打开,
在地上滚了数圈后,跌跌撞撞地钻进缝隙里。
宋谨珩脸色刷地冷下:「易宁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倏然起身,语气满是不耐烦。
是,我和鎏金以前的确在一起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果你是觉得网上说的那些,让你心里不舒服的话。」
「那都是营销号找上我妈,让我妈发的。为了你,我可以直接删号。」他大义凛然,好似做出了多大的让步。
甚至出声质问:「我以前觉得你很懂事的,这次怎么…」
导师不想掺和我们的私事,已经借口进厨房洗水果。
我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拆着给导师准备的礼物。
闻言,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宋谨珩,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有开玩笑。」
宋谨珩捏住我的胳膊:「分什么手!我没同意分手!」
我停下动作,回过头。
冷静坚定的双眸直视宋谨珩,一字一顿。
「宋谨珩,如果你还能再有一次机会。」
「在你已经得知了,凌鎏金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
「你依然会选择救凌鎏金么?」
「医生的职责,生命的课题,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我仍然没有想清楚,但我知道--」
「绝不是像你那样,用大公无私、至高无上的包装来掩饰自己的自私,穿上了华丽的虱服,并不代表你的身体里就没有虱子。」
「你,不配做一名医生。」
宋谨珩脸色苍白,惶然后退数步,靠在冰冷的墙面上。
他恍然大悟,神色复杂地望着我:「宁容,你也...」
「是。所以,宋谨珩。」
「我不是圣母,不可能说原谅。」
9
宋谨珩提前离开,导师也并未多问。
只是将人体模型摆到我的面前。
上面的关节、穴位、器官,似乎都在它应该有的位置上。
亘古不变。
但导师却说:「课本中教的,永远都不是全部。」
「就好像最开始,没有人知道,有人的心脏可以长在右侧,而有人可以拥有两个子宫。」
「模型只会将最基础、最普遍的现象展示在你的面前,就好像黄金比例是0.618,但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拥有黄金比例。」
「连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都会出现偏差,你问的那个问题,更没有固定的答案。」
「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但要不要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而每个人的选择,我们都应该尊重。」
导师倾了一杯茶,推至我的身前,温柔地笑。
「小容,如果还没想清楚自己的答案,也不用着急。」
「你的人生还很漫长,有足够的时间给你想。」
我突然想起得知自己考研分数的那个下午,在网上读到了一篇新闻报道。
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打破边隅小镇的宁静,粉碎的楼房陷入巨大的裂缝之中。
无数伤者在残垣断壁之间苦苦呻吟。
而遥远的都市,有一队又一队的医务工作者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打算奔赴一线。
那一次,导师便是带队人。
余震仍在继续。
他们立下军令状,写下遗书。
打算用自己的危险,为那些身陷囹圄的群众搏得一线生机。
工作间隙,满头大汗的记者气喘吁吁的抓住导师,对她仅做了十秒钟的采访。
拉下口罩,脸上是勒得见血的口罩印、捂泡发的皮肤和忧心忡忡的眼。
「我没时间说太多,就希望我的伙伴们都可以平安归来吧。」
然后继续披星戴月地投入救援中。
导师是父母为我选择的,但在此之前,我仍在犹豫是否要跟她。
看完这篇新闻报道后,我向导师投去了真挚诚恳的邮件,希望可以做她的学生。
此后数日,也曾跟着她奔赴过大大小小不少「战场」。
只是后来…….我困在了「家庭」这方小小的天地。
竟然忘却了,曾经我的心,也因「救死扶伤」的职责而怦然心动。
10
再见到宋谨珩,是在医院。
我去给主任交资料,正好碰到他俩在私聊。
主任面露难色:「小宋啊,不是我们不想让你回来,实在是,经过综合评估,你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回外科,更何况是做手术。」
「你也知道,一个医生的手有多重要,你现在这.……」
「要不这样,我们把你转到后勤上,你看如何?」
闻言,宋谨珩立马拉了脸,抬手就将主任桌上的资料全数扫地。
要不是桌子太重,他也能直接掀翻。
「你这什么意思?」
「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这样把我放后勤上,岂不是浪费了人才?」
没等我笑,主任已经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他转着笔,哂道:「宋谨珩,别人捧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学历是不错,但咱们医院,掉下块砖头,都能随便砸死两个哈佛!」
「你以为,一来我们这儿,就直接进手术室,没两年就坐诊,真是因为你能力出众?」
「作为前辈,奉劝你一句。」
「既然和那个什么网红,叫什么金的?在一起了,就好好在一起,好好挣你们做网红的钱。」
「没了易家,你算个屁啊?」
这就是现实。
宋谨珩嗤之以鼻的,认为拴住了他的、禁锢了他的,实际上,才是他的翅膀。
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越飞越高。
而没了翅膀,他的起点再高,也只能摔得粉身碎骨。
宋谨珩一贯傲气。
听了这话,尤其是发现我还在场,当场便黑了脸。
怒气冲冲而起:「你还真别看不起人!」
「我以前能突破医疗技术难关,攻克医疗科研难题,靠的可全是我自己的脑子!」
「我就不信,没了你这个位置,我就不行!」
「后勤,我不去了!我辞职!」
宋谨珩扭头就走,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11
从实习到配合主刀进手术室,我没花太长时间。
我将自己的大量精力都花费在学习上,前世被我丢下的那些知识又重新捡起来。
而在导师那里,我也学到了更多前世她没教给过我的经验。
个人能力正在逐日增进。
以至于我根本没时间去了解宋谨珩的近况。
直到同事捏着手机冲进来,喊我到医院门口看热闹。
我才知道,是宋母过来闹事了。
她找来的人,在医院门口拉了一条长长的横幅。
说医院背信弃义,明知道宋谨珩是为救人而伤到了手,却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只因为他没了利用价值,就辞退了他。
导致他们母子俩生活困难,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同事翻着白眼吐槽:「这母子俩真够恶心人的,前段时间热度还在的时候,伙同凌鎏金一起炒CP,可是赚了不少钱。」
「结果现在热度没了,没几个人买他们的账了,赚不到钱,又把主意打到医院来了。」
宋谨珩匆忙赶来,想将宋母带走。
我以为他是真心,结果当着直播镜头的面,却演了好一出大戏:「妈,你别这样。」
「我的手不能做手术了,留在医院也是个废人,他们不要我,理所应当。」
「没事,我这不还是个健全的人嘛,不干这行,我还能去送外卖,跑滴滴,总有赚钱的法子。」
一时间,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医院的斥责,对他的同情。
我倒是从未想过,宋谨珩还是一朵如此娇滴滴的白莲花。
啧。可恶。
12
爸妈说赔他们一笔钱就算完事儿,我却咽不下这口气。
我妈拍着我的手背说:「就当花钱看清一个人。」
「从前觉得小宋这孩子还不错,怎么竟是这样一个缺德的?」
我妈摇头感慨:「幸好你和他分手了,要是继续走下去,遇人不淑,我和你爸不得心疼死。」
我的眼眶刷地红了。
前世,我去世后,父母一夜白头,竟还在自责平时对我的关心不够多。
后来,父母发现端倪,为了给我报仇,将宋谨珩活活撞死,但他们也没逃脱法律的惩罚,锒铛入狱,余生都在监狱度过。
为了我,他们付出了太多。
重来一世,竟还要为我思虑。无论在哪个时空,他们都是一如既往爱我之人。
这一次,我不打算再沉默。
13
宋谨珩和凌鎏金联合约我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一上来就摆出条件。
「我要五百万。」凌鎏金温柔道,「一分钱都不能少。」
「你呢?」我冷冷地看向宋谨珩。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躲开了我的视线,垂下头。
沉默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我的要求不高,继续回医院坐诊,而且,这一辈子都不能调我去后勤之类的岗位。」
我轻嗤一声,想不到,宋谨珩还挺有职业追求的。
我一口将咖啡饮尽,耸耸肩:「抱歉,你俩的条件,我都做不到。」
「宋谨珩,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说医院背信弃义,但医院从未说过要辞退你。」
「医院是为病人着想,认为你的手受伤,不适合再在一线手术,无奈之下,只能将你调去后勤。」
「你却倒打一耙,何其可笑。」
我拿起包包起身,转身欲走
宋谨珩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宁容,你听我说…」
「我可以不要一分钱,只需要让我回到外科。」
他神色慌张:「或者,不做手术也行,我可以只坐诊。」
「只要、只要我还在一线.…」
「宋谨珩,你疯了?」凌鎏金突然发难,踩着高跟鞋猛踢他一脚,「五百万,说好了的!我瞒着公司用我热度最高的号给你直播,可是担了风险的!一分都不能少!」
宋谨珩扭头就推了凌鎏金一把。
谁想,凌鎏金竟没站稳,一下往后倒去。
脑袋重重磕在墙上。
随后,她捂着自己胸口,脸色刷地一下,一片惨白。
「药、药...」
14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想了很多。
想仇恨,想职责,想人的道德,想生命的价值。
天平在心中左右摇晃,最终,我想到成为一名医生时,我曾承诺过的,
「敬佑生命,平等仁爱。」
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罪犯站在我的面前,我也应当救。
该讨伐他的,是法律。
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应该站在自己的位置,尊重自己的职业道德。
我将永远对生命保持敬畏。
「愣着干什么!」我一推宋谨珩,神色肃穆,「凌鎏金的药放在哪里?」
宋谨珩竟犹豫了。
我等不及,跪下替凌鎏金做心肺复苏。
宋谨珩始终没有动。
他站在那里,好像自己并不是一名医生。
而眼前的这位病人,也并不是他曾经宁可害死我,也要保护的垫爱
多可笑。
幸运的是,我在凌鎏金的外套口袋里摸到了她的药。
剥开、喂下。
凌鎏金苍白着脸,缓慢地说道:「易宁容,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
「当年,要不是你追求宋谨珩,他怎么会跟我分手,选择你?」
「他是爱我的,只是.放不下你家的权势。」
「有钱有势,凭什么就高人一等?」
如今,再听到这些所谓的真相,我的心已经不会再起任何波澜。
我只是将药瓶重新塞回凌鎏金的包里,也淡淡出声。
「凌鎏金,别以为我救了你,就会放过你。」
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
人性的善恶并不由医生来审判。
15
宋谨珩拒绝主任转去后勤岗位的监控视频被我翻出来。
接续我与他俩见面的录音。
两段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视频。
除此之外,我还给网友们来了个看一赠一。
我写下长篇大论,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后点击发送。
刹时,在网上掀起惊涛骇浪,舆论风生水起,搅了个天翻地覆。
有人怒斥医院公信力被两颗老鼠屎影响,将宋谨珩和凌金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有人说从这件事上,社会也该好好思考一下,到底医生的边界在哪里。
到底应不应该牺牲自己去救他人。
甚至有人发起了投票。
众说纷纭。
但我没再继续关注下去。
因为早在我选择救凌鎏金的时候。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职责让我选择救她。
但道德,让我决定拿起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裁决恶人。
16
宋谨珩和凌鎏金因涉嫌诈骗被判刑。
凌鎏金的账号不仅被公司收回,还因为解约而背上了一大笔债务。
至于宋母,也因为是从犯,被判缓刑一年。
宋母来求过我四次,最后一次当街给我跪下,我不厌其烦,答应她去见宋谨珩一面。
监狱里,他穿着囚服,已剃了光头。
看到是我,立马激动地扒着栏杆站起身。
宁容,救我!
「我,我知道错了,是我太笨,一直被凌鎏金欺骗,以为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是我钻了牛角尖。」
「我问过律师,只要你们易家肯写谅解书,我还有机会…」
我冷漠地打断他:「你叫我来,只为了说这个?」
他脸上闪烁的,是满满的悔恨。
但那双眼却晦涩不清。
我知道,这个人终究还是没有醒悟。
或许在他心中,我仍然是那个他稍微一挥手,一求饶,就能甘之如饴原谅他的人。
可那是因为我爱他。
如今我早已不爱。
我断了通话,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到宋谨珩的手死死扒在墙上。
绝望地怒吼。
走出监狱,导师打来电话。
「准备好了没?」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等着出发呢。」
前几日,导师给我email了一封邮件。
--《打通医疗最后一公里,这里是延水村》。
诚邀在编医务工作者前往偏远的延水村驻村一年,帮助那里的老百姓们问诊并提供医疗建议。
碰巧,我才考上编制。
于是义无反顾地报了名。
我妈反对:「待在这里不好吗?精进技术,发表论文,攻克医学难题,这是每个医疗工作者的毕生梦想,妈妈可以帮你加速实现。」
这的确是巨大的诱惑,但我还是选择了从另一条路启程。
我想成为导师那样的人。
我希望有朝一日,
我握起的手术刀,
既可以坚定地破开中国医疗走向更好时代的曙光,
也能温柔地刻画出生命的温度。
番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