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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完结)
我替将军挡剑毁了容。
他却以为我故意做局,引得圣上赐婚,害他和皇妹分离。
后来我被人掳走,裴渊不以为意:
“故技重施,公主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再睁眼, 重回赐婚那天。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牵起那位冷面首辅的手。
前世,他起兵谋反,从纯臣变为人人喊打的奸佞。
不惜背负千载骂名,屠了整座将军府,只为夺回我的尸骸。
我望进他清浅的眼眸,笑的酸涩:
“首辅大人,你要媳妇不要?”
1.
被救回公主府的第三天 ,我中毒身亡了。
暗红色的血液遍染衣裙,脏污不堪。
我蜷缩在地,喉间满是铁锈气味,五脏六腑有如蚂蚁啃食。
“皇姐,此番你被贼人掳走,有损皇家颜面,父皇特地赐下一杯鸩酒,命你自尽。”
谢明珠站在眼前,叹了口气。
她佯装不忍,别过头去,唇角却微微勾起。
……
三日前,我出门参加宴席,半路突然冲出来一伙贼人将我掳走。
彼时裴渊正在为皇妹庆生。
婢女前去报信的时候,他以为我是在自导自演。
“堂堂公主,为了争宠竟然做出此等丑事。”
“谢明月,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裴渊不以为意。
就如同现在这般,我快死了,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裴渊站在谢明珠身后,居高临下:
“看在这些年夫妻情面上,我会为你收尸。”
裴渊目光平和,仿佛这是极大的恩赏。
他瞥见我左脸的那道伤疤,皱起眉头,似是嫌恶。
这道伤疤,是为裴渊挡剑时留下的。
我好心相救,他始终认为那场刺杀是我安排。
当初大婚时,裴渊喝的烂醉,泄愤般在我身上四处撕咬,语调恨恨:
“你替我挡剑受伤,不就是为了装可怜引得圣上赐婚,拆散我和明珠吗?”
“现下,公主如愿了。”
我紧咬着牙关,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哭什么,这不是公主自己求来的吗。”
他扯着我后脑的头发,嗓音喑哑。
那晚绣着鸳鸯的纱帐,艳红得刺眼,如同浸染开来的鲜血。
便如同此刻毒发,满地深红。
视线逐渐模糊,我吐出一大口血来。
耳边谢明珠的声音淡去,如同缓缓退去的潮水。
入骨疼痛转化为失血过多后的阴冷麻木。
毒发身亡的前一秒,有人闯了进来。
他扬起月白的衣角,如同冬夜里皑皑雪色。
而我抵不过越来越昏沉的意识,合上了眼目。
2.
“公主,醒醒,该上药了。”
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喊声。
我睁开眼。
面前是少女精致馨雅的闺房。
炉香袅袅升起,铜镜里映出一张水嫩灵动的容颜。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左颊缠着纱布,隐隐渗血。
我重生了。
回到了替裴渊挡剑的那年。
如若不出意外,半个月后父皇便会降旨赐婚。
那之后,便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身后传来一道明丽娇俏的女声:
“皇姐,你终于醒了!”
转头看去,谢明珠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鹅黄宫装,明媚柔美:
“明珠担心姐姐伤势,特地命太医制了药膏来。”
谢明珠看着我用纱布包裹住的半张脸,眸中暗色转瞬即逝。
她挂着温顺无害的笑 抚上我的肩,语调轻柔:
“皇姐不必担忧,这膏药配方是我外祖家传,最能生肌养颜。”
说着,谢明珠让贴身宫女把那药膏呈了上来。
我看着她体贴入微的模样,心中冷笑。
前世,谢明珠也曾带着膏药来探望。
那时我把她当做最疼爱的妹妹。
对她送来的东西也没多大疑心。
可是后来,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生疮流脓,伤得更深了。
我从京城第一美人变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灾星。
每每出门,必须以纱覆面。
就连父皇也因为那可怖的容貌而疏远了我。
如今看来,多半是那膏药的功劳。
“皇姐,你若是真心喜欢裴将军,为何不让父皇为你们赐婚呢?”
谢明珠试探着问道。
世人皆知,当今陛下只有两位公主,一位皇子。
可惜的是,三皇子在六岁生辰那天,不幸溺水身亡了。
陛下伤心不已,无心后宫,膝下只剩下两位公主。
未来储君人选将会是其中一位。
论嫡论长,都该是我。
而裴氏一族手握兵权,功高震主,父皇早就有意除之。
只可惜,前世我被谢明珠蛊惑,在她的唆使下替裴渊挡下了那致命一剑,扰乱了父皇的计划。
自那以后,父皇便不再待见我,转而亲近了谢明珠。
而她一面让裴渊与我成婚,保全自己的心上人;一面又让我被父皇厌弃,失去争储的机会。
只是,恐怕连谢明珠自己都不清楚,裴渊到底有多爱她。
这辈子只要父皇不主动赐婚,嫁给裴渊的,只会是谢明珠。
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必将拼尽全力成全这门亲事。
3.
在太医精心治疗下,我的脸很快便恢复如初。
三月初三,宫里举办百花宴,遍邀王公贵族。
有人说,陛下有意在赴宴的青年才俊里,给两位未出嫁的公主挑选夫婿。
“听说今天裴小将军也要来呢。”
“嘘,小点声,将军过来了!”
坐在下首的几个世家贵女敛了声音。
抬起头,我望见裴渊那张脸。
男人在对面席位落座。
他生得剑眉星目,五官俊美,眼底却深若寒潭。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裴渊脸上却显露出与年岁不符的狠戾与阴郁。
那道深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瞬间错开。
“裴渊哥哥!你可算来了!”
娇俏明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明珠提起鹅黄色的裙摆,雀鸟般欢快地朝裴渊跑去,笑得明丽张扬。
她画着清淡又不失雅致的妆容,脸庞精致秀美。
“明珠殿下与裴小将军站在一起,真是养眼!”
“是啊,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说话间,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似是遮掩:
“我怎么听闻大公主也对小将军暗生情愫呢。”
“是啊,大公主更得圣上欢心,或许圣上会赐婚明月殿下与裴将军。”
闻言,裴渊皱起眉头。
他伸手抓住了谢明珠的手,远远望向我,眼神沉冷:
“裴渊此生,只爱一人。”
男人暗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其中意味自然不必多说。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令无数女子魂牵梦萦的脸,神色淡淡。
与前世欣喜痴缠的模样大相径庭。
上辈子,这场京城瞩目的百花宴上,父皇为我赐了婚。
百姓无不惋惜。
“裴将军年少成名,惊才绝艳,竟然要娶一个毁了容的丑女。”
“陛下是在打裴家的脸呢。”
“可惜了,大公主真是心狠手辣,竟然抢走了亲妹妹的夫婿,也是黑心。”
裴渊不敢违抗圣旨,只能硬着头皮娶了我。
婚后第三日,他就请旨去了边疆。
而我成了活寡妇,受世人耻笑。
期间我曾给他寄去家书,却迟迟等不到回信。
边疆苦寒,我便亲手做了衣裳和皮草护膝给他,连带着在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一起送去了西北。
一年后裴渊凯旋而归。
他带回了敌国国库里的无数珍宝,收复失地,亲手砍下国君头颅献给父皇。
后来我才知道。
敌国曾于三月前求娶皇室公主。
裴渊担心谢明珠远嫁他国,以一敌百,短短两月间便攻破了敌国首都。
此番回京,也是为了参加谢明珠的生辰宴。
他们是世人口中的神仙眷侣,江湖话本子里的男主女主。
我则是心肠歹毒的丑陋配角。
谢明珠生辰宴那天,我带着精心准备好的礼品前去祝贺。
到了宴客厅,谢明珠亲自上来迎接。
她穿着湖绿色留仙裙,腰间垂下枚香囊,香囊上绣着细密繁复的经文。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亲手绣的香囊,里面装着一步一叩首求来的护身符。
而裴渊送给了谢明珠。
似是察觉到我的实现,谢明珠解下那枚香囊,笑着递过来:
“阿姐喜欢它吗?这是姐夫给的,说是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绣的。”
“姐姐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她将香囊赛到我的手里。
我紧紧攥着它,指尖几乎就要掰断。
下一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香囊丢了出去。
裴渊脸色微沉。
他看着我,语调冰冷:
“自家妹妹过生辰,当姐姐的上来摆脸子,传出去我将军府名声也不好听。”
“夫人,你既已嫁做人妇,便也该明白夫妇一体。”
“自己脸上有伤不便见人,那就好生呆在府里,莫要再抛头露面,给本将丢脸。”
他声音不小,在场的宾客们都能听得到。
我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如坠冰窟,遍体寒凉。
后来的情形早已记不清了,只知道回去的路上,忽然冒出来一伙黑衣人,将我掳走。
琴书哭着跑去找裴渊,跪在他面前求救。
那时裴渊头也没抬:
“为了争宠,竟然使出这样下贱的手段。”
“谢明月,你真让我瞧不起。”
……
现在,裴渊站在桌案前,暗示我不要再拆散他和谢明珠的姻缘。
我勾起唇角,笑着成全:
“如此甚好,那本宫就祝将军和皇妹,恩爱不疑,白头偕老。”
这辈子,赐婚的恩典就留给你们。
我只要皇位。
4.
四周议论声逐渐响起。
“我没听错吧,大公主说要成全裴将军和明珠殿下。”
“真的假的,莫不是一时气话吧?”
裴渊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
“但愿如此。”
他说,望向我的眼眸却深了几分。
琴书见状,神色担忧:
“公主,您真的想好了,之前您不是说非裴将军不可吗?”
琴书雀鸟般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席间不间断有异样的眼神投来。
他们隐晦的谈论着方才发生的事。
而我端坐其中,抬起头,一眼望见了顾惊。
他穿着月白色衣袍,面如美玉,眉目冷清。
人如其名,见之心惊。
我少时顽劣,难以教化。
父皇为了教导我,特意让太傅嫡子入宫做了伴读。
顾惊出身名门,言行举止皆恪守规训。
他连中三元,年纪轻轻便入了内阁。
如若不出意外,他还会平步青云,成为周朝最有才能的纯臣。
谁也不曾料到,这样一个从不逾矩,行事端庄的君子。
竟会在我死后起兵谋反,闯入皇宫一剑斩杀新登基的女帝。
冬季雪夜,将军府尸横遍野。
鲜血顺着台阶而下,染红了雪地。
顾惊一身月白衣袍,脏污不堪,抱着我的牌位,一步步走回了皇宫。
他向来最重仪表,最重名节。
却也什么都不顾了,固执地和我的牌位拜了天地。
做了鳏夫,遗臭万年。
5.
我垂下眼眸,轻抿茶盏。
宴席过半,谢明珠站了出来。
她浅浅福身,笑得明媚乖巧:
“父皇,皇姐对裴小将军情根深种,前些日子更是舍身为裴将军挡剑,传为美谈。”
“不如父皇成全了这门亲事。”
闻言,裴渊神色骤变。
他紧握着白玉茶杯,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没有料到谢明珠会将他推给别人。
父皇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他坐在龙椅上,端起酒杯,抬眼看我:
“明月,你意下如何。”
……
我勾起唇角。
站起身,伸手指向席间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回父皇,儿臣要他。”
三月早春的风带着微凉水汽,拂动顾惊宽大的衣袖,如同扰乱的一池湖水。
大殿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亮清晰:
“首辅与儿臣同窗十余载,儿臣心悦他。”
“请父皇成全!”
说罢,我跪在阶下,深深叩拜。
满堂静寂,落针可闻。
顾惊抬起头,眼底泛起波澜,如雪初融。
未等他回答,身后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
裴渊面色由白转青,掌心被碎片划破,正往下淌血。
他沉着脸,目光落在我和顾惊交叠的双手上。
阴郁,愤懑。
“谢明月,你再说一遍。”
6.
裴渊的声音沙哑至极。
他盯着我,眼眶泛红,神色狠戾。
我被那目光看的心烦,索性掀了裙摆跪在地上,深深一拜:
“父皇,皇妹与裴小将军青梅竹马,儿臣救下裴将军,只是为了不让皇妹担忧。”
“而首辅才学横溢,儿臣爱慕已久,还请父皇成全。”
说罢,我将头磕在了地上。
姿态恭敬诚恳。
时间点滴流逝,格外煎熬。
席间响起细密隐晦的谈论声:
“大公主的心上人竟然是顾大人。”
“可是顾家百年祖训,不许子弟入赘啊。”
世家贵女们轻声讨论着。
顾家百年清流,养出的子弟都是朝堂栋梁,家规祖训更是数不胜数。
前世,顾惊做了我的伴读之后,鲜少言语。
无论旁人怎么逗弄调戏,他始终不动声色。
唯一一次失态,是喝醉酒后。
那天我过生辰,被谢明珠和其他几个贵女灌足了酒。
我把顾惊当成了南风馆的头牌,不安分的手放在了他的腰间:
“抖什么,本宫又不是什么好人。”
说罢,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顾惊亲了上去。
隔天酒醒,我的衣带和他的衣带打了个结。
听琴书说,她解了一夜也没能解开。
那时顾惊什么也没说,天亮后独自回了国公府。
他消失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被赐婚裴渊。
圣旨传下当天晚上,顾惊闯入了公主府。
他穿着玄色衣袍,眸光冷如寒剑。
“谢明月,为什么不等我。”
我望着他绯红的眼尾,满头雾水。
直到临死前,我才从谢明珠口中得知,前世顾惊消失的那一个月里,是在受刑。
世人皆知顾家祖训不许弟子入赘。
而顾惊要娶我。
为此,他得罪族老,不惜赌上大好前程。
明明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
“顾卿,朕将明月下嫁于你,你可愿意?”
父皇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我伏在地上,看不清情形。
只知道有人行至身侧,月白色的衣袖行如流云。
他跪得端庄雅正,亭亭如竹,身上清苦的檀木气息盈绕鼻尖。
顾惊的声音清如山泉,泠泠动听:
“禀陛下,微臣愿意。”
7.
父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缄默良久后开口道:
“既如此,朕便为明月和顾卿赐婚吧。”
“至于裴将军,既然你与明珠两心相许,那朕也成全了你们。”
话音刚落,谢明珠站起身来,袖袍带翻了果盘,葡萄散落一地。
她精致美丽的小脸惨白一片,连带着衣底微微颤抖。
我挑起眉头,佯装担忧:
“怎么了妹妹,可是哪里不妥?”
谢明珠回过神,勉强挤出笑容来:
“没什么……只是这终究还是太仓促了些……”
“况且儿臣还想留在父皇身边多尽孝两年。”
她咽下口水,极力推脱。
父皇闻言,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就连坐在下首的裴渊也听出了谢明珠口中的推脱之意。
他抬起头,眸带不解:
“明珠妹妹,难倒你不想嫁给我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谢明珠身上。
她被看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不是的,裴哥哥,明珠不是这个意思……”
她连声否认着,柔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些许尴尬。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便没什么好说的,婚事照期举行。”
父皇一挥袖袍,命大太监传下了旨意。
谢明珠咬着下唇,苍白着脸色跪着叩谢,身形摇摇欲坠。
然而即便她再不愿,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这门婚事。
8.
谢明珠和裴渊的婚事定在了来年三月。
表面上她风轻云淡,对裴渊百般体贴,贤良温柔。
人人都称赞他们情深意重,是天赐良缘。
安插在谢明珠身边的宫女来报,谢明珠不管违抗圣意,便将满腔怒火发泄到自己宫人身上,动辄打骂。
这天,父皇跟前的大太监给谢明珠送礼,和我顺路。
还未走近,便听见里头传来尖锐谩骂的声音:
“凭什么!父皇忌惮裴家,为什么要将我嫁过去!”
“倘若婚后他收了裴渊的兵权,本宫拿什么争储?”
“明明当初替裴渊挡剑的是谢明月,又不是我。”
“凭什么是我嫁过去!”
撷芳殿里,谢明珠正在发脾气,带着倒刺的长鞭落在小太监身上。
她气得五官扭曲,昔日娇弱可怜的姿态消失不见。
可怜那小太监,约莫十三四岁,骨瘦嶙峋,被打的遍体鳞伤,跪趴在地上不住的颤抖。
“没根的东西!本宫打你还敢躲?”
“贱人!”
她高高扬起的长鞭落在小太监身上,带着破风之声。
谢明珠连串谩骂着,言语 不堪入耳。
御前太监原先也是从这样的小太监做起的,见状面色铁青。
他冷哼一声,让婢女将贺礼送了进去,转身回宫复命。
没过多久,京城人人皆知,谢明珠不满父皇赐婚,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无辜的婢女身上,筹谋储位,言语间很是不敬。
陛下气恼,下令谢明珠禁足两月,无召不得出。
……
裴渊来的时候,我正靠在床头温习策论。
他从郊区大营赶回京城,风尘仆仆,眼里布满血丝。
“谢明月,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竟然这样算计!”
裴渊愤愤不平。
他一向厌恶我,前世是,现在也是如此。
听撷芳殿内的小宫女说,谢明珠被禁足的当天,给裴渊写了好几封书信。
难怪他来的那样快。
熏香袅袅而上,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裴渊见我不说话,更加笃定是我陷害了他的心上人。
“你这般打压明珠,不就是嫉妒她即将和我成婚吗?”
他说。
我险些笑出声来。
“裴将军,你未免太自信了些。”
“当初本宫出手相救只是担心你死了之后,朝廷无可用之将。”
“你倒是会脑补,自己给自己加戏份。”
……
裴渊的脸涨如猪肝。
他看了我许久,忽然上前一步。
男人站在夜色里,眸中闪着微光。
“谢明月,从前你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他用鹰隼般的眼眸死死盯着我,似乎想要求证什么。
我看着裴渊这副样子,皱起眉头,想要喊人来。
未等开口,身后纱帐被人掀开。
清苦檀木气息裹挟全身。
一双劲瘦有力的手臂环在了我的腰间。
“殿下今日邀我前来,怎么还有旁人?”
顾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浅而轻柔。
裴渊猛地抬头,视线落在我和顾惊交叠的衣袍上。
发丝缠绕,衣带勾连,实在算不上端庄。
9.
裴渊离开的时候,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顾惊看着他愤然的背影,冷笑一声:
“死装。”
正确的,一针见血的。
他命人把寝殿里的地重新擦了一遍。
折腾小半个时辰,终于安定下来。
蜡烛被熄灭两根,室内静谧而昏暗。
顾惊坐在案前翻阅没看完的文书,侧影俊美清冷。
我忽然想起,前世他登基之后,也时常这样批阅奏折。
那时我只是一个魂体,活动范围仅限皇宫,日日飘在顾惊身边。
顾惊是天生的君王,治政有条,恩威并施,短短几年便收复大量失地。
九州之内,他一统四国,攘外安内,使天下太平。
我飘在他身边,看他处理政务,面见官员。
顾惊登基第五个年头,命人从江南运来了一批桃花。
那种桃花精贵无比,只靠温泉水养活,娇气又难养。
但是我喜欢。
从前读书的时候,学堂后面的林子里就有这种桃花。
顾惊小时候生得玉雪漂亮,我喜欢拿他当娃娃打扮。
有一次顾惊趴在桌案上睡觉,我折了桃花插在他鬓边。
他醒来之后并不知情,就这样回了顾家。
结果被打了戒尺。
顾家祖训严苛异常,他被罚跪了两天祠堂。
再见面的时候,小顾惊掌心肿了老高,握笔都握不住。
我愧疚至极,亲手帮他摘录好课堂笔记,悄悄送了过去。
里面夹了枝风干的桃花作赔罪。
后来,还是斥候的裴渊听说我喜欢那株桃树,指责我太过奢靡。
我便再也没提起过。
直到成平五年的春天,顾惊运来的桃花开了。
帝王在亭子里坐了整整一夜,喝醉了酒。
墨笔散乱,画纸遍地。
那绣着黑金龙纹的宽大袖袍下,赫然压着我的画像。
……
我想的太出神,连顾惊什么时候走过来也不知道。
蜡烛被人熄灭了,寝殿内一片昏暗。
他伸出双手,衣袖翻飞间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如同融化的山间雪水般清冷:
“公主,该洗漱了。”
10.
“殿下,将军会不会因此记恨您啊?”
琴书十分担忧。
我活动酸痛的腰背,摇摇头:
“不会,他没时间报复我。”
很快,裴渊就要自身难保了。
按照时间线,三个月之后陛下就要对裴家动手了。
上一世有我从中转圜,四处找关系打点,裴家只是被革去了一等公爵位,兵权依旧在手。
谢明珠得知后,笑着打趣:
“裴哥哥,皇姐为了你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力呢。”
裴渊听后,微微皱眉,什么话都没有说。
后来京城传出谣言,说堂堂大将军竟然没本事护住裴家,一家老小全靠公主出力保下。
裴渊自觉没脸,斥责我不该插手国事。
他怨我让他丢了面子。
……
这一世我如了他的愿,没再插手,放任父皇问责裴家。
三个月后裴家老太爷被人弹劾买卖官位,私受贿赂。
朝臣群起攻之,纷纷上奏。
陛下派人前去查证,暂时停了裴渊的军职。
没过多久,他就被夺了兵权。
为此,他和谢明珠的婚事也往后延了许久。
裴渊倒没说什么,可谢明珠坐不住了。
对她来说,一个失去兵权的将军,用处还不如那个瘸了腿的平西王世子。
谢明珠重新在京城各家宴会上活络起来。
这一次,她看上的是顾惊。
11.
再次见到裴渊是在招待敌国使臣的接风宴上。
他消瘦不少,为了挽救裴家而连日奔波,导致眼下乌青一片,下颌也生出了淡青的胡须。
男人坐在席位上喝着闷酒,一杯又一杯。
“贵国裴将军可是领兵作战的好手,竟也会沦落至此吗?”
前来议和的敌国大皇子举杯道,唇角笑意不减。
他眸含戏谑,居高临下看着裴渊。眼底划过恨意。
五年前两国交战,大皇子被派去前线,败在了裴渊手下,失了民心。
他自然是恨的。
而裴渊出生在家族最鼎盛的时候,这种奚落还是头一回受。
他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一道尖锐的喊声打断——
“不好了!二公主、二公主她……”
裴渊猛地站起身,动作间不慎打翻了酒盏,金樽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疾步朝外走去。
等众人赶到的时候,西厢房的木门半敞,露出里头半边春色。
谢明月和一个侍卫抱在一起,衣裳滑落肩头。
她眼神迷离,双颊红如桃花,朱唇半张,口中喊着的,是顾惊的名字。
站在门口的裴渊脸色青绿。
“陛下到!”
御前太监高亢的喊声响起。
乌泱泱跪了一地人。
父皇看清屋内的情形,挥袖震怒: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拉开!”
陛下气的面色涨红,连带着衣底微微颤抖。
裴渊抿唇上前,将两人的手分开。
不料谢明珠一把推开了他。
“没用的废物!你又来做什么!”
裴渊愣住了,脸色瞬间白了
谢明珠意识不清,伸手指着他,口中谩骂不停:
“莽夫!除了打仗你还会干什么?兵权保不住,爵位也保不住!”
“本宫若是嫁给你,怎么争储?”
“你也别怪我,是你自己不争气,怨不得本宫找下家。”
说罢,她回过头去,死死攥住那侍卫的手不肯松开:
“顾惊哥哥,明珠知道错了!明珠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你别娶那个女人,娶我好不好?”
“只要你娶了我,天下就是我们的了,那老东西纵情声色多年,身子骨早就空了,不出半年必定西去。”
“到时候我登基,你就是独一无二的皇夫,不好吗?”
……
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父皇气急,伸手指着地上衣衫不整的谢明珠,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气血上脑,一巴掌扇在了谢明珠的脸上。
“逆子!”
13.
谢明珠中计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早。
自从裴家被削兵权之后,她便有意接近顾惊。
前些日子我成天和顾惊待在一起,形影不离。
人人都知道大公主和首辅感情甚笃,交颈而眠。
而这些消息是我命人传出去的。
只有让谢明珠相信我和顾惊是真的恩爱不疑,她才会着急。
人只有在着急的时候才会热血上脑,因此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但我没想到谢明珠胆大如此。
她借着祝贺我们即将成婚的借口,递给顾惊一杯加了药的酒水。
等药效上来之后,又让身边的暗卫将他抬进厢房。
……
再次醒来,躺在她身边的人,变成了那看门的暗卫。
谢明珠哭着跪在乾坤殿前认错,却被御前太监阴阳着打发回去。
她求着大太监通融一二,御前公公却冷笑着回绝了她:
“奴家这种没根的阉人,怎么敢帮公主传话,您请回吧!”
谢明珠碰了一鼻子灰。
她回了自己宫里,当天晚上就自杀了。
死是没死成的,却也流了不少血。
谢明珠跪在宫道里,朝着乾坤殿的方向不住地磕头,额角血流不止。
她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事情闹大,来往的宫人唏嘘不已,父皇为了彰显自己公正,给了谢明珠一次辩白的机会。
现在,我、顾惊和裴渊都站在乾坤殿内。
谢明珠跪在地上申辩:
“父皇明鉴!儿臣与顾大人饮酒,饮过酒后便觉得头痛,去了厢房休息,再然后那侍卫闯了进来,轻薄了儿臣!”
“现在看来那酒必定被人下了药,才会让儿臣意识不清说出那许多胡话来,儿臣是被陷害的啊!”
她泣泪涟涟,哭得梨花带雨。
父皇身体还未好全,斜靠在龙椅上,命人将谢明珠的人证传了上来。
小太监约莫十二三岁,身量未全,说话畏畏缩缩。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轻而抖:
“奴才不敢撒谎,那药、那药是公主自己下的。”
“二殿下想迷晕顾大人,然后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算大公主与顾大人有婚约也不得不娶她……”
小太监说完,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其实如果谢明珠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这位小太监正是那日她举鞭殴打的那一位。
我只需要稍稍授意,就能策反。
父皇将玉玺摔在地上。
“来人!把这个逆女关进撷芳殿,非诏不得外出!”
“你图谋皇位做出如此丑事,算计自己的亲姐夫,欲行不伦之事,还闹的满宫皆知!就连敌国皇子都知道此事,传出去皇室颜面往哪放?”
“朕保不了你,去吧。”
谢明珠猛地抬头。
父皇扶着大太监的手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他似乎老了许多,步态蹒跚,语调沧桑:
“二公主封长乐公主,下月随使臣前往敌国和亲。”
“至于裴将军,作为补偿,朕许你四品将军的官职,前往边疆抗敌。”
他的声音消散在空旷的殿宇内。
谢明珠瘫坐在地,面色惨白。
裴渊没有上前扶她。
14.
谢明珠离开京城的时候,正是我和顾惊的大婚之日。
公主府门前宾客满座,车马络绎不绝。
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法前来观礼,只能派御前太监送来贺礼。
顾惊穿着大红色的婚服,芝兰玉树,气度出尘。
他的眼眸清亮如雪,带着笑意,在红烛映照下如同一江春水。
我看的瞬间晃神。
多年前学堂里,头发花白的夫子在台上讲诗词。
我悄悄把桃花别在熟睡的顾惊鬓边。
三月春风带着微凉水汽,拂过生涩古朴的书页。
雨水拍打窗棂,闷雷从远处天际响起。
第一道雷声想起的同时,顾惊睁开了眼。
他看了过来。
便如此刻,叫人再也移不开目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