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共情潘金莲的人越来越多?为什么?
水浒传里的潘金莲是绝对经典的“法治节目形象”,一个“突然崩坏型”重犯。
没经历过“治安魅力时刻”的人往往想不到,其实“坏人干坏事”也是有自己舒适区的。而在一个鱼龙混杂的治安情况下,“一汪清水”环境下的人往往想不到,其实很多“惯于行小恶”的人往往反而一辈子不会行大恶,因为他习惯于暴力和邪恶解决问题,反而深度依赖于“自己所习惯的那一类暴力”,不会越界犯案了。而这种“小恶人”其实经常成为灰色现实中治安的缓冲垫,维系者甚至是执法人员的辅助。
举例说明的话,那就是,一个在天津海河边上靠挨打赚钱的混混头目也许每天都诈骗,碰瓷,偷钱包,摸逛街女人的屁股,但他同时也几乎永远不可能“受刺激化身无敌之人杀仇人全家”,甚至他比一般人更不容易杀仇人全家,甚至的甚至更容易成为巡捕房的线人。
放到水浒传里,西门庆习惯的恶是“欺男霸女”,不是杀人,潘金莲习惯的恶是“为了享乐给人戴绿帽子”,抱欺男霸女的人的大腿。放到现在就是“黑白通吃的小老板和当他小蜜的有夫之妇”,两个人都是“可以预判的坏人”,也许帽子叔叔每个月都要求西门庆因为厂子开发票的事去喝杯茶,帽子叔叔在县医院当护士长的老婆每天都吐槽“那个小潘不是好东西…”,但他们都是“灰色的日常”的一部分。这个前提下,无论是潘金莲突然毒死人,还是由此引出的武松杀人复仇,都是法治节目里典中典的爆点,“一个熟悉的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突然崩坏,选择了他本不会选择的那种邪恶,由此引出了更多的死亡”。这系列案件(毒死人一件,复仇杀人2条命又一件)能让阳谷县公安局长失去一个月的睡眠,年终多开二十次会,在所有系统内刊物上刷50篇论文。至于武松本人也是“警务人员”(都头),说句实话,这真的跟90年代的灰色现实更像了,县城里只手遮天的西门老板,欲望极其强烈的美女潘子姐,和黑道也有所交集的帽子叔叔武松,如果允许,这个故事应该早就有了“00年前后刑侦单元剧版”。
而从帽子叔叔的角度,或者说从现实刑侦的角度,关键是如何阻止这个“崩坏点”,不需要理解动机,发现,阻止就够了,欺男霸女的西门大官人说不定也认识局长,戴绿帽子可没有什么破案指标,但是命案有啊,当年都逼得“不破不立”了。——换句话说,起码从“普法栏目剧”角度,潘金莲就不可能是“完全不值得同情”的反派。她肯定是一个“可以被研究,应该被阻止”的能拉一把的对象,这和什么对立无关。倒是治安情况好转反而会导致路人失去部分对这类角色的理解。实际上,这方面90年代所谓“共情”潘金莲的人应该更多。其实就是当年的路人生活在灰色的现实中,没有现在部分用户这种捧着手机“绿帽子图图图”的应激反应。
至于金瓶梅里的潘金莲(我真的看过金瓶梅,当然,是因为很显而易见的原因),作为一个审美比较黑暗扭曲变态(实话)的人,我对这个角色的看法跟我对汉尼拔博士的看法差不多:大哥/大姐你挺牛逼的,是值得我多看点相关内容的优秀反派。
金瓶梅里的潘子姐确实谈不上什么压迫不压迫,和汉尼拔博士一样,是一个“欲望”极其独特,异于常人的人物。汉尼拔博士喜欢当美食家,而从金瓶梅里的开车来看,潘子姐真的喜欢做难题新题怪题(某些开车方式,不开玩笑,如果一个人不经常去健身房玩不了),喜欢开黑车。换句话说她应该是个需要某几个大写英文字母才能满足的人,问题是宋朝或明朝都没有人总结大写英文字母概念,也没有心理学。那这就是个很有意思的反派了,我能想到的最恰当的类比对象是一个成功当上暴君的穿越者,他可以每天杀了不喜欢的大臣全家,把皱一下眉头的宫女炖了,再制作十座京观。但是这哥们不想做京观,他想穿回来当现代人,玩p社游戏!问题就是,他即使每天做二十个京观,他的世界也发明不出电脑。那么这个暴君会做什么呢?对于我这种变态读者来说,这想想就太有意思了啊,我想要看到结局。
这个意义上潘子姐这辈子还算是挺值的,她金瓶梅里的故事相当于暴君虽然还是没玩上电脑,但也穷尽所有手段试图“逼近”自己的欲望,她的下场相当于汉尼拔博士自费去墨西哥用餐结果被路过的杀手击毙了。我觉得这个结局包括整个人物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