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特别特别甜的故事?
1
我的父亲是龙族皇室最不受宠的小儿子,我的母亲是凤凰族皇室千年来最难得的废物。较为凄惨的人生经历让这二位相识后一见如故,迅速坠入爱河。
毫无疑问,他们的爱情受到了两大种族的阻挠。在这个不赞成异族通婚的世界里,这样的反对不是第一次,也将不会是最后一次。
好在他们在各自家族的低地位让这场爱情起义推进得无比顺遂,毕竟没有人会浪费自己的时间长期关注两个毫无价值的同伴的生活。
在放弃了各自的皇族身份后,我的父母很快地成了婚,寻了一山野僻静之处快活地过起了逍遥日子。婚后的第二年,我的母亲就在产蛋期生下了一个成功受精了的蛋。
这让我的父母吓坏了,这世上从未有过如此奇事——从未有任何一对爱人能跨越种族的限制诞育出他们的爱情结晶。惊吓过后便是狂喜,我的父母分外期待我的诞生,他们小心照料着这颗宝贵的龙凤蛋。他们将我安置在一个温暖柔软的鸟巢之中,在我的身边放置了各种亮晶晶的漂亮饰品——这是我母亲最爱的;又在我的身边填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这是我父亲最爱的。
我的蛋比一般的凤凰蛋小,又比一般的龙蛋大,恰恰好好在他们两者间取了个平均,而我的孵化时间也正好在这两类蛋之间取了个中——十个月后,我破壳而生。
不是龙,不是凤,也不是什么杂交的怪物。
我生来就是一个人。
我的出生,令整个世界为我沉默。
2
以上的一切都是我从书中看来的。这些年,我走遍了四海八荒,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我跨过了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国家,翻看了一本又一本尘封的典籍,试图在这个世界找到另一个人——或者一只会说话的动物也可以。
但很遗憾,我失败了,这个世界上似乎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3
在我出生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为我沉默了——所有的种族在须臾间化为兽型,没有任何物种能继续存有灵智,这个世界成了一个巨大的动物园。
人声鼎沸的街头巷尾转瞬间被吱哇乱叫的各种动物填满,这个世界过往的全部繁华在顷刻间化作了云烟。
我,好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无人预知的诅咒。
4
在一个没什么不同的一个午后,我躺在一户刺猬人家院中一棵大枣树的树干上。
我枕着长得分外适合做枕头的树瘤,一手拿着这户人家以前小主人的日记,另一手随便一抬就能摘到几颗熟透了的红枣,往嘴里一送,甜滋滋的。
正当我乐呵呵地看着小刺猬少爷在日记里羞怯怯记下的少年情怀时,猝不及防地被一阵大力的摇晃甩下了树。
我滚在了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身上掉满了和我一同落下的枣子,被刚刚甜香可口的枣子砸得眼冒金星。
我后悔极了,我真不该毫无保护措施地爬树的,小时候爸妈千叮咛万嘱咐的“别睡树上”早在这么多年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忽然很想念我的爸爸妈妈,想回家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
但还未待我细细去分辨那涌上心头的千般滋味,一道人声就将我给惊住了——
“你是谁!”一根棍子抵在了我的后脖颈上。
我艰难从尘土中扭动起身,我抬头往声音望去,一个穿着月白衣衫的少年正一脸警惕地用棍子指着我。他一手执着棍棒,一手将刚刚我读的那本日记紧紧护在胸前,我隐约可以从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读出几分羞恼。
想来这位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很可能便是那撰写日记的小刺猬少爷。不知为何,他竟在这场世界之变中能以人形存活了下来。
看到这数年来的第一个幸存者,我心中是又喜又惧。看着少年单薄无力的样子,心中惧意稍减,喜悦略增。
脖颈上的棍子忽用力下压,“怎么不说话!”小少爷色厉内荏地提高了音量。
我赶忙自报家门,以示友好:“我叫司韶黎,和你一样也是这场灾难的幸存者。我已游历各国数年,既为找到其他幸存者,也为探寻灾变的原因,以冀拯救我的家人。这么多年了,你是我第一个遇见的人,你可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见过其他人吗?”
小少爷不答:“你是什么族的?”
我迟疑了一下:“我父亲是龙族的,我母亲是凤凰族的。”
小少爷冷笑一声,用棍棒轻敲了一下我的后脑以示警告:“你骗谁呢?老实说!”
我很是无奈:“是真的。我父母都是各族皇室,为了爱情放弃了皇室身份,搬去了南方山林之间。这在当年算是一件奇闻逸事,你应该也听过。”
“你今年几岁了。”他忽问。
“八岁了。”我心算了一下已度过的春秋,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气笑了:“你是真打量我傻,这场灾变往少了算也发生了七年。怎么算当年你都还只是个婴孩,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还游历周国,还探寻真相呢。你这人满头断发,衣衫不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你到底是谁?什么族的?和这场灾变有没有关系?”
我低头一看,忽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个孩童,故火速调整心态大哭了起来:“呜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呜啊!!!大哥哥,你要相信我!!!”
这下轮到那少年傻了,他见我态度突变,也不免手足无措起来:“你,你……”
我感觉棍棒的力道稍轻,故而顺势打起滚来,摆脱了棍棒的桎梏,边哭边大叫。
少年有点崩溃了,他原地默然了几秒钟,然后用棍棒重击地面一下,忍无可忍地大喊:“别叫了!也别动了!你把土全弄我衣服上了!”
我立刻乖巧蜷缩起来,抽抽噎噎地继续嘟囔。
“除了我以外你就没见过旁人?”我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警惕与愤怒被我那一闹消解了大半,心下稍定。朝他露出红彤彤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少年叹气,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帮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别哭啦,也到晚饭的时间了,先吃饭吧。”
5
虽然小少爷并不喜欢我这个偷看了他日记的客人,也对我的来历仍抱有警惕之心,但他还是很有主人风度地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只是可惜这桌菜看着不怎么让人有食欲……
我看着这一桌花花绿绿的蔬菜炒水果,认命地扒了扒碗中的米饭,盘算着晚上回去煮个鸡蛋补充点蛋白质。
坐我对面的小少爷忽然开口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状似无意,手中的筷子漫不经心地从那碗南瓜炖红枣里夹起一块南瓜,像是要吃,眼睛却不看南瓜,而是止不住地悄悄瞟我。
我放下了自己的勺子,定定地看着他,心中也在思索他是否可靠。
他见我就那么望着他,索性也不装了,将南瓜从口边移开,置于碗中后,也放下碗筷,抬头与我对视。
他倒也不催促我,就那样静静地等我开口。
我确实不知他的性情,轻易信任实在是过于草率,但这八年来独行的日日夜夜让我极度渴望找到可以共行的伙伴。对于我而言,这位刺猬少爷是我目前唯一能选择的同伴,甚至可能是我在这个破世界终老一生前遇到的唯一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我想了想这些年在各国典籍中看到的各类记载,决定将自己的经历半真半假地告诉他。
“你知道记忆传承吗?”我问。
小少爷的眼睛瞬地睁大了,但又不敢直视我,忽地将眼神从我脸上移开。眼皮微敛,盯着碗里那块南瓜恭敬地朝我半低了头:“竟不知是前辈转世,之前种种多有得罪。”他似又想起了饭前我在院子里撒泼打滚的情景,语气里生了些疑惑,忍不住问道,“不知您是何位前辈。”
“谁都不是,”我摇头,“我所传承的记忆来自一个非常普通的猿族女孩,不是什么厉害的前辈,也不会什么特殊的术法。这些记忆只够让我磕磕碰碰地活下来。”
小少爷又一呆,这回又敢看我了:“可记忆传承不是只发生在圣贤与奇才之间吗?”
“这世界都能在片刻间换了天地,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小少爷无言以对。
他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中的南瓜,在片刻沉默之后,继续向我追问:“你为何将头发绞得乱七八糟的?”
“风餐露宿,长发不便梳洗打理,只能绞了。”
“你为何穿着里衣就到处乱晃?”
“跋山涉水,长裙长袍阻我行动,就不穿了。”
“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灾变前不久。”可叹这年龄着实做不了假,不然我就多报几岁了。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过兽孩吗?”我问。
小少爷摇了摇头。
“有些兽族会将被遗弃的其他族群幼崽带回家,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大。我的父母虽在灾变后失去了灵智,但仍把我视作他们的孩子,喂虫喂果子的也算是将我养大了。”
“你父母当真是龙凤?你变一下给我看看。”
“不会。”
小少爷被我理直气壮的回答噎得一滞:“这有什么不会的?这不和吃饭喝水一样生来就会吗?”
我摆出小孩姿态可怜兮兮地红了眼眶:“哥哥,我真的不会。”
小少爷显而易见地慌乱了起来,但忽又反应过来:“你传承了八岁小孩的记忆?”
这下轮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我只得嘴硬:“大哥哥,猜得准,我的确只有八岁。”
他冷笑:“合着你这出生后的八年是白过的?”是了,这么一算我怎么都要有十六岁了。
我无奈只能收了那哭哭啼啼的小孩作风,很诚恳地看着他:“我是真不会。”
他满脸狐疑,但看我这副死活不承认、不配合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也没什么办法强迫我变回去,只赌气地将他碗里那块可怜的南瓜一口吃了下去,再要去搛一块南瓜。
我很有眼色地先一步夹了一块给他,笑嘻嘻地问:“我还不知道这位哥哥的名姓呢。”
他盯着我腆着脸的狗腿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夏闻弦。”
然后没好气地一口吃了那块我给他的小南瓜。
6
是夜,我翻来覆去地盘算着怎么把夏问弦拉入伙,越想越精神,就干脆爬起来出去看月亮了
我很是喜欢夏问弦家院子里的那一棵大枣树,出了房门就直奔那里而去。
谁知今夜那树上早有在,我一进院子就见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树上的果子掷向相邻房屋的瓦片。
我怕忽然冒出来惊到他,害他滚下树去,便远远朝他打招呼:“嗨!!!”
只听得树上哗啦啦好一阵声响,夏闻弦的脸只从树叶枝干往外我这个方向冒了一瞬,还未来的及开口,就又被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绿荫之中。很快又是一阵树叶响动,接踵而至的是一声惨叫与落地的重响。
显然,夏闻弦他本想从树叶中探出头与我对话,但没把握好在树上坐卧的技巧,一不留神摔下了树。
我带点心虚地小跑过去,谄媚地从地上扶起灰头土脸的夏少爷。看着他被硕大的红枣砸得七荤八素的样子,又想起下午被他摇下树的事情,我不由得在心中偷笑:
好一个因果轮回!
但面上我仍一副关心他的恳切模样,左一句“大哥哥,你还好吗”,右一句“大哥哥你怎么样了”。
夏闻弦像是被砸傻了,呆了好几瞬,忽得流下泪来。见此场景,我深感不妙,慌得马上拿袖子去帮他擦眼泪。
天呐,可别是真摔傻了。
他伸手牵住了我擦泪的手,拉着眼前,盯着我的衣袖看了会儿,又看了看我,哭得更厉害了:“你的袖子好脏啊……”
妈的,我好想一巴掌拍死他。
我轻轻握紧双拳,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朝他扬起了完美的微笑,正欲开口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只见他泪眼汪汪地望着我,一个猛扑抱住了小小的八岁的我,嚎啕大哭起来。
苍天,究竟谁是八岁?
我越过他的肩膀无语看天,但再怎么无奈也只能先伸手轻轻拍拍他,以示安慰。
7
事实上“八岁”的人确实是夏闻弦。
夏闻弦与清醒着活了八年的我不同,在我到达该镇的前一个月,他才刚刚醒来。若按他实际清醒的年月来算,他不过堪堪十岁而已。
比起活了两个世界的我来说,他确实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孩子。
夏闻弦哭完后,彻底对我敞开心扉,将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个底掉,与我进行了推心置腹的境遇探讨。
他在一个月前忽然醒来,醒来时便已化做人形,准确来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睡着的那些日子里变作了兽型。再或者说,醒来之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睡”过那么一场。
他和八年前一样,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只以为自己学得用功,累得睡了过去。
不过仅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比之前长大了许多,十岁孩童的小衣服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慌得扯下衣服,裹上塌上的被褥就往外跑,想要找爹爹娘亲。但一推门,便见院落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心中惊觉不妙。
绕着家里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后,随便找了件爹爹的衣服穿上就出了门,结果出门后发现外面也是如家中一般的安静无人后,他彻底呆了。
而后的一个月里,他跑遍了整个城镇,研究了城主府里和东、南、西、北城门上的万年历,推算出大概已经过了八年。同时,也试图找出城中像他一样的幸存者,但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推测八年前他所在的城镇发生了一场灾变,一日之间,全部的城民都灰飞烟灭,只留下他一人幸存。正当他打算去隔壁城镇探个究竟时,就发现城中忽然出现了我这一个穿着古怪的异乡孩童,心生疑窦,想一探究竟。
后从我的口中得知,原来所有地方都遭此灭顶之灾,便心灰意冷,又摔下了树,一时之间没支撑住,就哭了出来。
他泪凝于睫,哽咽着朝我说:“灾变的前一天,我刚因为和妹妹爬树摔下来被娘亲训斥过。娘亲很生气我没照顾好妹妹,让她摔骨折了,说要把这棵树砍了,再也不让我们爬树了……”
他伸手捋了捋我乱糟糟的短发:“……我很愧疚,在妹妹的床前守了一夜。我妹妹很乖,虽然伤得很痛,但一直在努力逗我笑,让我别内疚了。”
他捧着我的脸,仔仔细细地用眼神描摹着我的面孔,眼泪又掉了出来:“你和我妹妹当年一般大……”
夏闻弦的故事让我又想起了儿时爸妈拦着我不让我爬树时的样子,当时很生气爸爸妈妈管东管西,现在回想起当初,只有万般怀念,想着想着我的眼泪也要掉出来了。
只听他道:“……你虽没我妹妹漂亮可爱,没她乖巧俏皮,也远没她聪慧机灵,但你透出的那一点古灵精怪的劲让我总想起她……”说着说着,夏闻弦悲从中来,又流下一大串泪来。
我哭不出了,我差点被气得笑出来。
我微笑着推开他的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两肩,然后揪住他的脸颊说:“停,别哭了,现在来讨论讨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8
那夜,我也将自己多年来的所见所闻尽数说与夏闻弦听。
夏闻弦听我推测世人并非灰飞烟灭,而是集体化作兽型后提出了疑问:“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呢?”
我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翻出了记录的数据给他看:“这些年,我每到一个新的城镇就会对城镇内的各类种族进行一个统计,然后和各城主府里记载的各族百姓数据进行一个比照。总的来说,虽然各兽族的幸存总额和城主府的记载的原有人数有所出入,但是各族群间的数额比例和城主府记载的族群比例大致可以重合。所以我推测,大家只是变回了原型,而非如你所说人间蒸发了。”
他看着像是找回了一些希望的样子,问:“有找到恢复的方法吗?或者灾变发生的原因吗?”
“一点也没有。”也没找到任何让我回家的方法。
“连皇室和各大族的藏书阁里也没任何线索吗?”夏闻弦很是失望。
“也不一定,”我摇头,“虽然现在各大藏书阁都没了守卫,但藏书阁外的机关也不是我轻易可以破解的。只能说,我所扫荡过的藏书阁里没有任何线索,但确实还有很多大族的藏书阁我尚不能进——”我翻出地图指给他看,“我在那些地方都做了标记,打算等先转过各国一遍后,了解一下各地现状,找找幸存者后,再回过去解开那些藏书阁的机关进去看看。”
他看着我地图上秘密麻麻的红色标记后,无语凝噎:“你没能进的藏书阁可真多啊。”
我很尴尬:“别对一个没法力的八岁小孩要求太高嘛……”
他转头打量了我一下,深以为然。
我被他的目光哽了一下,磨了磨牙,边说边用手指在地图上示意:“我从碧落和中州间的山林出发,粗略地扫过了中部中州国、西北玉清国、西部的昆仑与西漠两国、西南炎黄国、南部星汉和南泽两国、东南碧落国、东部东溟国的都城和沿路的城镇。现在我们在东溟国和东北部紫禁国的交接处。我的建议是趁着还未彻底入冬,先赶去紫禁国的都城扫一下,然后退入中州国渡冬,等开春就进北部的北渊国看看。”
夏闻弦听得入神,见我看他,非常认可地用力点了点头,冒着十岁孩子的傻气。然后他忽而回过神来,摆起兄长的架子:“司韶黎,听你言语全然不像一个八岁的孩童。”
我心中长叹,胡编道:“我前世虽只活了二十来年,但去世前曾四处游历,后因见多识广得了碧落国国主的赏识,还入了宫廷做了方舆先生,专为皇室子弟讲解一些地理人文知识。”
夏闻弦崇敬地长嘘一口气:“好厉害,这样说来你前世也并不全然是一个普通人,能有记忆传承也不算全无道理,也怪不得你现在小小年纪就能只身闯各国。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下,熟知地理环境就是天道选你传承进行的原因。”
我心虚地朝他扯了扯嘴角,收下了他的崇拜,然后打发他赶紧回去睡觉,明早还要起来还有许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