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好看到忍不住的古言?
(已完结)我有两个夫君,白天一个,晚上一个。
只因我夫君在外面养了一个妾室,他为了她守身如玉。
他找了一个与他相似的男子每晚和我同房
刚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直到有一次欢好过后,他眼神迷蒙,暗哑着说道:“琉璃,明日宫中大宴,你要宿在宫里,晚上就见不到你了。”
我奇怪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就算宿在宫中,我们不也是在一处吗?”
他的唇角似是动了动,但我不知道他是笑还是怎么,就觉他搂紧了我,淡淡叹了口气:“睡吧,明日还要累一整天。”
我被带入他那宽厚的怀抱,他又低声在我耳畔说了一句:“别答应安庆长公主所言任何事。”
我更奇怪地按在他手臂上:“你早上不是还跟我说‘要同安庆长公主打好关系’吗?怎地就变卦了?”
他不言语,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就去摸他的眉眼,又摸到唇角。
他轻轻咬住我的手指,吻了一吻。
他的声音更低:“琉璃,早上的话不作数,信我现在说的。”
他像往常一样拍抚着我的后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哄我入睡。
我靠在他胸口,像往常那样将手臂随意搭在他身上,却忽而感觉到他背部有一道道的伤痕。
我的手无意划过那些伤痕,他轻轻“嘶”出声,继而立即解释道:“不妨事的,练武时不小心弄的。”他将我的手拢在怀里,“睡吧。”
那一道道的伤痕遍布他的脊背,绝不是习武时不小心弄的。
像鞭伤。
我完全睡不着了。
成婚近半载,我与宇灏然在白日里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是九皇子,整日里忙着在皇上跟前建功立业,通常都不在府中。我不喜仆役太多,他除了我这个正妻之外没有别的妾室,偌大的皇子府邸总是静悄悄的。
他回府时也不需要我去正殿相迎,他更衣梳洗也不需要我在旁侍奉,他与师爷们在书房议事也不用我命人准备茶点。
他去我府上提亲时就对我父亲承诺过了:林家嫡长女嫁给他,是他的福分,过门了只需享福,什么都不用做。
其实是因为我有眼疾,人在眼前我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别说做贤内助了,我能不添乱就不错了。
我之所以点头嫁他,是因为我已年过二十,因为家中老父着急,因为从前被媒人踏破的门槛在我眼睛看不见之后就无人问津。
还因为宇灏然说了一句:“眼盲不算什么,心不盲即可。我与林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是聪慧敏秀的人。”
我就这样嫁入了九皇子府,确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做。
除了晚上。
新婚头几夜他还算谨慎,像是生怕弄碎我似的,但后来渐渐彼此得趣,一折腾就是半宿,往往我已精疲力尽魂飞天外,他还在问我:“琉璃快活吗?我还可以让你更快活。”
我看不清,耳朵和鼻子就更为灵敏,于是总记得他那沉润中带着缱绻的声音和怀抱中的淡淡花木清香。
以至于白日里难得与他一同用午膳时,我问起他喜欢什么花木,想知道他为何总带着那样的淡淡香气,但碍于周围有伺候的仆役,我不会说出是床笫之间的感受。
没想到他淡淡说道:“我不喜欢任何花木。我母妃是误触了有毒的花枝而死的,我没跟你说过吗?”
一点也不沉润,更无丝毫缱绻,只有冷凝和凉淡。
我心头一惊,他说着“我用好了,你慢用”就离开了。
可他晚上靠近我时,仍然带着淡淡的花木清香。
我没忍住,问他这是什么花木的味道,他柔声答道:“是‘雪夜木昙’,是我很喜欢的一种花,不过很难养活,我每年会存些去年的花研磨成汁,洒些许在衣衫上就会有这样的味道。”
“可你不是说你母妃……”我有些担忧他生气,抱住了他的臂膀,“早上是生气了吗?”
他有一阵没说话,之后抱住我轻声道:“没有生气,我不会跟你生气的。”
我还想多问问为什么早上说的跟晚上说的不一样,他就堵住了我的唇,将我带入了无法再思索的迷梦之中。
但这次之后,我开始留意他白日与夜里的不同。
本不觉得有什么的事情,在开始留意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寻常。
首先最为明显的就是,夜里他同我说过的话,白日再提起他就丝毫不记得,同样白日说过的话,夜里他还会说出相反的。
之后我渐渐察觉,每逢有这样相反的言语发生之后,晚上他的背部就会有伤痕。有几次我甚至摸到了一把黏腻,刚将手指靠近鼻尖闻了闻,似乎嗅到了血腥气,他就极快地将我的手指拢过去用帕子擦干净,说道:“吓着你了吧?真对不住,下次练武我会更小心些的。”
他是九皇子,哪个同他练武的侍卫敢伤他至此?
即使我看不清,也能感受到他说话间的遮掩。
后来,他与三皇子的争锋更为明朗时,他要我多往宫中走动,以我林家嫡长女的身份多多铺展人脉,尤其要与安庆长公主交好。
虽然我知道他娶我肯定是看中了林家的兵权,但他这样直接说出口,我仍是不悦的。
于是我问道:“你提亲时说什么都不需要我做,现在要我做这么多?”
他似是笑了笑,凉淡又威压的声音冲进我的耳:“林琉璃,我现在需要你及你身后林家的助力,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林家仍会助我,因为你还是九皇子正妃。但日后若有那一天,你也不能勉强我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听得清楚明白,如果我不愿意助他,日后他荣登大宝,不会给我皇后之位。
呵,我林琉璃,若是稀罕皇后之位,早在三皇子拉拢我林家时就答允了。
只是我看不清眼前,处处受阻,如今在这里只能先委曲求全。
我默认答允他的要求,但问了一个问题:“春莺落水,是意外还是人为?”
春莺,是我的贴身丫鬟,跟我一同来了这九皇子府邸。但就在入府后的第三天,失足落水死了。
现在想来,应当是宇灏然让她死的,这样本来能充作我的眼睛的心腹,就没有了。
宇灏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赞道:“正妃敏慧。”
我知道我猜对了。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再动你身边任何人。你我夫妻一体,同心即可。”他拍了拍我的肩,力大气沉,丝毫没有夜里的半分温柔。而他的指尖忽地划过我的脖颈,“啧”了一声。
待他离去,我摸上了自己的脖颈,才想起昨夜他在我颈上又啃又咬,定是留下了红痕。
而他“啧”了一声。
再后来,我在宫中出入期间谨慎小心地与安庆长公主周旋,知道了她若相助宇灏然的要求——要我林家在京中商号的三成利。
狮子大开口。
但因我心里提前有了戒备,一边答应安庆长公主,一边借着回娘家的名头知会了父亲此事,成功让安庆长公主以为林家商号现在亏空严重,若是分利反而会被牵累,让她主动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时宇灏然在与三皇子争夺一项皇上即将吩咐的重要任务,因安庆长公主为三皇子说了几句好话,这任务落在了三皇子头上。
宇灏然回府后便对我冷言冷语,然而晚上却又抱着我不住地叫我的名字,仿佛白日里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逐渐确定:白日夫君与夜里夫君不是同一个人,而夜里夫君很可能是听命于白日夫君。
可是,为什么呢?
2
没有皇上委派的任务,宇灏然留在府中的时间多了起来。我从他只言片语中推测,最近皇上更为亲近三皇子,对他似是可有可无。
他不高兴,整个府里就紧张谨慎,大气都不敢出。 l
我命人烹了他最喜欢的茶,又配了他最喜欢的点心,在丫鬟的搀扶下,摸索着亲自端去给他。
我对他,残存着当初的几分感激。
许嫁不久,林府都忙着筹备我的婚仪,宇灏然在花灯节带我外出游玩,我什么都看不清,本不想去,但他燃了无数五颜六色的烟花,让我眼前色彩纷呈了一整晚。
那时他握紧了我的手,说道:“琉璃想看的,我都会让你看到。”
那时的我恍然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夫君。
何况我身后还有林家。因我成为九皇妃,林家将赌注都压在了宇灏然身上。
我能输,但林家不能。
我来到书房外,听见书房的门开了,有两个人一同走出来的脚步声。丫鬟忽然轻轻扯了我一下,低声道:“有外人,正妃先行回避吧。”
我与书房隔着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敏锐地感觉到那两人因为看见我而停下了脚步。
但他们都没有出声。
我不理会丫鬟的轻轻拉扯,迎了上去。
“殿下?”我试探着,“是你吧?”
宇灏然爱穿青色的衣衫,我眼前有个模糊的青色影子,在这青色影子边上还有个暗沉沉的人影,应该是穿着玄色衣衫。
宇灏然出声:“嗯,是我,你怎么亲自来了?”
这句话,我能听出是对我身边丫鬟的责问。
我自是笑了笑:“是我想多为殿下分忧,”我又靠近了些,青色和玄色的身影都近在咫尺,我看向那个玄色身影,问宇灏然,“这位是?”
按理,若是需要我行礼的人,丫鬟早就会出声提醒,宇灏然也不会允许我一直干站着。
如果是对方需要向我行礼,也不应该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我心中一动,隐隐察觉此人是谁。 Ꮣ
宇灏然轻轻一笑:“不值一提之人。”他对那人吩咐道,“退下。”
那人默然无声退后,经过我身边时,我立即手滑摔落了手中托盘,点心茶水洒了一地,我的衣袖被热茶渲染得淋漓。
玄色衣衫直接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得退后,大手直接扫去我裙摆上染着的碎瓷片,一声急切入耳:“没事吧?”
我的心微微一颤。
是他。
是夜里夫君。
这句“没事吧”与他有一次不小心弄疼了我的急切,一模一样。
“不妨事,谢谢你。”我轻声回应,感觉到他握着我手臂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很快松开了我。
宇灏然靠近了,语气很是不悦:“说了不用你做这些,怎地不听话?”他一改平时的疏淡,将我搂在怀里,握住我的手,语调温柔,“烫着了吗?”
我在宇灏然怀中摇头,眼睛努力看向那个仍在不远处的玄色身影。
即使模糊不清,我知道这个身影一直看着我。但他很快继续退下了,应该是宇灏然以眼神示意的。
我有预感,他会受鞭刑。
“殿下今日练武吗?”我问道。
“不去。”
“那太好了,你就不会又受伤了。”
已在远处的玄色身影,似是顿了顿。
宇灏然轻哼了一声,咬字很重地说道:“走,我亲自看看你有没有烫伤。”
当夜,我抚摸他的脊背,没有新伤。但他似是忍耐着什么,因为我的手稍稍用力,他就会压抑地抽气。
还是有新伤?只是并不显露在表皮了吗?
我恨我看不清。
我更恨欺我眼盲,瞒我耍我。
他握着我那只被茶水淋过的胳膊,看了又看。
“还疼吗?”
“不疼。是我不中用。” |
“别这么说,”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唇,“你很好。”
“那为何白日里你都不怎么见我?只有晚上如此这般……”我背转了身子故意气鼓鼓,“你就是看上了我的身子吧。”
他急着板正我去看他:“不是的,不是这样!”
我仍然背对着他:“左右我什么也做不了,也就晚上能给你片刻欢愉。”
他默了片刻,从后贴上来,唇贴在我的脖颈上,轻声说道:“与你的这些片刻欢愉,是我每日里最为期盼的。”
“你活得很不自在吗?”
“……嗯。”他在我颈后蹭了蹭,“只有琉璃能让我好受一点。”
他吻上来,绵绵密密,切切腻腻。
我趁着喘息间说道:“早上跟你一起在书房门口那人,为何你说是‘不值一提之人’?”
他停住动作,默了一瞬,说道:“确实……不值一提。”
“你若看不上他,不要他做下属即可,何必如此伤人?你既还用他,就不该这般说话让人寒心。”我轻抚他的脸,“跟我说说他的事。”
他拢住我,语调有些艰涩:“他……没什么好说的。为何对他感兴趣?”
“好歹人家关心了我一下。”我缠着他,“说嘛,我有些好奇。”
他有一阵没说话,而后像是叹了口气,说道:“他替我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手脏心狠,等哪天任务没完成,就杀掉。”
“哪天我没有完成你的任务,你也会杀掉我吗?”
“他敢。”他忽而咬牙挤出这句话。
“谁敢?”
明明是说漏了嘴,他立即改口:“我听错了。”
他不再说了,任我如何再问,他只一句:“别提他了,我想跟你多说会话。”
我轻哼:“白日里时间那么多,你又不理我。”我靠在他怀里,“我想去驰马。”
他没有回答,我心里更加确定他无法代替白日夫君答允我任何事。
“天天将我拘在府里,不知道还以为我被你软禁了呢,”我不满道,“我从起也是骑马围猎的女子,现在无法射箭了,骑马还是可以的,你陪我去不就行了吗?”
他仍是不说话,但从他的鼻息中我能感觉到他非常为难,又似乎不忍拒绝。
“睡吧,不陪我算了。”我再次不理他,自己闭眼睡觉。
他轻轻叹息着贴上我的后背,替我掖好被角。
我放缓呼吸,假装睡着,渐渐感觉到身后的人也呼吸悠长起来。我轻轻拿下他环在我腰际的手,摸索着下了床榻。
原本每次我动了动他就会惊醒,但今夜不同,我早在床帐里燃过安息香,早服下了解药。
我轻车熟路地出了屋,沿着回廊向后院走去,绕过假山,打开了通往隔壁院落的角门。
毫无障碍彷如没有眼疾地走通这条路,我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既要避开宇灏然安排给我的丫鬟,又要一点点摸索着防止自己撞伤,还不能被其他仆役发现。
隔壁院落里,有我从林家带来的忠仆,他们晚上宿在这里。
自我嫁来九皇子府邸,如果要与他们说话,总有宇灏然安排的丫鬟跟着,直到我无意发现这个角门,便开始暗中练习走来这里。
“咕——咕咕——”我学着某种鸟儿的叫声,这是林家人才懂的暗号。
很快就有一人匆匆而来,跪在我面前:“小姐。”
我听出来人是谁,说道:“青霜,九皇子夜里都去了何处,查清楚。”
我不信我与其他男子在房中颠鸾倒凤,宇灏然还能安睡府中。
青霜似是有些惊讶,但立即应道:“是,请小姐等奴婢的信儿。”
3
青霜的动作很快,不出五日在深夜告知了我查到的消息——
宇灏然夜里通常宿在城郊的一处宅院内,里面养着一个女子,宅内的仆役都称她为“夫人”。
那女子是闻太师之女,名为暮歌,据青霜说是“容颜昳丽,身姿曼妙”,在她面前的宇灏然,笑意就没有停过。
原来是养了外室。
让另一个男子来与我欢好,宇灏然是在为他的心上人守身?
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该赞一句他的痴情与专一?
若我入府后一直被他冷待而不圆房,他是担心我回娘家时说出这委屈,我父兄会打上门来吧?
可笑,可笑至极!
我转念一想,闻太师虽已退出朝野,但因学生众多,朝中大半官员都能与他扯上关系,因此在文官中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乃是文官魁首。
宇灏然这算盘打得真好,我林家的兵权加上闻家掌控的文官,一文一武为他压阵,何愁皇位不入囊中?
可是,以闻太师之尊,怎会允许他女儿屈居外室?
青霜适时为我解惑:“闻暮歌是闻太师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闻太师颇为照拂,但闻家正室夫人并不知晓此事。”
原来如此。
我一笑:“那可得让闻夫人知道此事才好啊。”
青霜:“是。”
闻夫人出身将门,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知道了闻暮歌的存在之后,带人上门捉了她就走,出京二十里,直接扔进了山谷里喂狼。
宇灏然得了信就立即出门而去,接连五日没有回府。
我故作忧心忡忡,不断询问宇灏然的下落令阖府皆知。我知道这其中定有人会告知宇灏然,而我也能因此让青霜跟踪而去,知道他到底在何处。
捉贼拿赃,捉奸成双。
我要闹得满城风雨,再捉他和闻暮歌一个正着,才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待青霜查清了宇灏然所在,我找了个看着我的丫鬟不在的空隙,在街上人来人往的时候,打着寻夫的旗号骑马出了门。
由青霜引路,我畅快地驰马行进在郊外的路上。但进入密林之后不知怎地惊着了马,马儿不要命地跑起来,我怎么也控制不住,一头扎进了更深的草丛之中,马儿翻倒,我滚落在地,骨碌碌地一路滚下去。
我不停地被草木刮擦着,身上生生地疼,可无论怎样也停不下来,不知道自己将要滚落何方!而通常这种控制不住的滚落定是在非常陡峭的山坡上,很可能一路滚落山崖之下!
我胡乱去抓周围的一切,可什么都抓不住!
心里惊惧万分,耳边忽然响起呼啸的风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极快地过来了——
我撞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好像是个男人。
他一定被撞得很疼,我听见他闷哼了一声,半晌喘不上气似的。
他搂着我滚了好几圈,双臂牢牢护住我,尽可能地让我不再受伤。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滚动终于停下了。
我的头昏昏沉沉地,大口地喘着气,他将我搂起来,轻声问道:“你……姑娘没事吧?”
我心头一震。
是夜里夫君。
我不会认错他的声音。
但他此时在装不认识我,我自然也得装不认识他。
我推开他,略带惊惶地问道:“你、你是何人?!”
4
他微微松开手,说道:“姑娘别怕,我看你就快滚下山崖了,拦了你一把。”
“多谢……这是哪里?”
“靠近留香山了。”他试探着伸手扶我,“我扶姑娘起来,小心周围枯枝,左边多一些,右边有三……”
我缩回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个……路过之人。”
“这么仔细地提醒我周围环境,”我凉凉说道,“你知道我看不清。”
他默了一瞬,我后退两步,说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不说出你的身份,休想我听你的。”
他似是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总是这般聪颖……我乃九皇子殿下近臣。”
“如何证明?”
“……下臣在殿下府邸中有幸见过姑娘一面,那日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茶点,淋湿了衣裙。”
确实是他。
“既然知道我谁,为何称我为‘姑娘’而不是‘正妃’?”
他又沉默了。
是习惯叫我的名字了吧。
“怎么不说话?”我故意有些生气地说道,“欺我看不见,不知道你有什么坏主意是吗?”
“不,不是,”他着急解释,“我只是想救姑娘。”
他执意称我为姑娘,让我心里微微漾澜。
不愿意称呼我为正妃,是吗?
我转身随意找了个方向就走,他连忙跟上来扶住我的臂膀,说道:“小心脚下!”
我甩开他的扶持,说道:“你叫什么?”
他再次沉默。
“名字也不敢说么?”我语调冷淡,“怕我会告知宇灏然你搂抱我了?我是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他的手又扶上来稳稳托住我,成功避免了我的一次踉跄。
再次跌入他的怀抱,熟悉的花木清香包裹了我。
这人夜里抱我哄我深入我,现在就装不认识我?!
还不是跟宇灏然一样欺我瞒我?!
胸中郁愤涌动,我甩开他的扶持,自顾自地往前走。
“裴照,”他再次握紧我的臂膀,忙不迭地说,“下臣名叫裴照。”
他稳稳地扶着我,在这密林中穿梭。我告诉他要找到我的仆役青霜,他便着意寻找。走了一阵我有些累,他直接将我背了起来,缓步行进。
趴在他的背上,熟悉的感觉纷至沓来。
他曾笑言自己能负重三百斤,我便爬上他的背故意压他,他轻轻松松地用背部顶着我起起落落,一边说着“琉璃太轻了,要多吃点”一边故意颠我,在我的惊呼之间将我颠高再忽然转身让我落他一个满怀。
有时我说起从前外出驰马的快乐,他会将我举起坐在他的脖颈上,扶稳我的腰身带着我在屋内极快地奔来跑去,说这也是驰马,还说愿意永远做我的马儿。
那时的我为何没有发现,所有这些快乐只能发生在那一间房中?
又是气恼又是贪恋,我不自觉地箍紧了他的脖颈。
“姑娘松开些,”他轻拍我的臂膀,“放心,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这句话!
他在房中边走边抱着我在他身上起落的时候也曾这样说过!
气得我勒得更紧,赌气道:“我不管!我就要这样!”
他似是含了些笑意,柔声道:“好,那就这样。”
一如他在房中那般迁就我。
我的眼眶忽然有些酸酸的。
“裴照,”我叫了他的名字,感觉到他喉头滚了一滚,“你有妻室吗?”
“……有。”
“那等回了府,带她来见我,我赏她很多好东西,以谢你今日救我。”
“不必……劳烦。”他语气有些低沉,“她,不便出门。”
“怎么,跟我一样有眼疾吗?”
“……嗯,跟姑娘一样。”
这下轮到我说不出话。
我很想直接问他,可也能感觉到他不可能说真话。
我将头靠在他的脖颈上,低声说道:“世上事这么巧吗?宇灏然娶了个有眼疾的妻子,他的下臣裴照,也娶了个有眼疾的妻子。”
我叹息道:“宇灏然是因为我姓林,你呢,你娶她也有旁的原因吗?”
“没有,”这次他答得极快,“只因为我想娶她。”
“真的吗?”
“真的。”
“宇灏然也说对我是真心的,但你看现在,我出城来寻他,是因为听说他有了外室,他为了那外室已经五日没有回府了。”我揪了揪他的耳朵,“你知道这外室的存在吧?”
他顿了顿,“嗯”了一声。
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希望你不要骗你的妻子。”
他又没了声音。
但我趴在他的背上,听到他胸腔内震出的砰砰跳动,一声急过一声。
5
裴照在密林边缘将我交给青霜,说了句“姑娘多加小心”就离开了。我问青霜关于裴照的样貌,青霜说道:“这位裴公子长得有六七分像九皇子,少了几分九皇子的阴柔之态,多了几分英气硬朗。”
竟然长得跟宇灏然很像?
所以宇灏然才将他派来做我的夜里夫君吗?
这样在夜色之中,就连仆役都很难分辨他到底是不是宇灏然吧?
我气得咬牙,青霜拿出帕子给我擦了擦手和脸,又给我擦了些凉凉的药膏,说道:“这药是刚才裴公子塞给奴婢的。”
他随身带着伤药?
是平时为自己准备的,还是今日跟着我出来特意备着的?
无论是哪一种,我都察觉到自己心里有些胀痛。
“走吧,”我平复了情绪,“去找宇灏然。”
青霜扶着我走了一阵,低声说道:“小姐,裴公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用管他。”我没什么好语气,“你记下他的模样,以后多留意他。”
直到走出密林看见了留香山的山谷就在不远处,裴照才渐渐退去。
山谷边的小镇上最好的客栈里,宇灏然正在给闻暮歌一勺一勺地喂药。
这是青霜低声说给我听的,我只是站在客栈外不远处,并没有真正去寻宇灏然。
让他的随扈看见我来过就行,让他知道我是为什么生了大气就行。
有了这层理直气壮的愤怒,才好讨价还价。
青霜探查一番后对我讲了宇灏然与闻暮歌的些许细节,我点点头,吩咐她回城去。
青霜将我扶上马,轻声问道:“小姐不伤心吗?”
“顾不上伤心,我最恨被人欺骗。”
打马回府,一路上让不少人看见了我捂着眼睛仿佛在低泣的模样。回府后我吩咐青霜安排人将我的一应东西都收拾好,连夜搬往林家在城东一直空置的别苑。
宇灏然安排伺候我的丫鬟慌了神,一直恳求我不要走,青霜上前严厉地斥她大胆,在众忠仆的护持下,府卫也不敢拦我,我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皇子府邸,前往林家别苑。
别苑内,我暂且安置在一处青霜派人快马而来先行收拾好的屋内。其余仆役忙碌地洒扫着别处,我吩咐青霜道:“去给我爹送消息,林家最近按兵不动,对九皇子的事搁置便是。”
我从皇子府邸搬去林家别苑的事,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这样一来,宇灏然就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将闻暮歌迎入府,而闻夫人也因此知道了闻暮歌没死,自有她去为难这一对野鸳鸯。外人看来我不过是正室闹脾气,但宇灏然很清楚我的喜怒在林家的分量,他必须得用足够的诚意才能与我交换一些他想要的。
一切都已做到当前情势下的最妥帖,而我心里阵阵泛出寒凉。
虽然我知道嫁予宇灏然绝不可能是单纯的他钟情于我,也想过日后他可能有别的妾室,但实在没有想到他竟敢骗我至此,居然让其他男子与我交欢,来稳住我、稳住林家的心!
想来白日里他看到我时,不知道心里是如何嘲笑我的愚蠢吧?
可恨!
而我,还真的陷进了他布的局中,每夜里等着他,盼着他……
裴照也可恶!
对我的千般疼爱万般讨好都是假的!
他不过是听命于宇灏然!
我定要他二人付出代价!
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疼痛呢……
正在一团乱麻,就听房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沉润声音缓缓靠近:“琉璃,还在生气吗?”
呵,这是扮上宇灏然来求和了吗?
6
既然他扮上了,我也毫不客气:“你来做什么?不用陪你的外室?”
他靠近了我,站在我对面看着我,握住我的手看了看,又抬手抚我的脸颊,声音温软疼惜:“还有些小伤口,还疼吗?”
我挥开他的手,忿忿道:“还能比看见你跟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更疼吗?”
意料之中的沉默。
那本不是他,是我故意冤他。
“真是奇怪,你几乎夜夜都陪在我身边,”我阴阳怪气,“白日里又忙于政务,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去陪伴你的外室呢?”
他不说话,呼吸有些急促,像是无措又无可奈何。
说啊,为什么不说?
说你骗了我,说你不是宇灏然。
但对面仍然一片寂静,他不开口。
“你对我的那些,都是假的。”我偏开头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样子,“你走,不要再来找我。”
对面的呼吸沉重了许多。
接着我就被他紧紧拥入怀中,狠狠按在胸口。
力气大得我有些疼。
“琉璃,”他的声音有些哑,“别赶我走。”
我的心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
恨自己不争气,本来捶打他的手也松了劲儿。
“你骗我,还好意思留下?”我推他,推不动。
他的臂膀像铁箍一样缠紧了我。
“松开!”我发了火,声音高了些。
他缓缓松开了手臂,我感觉到他半蹲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他轻缓出声,“但现在不行。夜里对你说的话,没有半句假话,真的没有。”
“夜里?”
“你就当我患了失心疯吧。白日里说了什么,我不记得。”
他终究留了下来,即使我背对着他也不许他上榻。他在我的床榻下摆了一席被褥,就那么卧在上面,对我说“琉璃,好眠”。等他以为我睡沉了,又悄悄爬上榻来,轻轻抱住我,贴近我,靠着我。等早上我醒来,发现他又睡回地上去了,在我醒来跟我说几句话之后,悄然离去。
我不怎么搭理他,但他每夜都来。我说他就是想与我行床笫之事,他就有时候白日里来,有时候晚上来,只安静地陪在我身边,并不多言。
青霜查实宇灏然近来仍宿在他的外宅,但林家给他很大的压力,加上闻夫人不依不饶,他也是焦头烂额。他入宫为我请了一道封赏的旨意,将我的皇子正妃位份又提了半阶,还送来了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给我。他在职权范围内给了林家军更大的便利与自由,使我二弟能带兵在京城行走,之后亲自去林家致歉。流水样的礼物天天往别苑里送,大张旗鼓的样子恨不能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他宇灏然有多么重视我。
宇灏然很清楚,要足够的利益才能让我及林家与他修好。
他安排好一切,但他不亲自前来对我道歉。也许在他眼里,这是最没有必要的事情。
我猜想,宇灏然也许是派了裴照来与我缓和关系,但并没有让他如此频繁地前来。
裴照没有替宇灏然解释,也完全不提闻暮歌,他只是关心我的情绪和那些刮擦伤口,即使我不理他,他也愿意一直安静地待在这里。
似乎,只要看着我,就好。
于是我一边痛恨他欺我瞒我,还疑心他现在也是作假,却还一边在他深夜里贴上来的时候,无法拒绝地缩在他的怀里。
林琉璃,你可真是……昏了头。
7
我迟迟没有任何回府的表示,终于等来了我一直在等的东西。
闻太师亲自来到别苑,恳求我给予闻暮歌一个名分。
我也没有兜圈子,直接跟他做了个交易——我可以让闻暮歌入府为妾,但我要闻太师手下最为精锐的“间吏”五人。
间吏,是闻太师专门养起来的眼线和暗桩,无孔不入,能查一切想查之事之人。
闻太师手下有二十间吏,个个都是追查潜行的好手。
闻太师有些不舍的样子,但终究还是点了头。
送走闻太师不到一个时辰,五个间吏便出现在我面前,跪地叩头称我为“主人”。
间吏有严苛的规矩,认谁为主就要替谁卖命,若叛主则所有间吏都会“见之杀之”。
我看着这五个人,吩咐道:“去查,宇灏然与裴照的关系。”
宇灏然很快来到别苑,请了京中第一酒楼的厨子来做了一大桌好菜,说是向我赔罪,也感谢我愿意接纳闻暮歌。我淡淡地陪他用了午膳,他多饮了几杯,忽而说了一句:“你去留香山找我的时候,我是有些欢喜的。”
“我还以为你吃了好大的醋,”宇灏然一笑,“没想到你又愿意让暮歌入府了。”他叹了口气,“我真不懂你了,琉璃。”
“莫非,”宇灏然凑近我,“是我夜里将你伺候得太好,令你改变了主意吗?”
我心内一凛,知道我的回答会决定裴照的命运。
“哪天夜里?殿下最近不都在陪那位闻姑娘么?偶尔来一下说几句求和的话,我不见你你就走,这气性看起来比我还大呢。”
宇灏然笑起来:“那确实是我不对,还望王妃海涵。”他握住我的手,“琉璃,我不能没有你,回府吧。”
我抽回手,说道:“我还想在这里再住一段日子。府中闻暮歌的院子离我远些,最好不要碰面。”
宇灏然:“好,我会安排妥当。最近皇上要去京郊围场狩猎,我跟随伴驾,这一个月都不能来陪你。”
这意思是,裴照也不会来。
我点头,宇灏然拍了拍我的手,又安排了六个他带来的仆役给我,这才走了。
这六个仆役,是来监看我的?还是来监看裴照是否前来的?
明明是宇灏然派裴照到我身边,如今他这是在反悔?
但裴照还是来了。
不过是从窗户进来的。
我直觉他这样前来,是不被宇灏然允许的。
“有门不走,你……”我还没阴阳怪气完,就闻到一股花香。
裴照蹲在我身前,拉过我的手去摸一束花:“雪夜木昙开花啦,你喜欢这香气吗?摸摸看,花瓣是长条形的,很特别。”
我不由自主地抚摸那花儿,手指触到点点凉凉的露水。
“你刚摘的?”
“嗯。”
“不是说不好养活?好不容易开花,你摘了这么多给我。”
“琉璃喜欢就好。”他的声音里有由衷的笑意。
他将花儿全都放在我手里,捧着我的双手让我握好。
即使看不清,我也知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柔柔的,暖暖的。
“你不是说一个月都不会来吗?”
“明面上是不能离开围场的,”他抱住我的腰,头枕在我的膝上,“但我想你。”
我应该推开他的。
应该质问他为何一边说着动人的情话,一边欺骗我这么久。
但我没有。
这一刻的花香、软语、轻拥,我贪恋着。
他握住我的手亲了亲,说道:“明日,带你去驰马。”
他竟能白日里带我去驰马?他不怕宇灏然发现后鞭打他吗?
他站起身,听声音是缓缓脱去了衣物。
我一阵脸热,他已经欺身而来,抱住我柔声道:“今夜不要背对我睡,好吗?”
“不好。”我想推走他,他却已经开始轻手轻脚地给我解衣衫,像往常那样。
我按住他的手,脸红地正色道:“明日不是要驰马?”
换言之,今夜不能累。
他笑了笑,说道:“睡觉不是要脱下外衣吗?”他凑近,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还是说,琉璃想做点什么?”
我羞恼地翻身到床榻里侧,依然背对着他不理他。他贴上来拥住我,又从我身上翻到我的对面,紧紧抱住我,双手双脚地缠着我,不让我再翻身。
他的吻欺了下来。
“你这无赖!”我在喘息间恨恨斥道。
“只对琉璃一个人无赖。”他吻在我的眼睛上,“睡吧,我抱着你。”
8
次日,裴照果真带我出门驰马。还没出城时他与我共乘一骑,细细讲述沿途所见景致与各色人物,出城后他让我独骑,叮嘱我要慢些,一直骑马紧紧跟在我身边。
郊外淡淡的青草香气,纵马撒欢的腾跃,凉风肆意从耳畔刮过——这些于我,真是久违了。我快乐地叫喊起来,打着呼哨催马儿前行。我随意地驰了一阵,渐渐缓下来慢慢地走,裴照在旁问道:“累了?想吃点心还是喝茶?”
“鼎雅斋的蜜香白糕,碧云轩的云中茗,有吗?”我故意刁难。
“有啊,恰巧置备了这些。”他笑着扶我下马,在我耳畔柔声低语,“琉璃与我,心有灵犀。”
我吃着他递来的点心,喝着他递来的茶,心里那点别扭挥之不去,出口就是:“除了闻暮歌的事,你还骗过我什么?”
他一时没说话。
我真想看看他的表情。
不由自主地叹气:“我要是能看见,你也不敢这样瞒我。”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眼睛。
“琉璃,若是万不得已之下我瞒了你一些……能不能原谅我一回?”
“不能,”我咬牙切齿地吃着点心,“自我眼睛看不见后,太多人骗我了,我最恨被欺瞒。”
“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一回吗?”
“除非我能重新看见。”我随便说道。
他似是笑了笑,握住了我的手。
七日后,间吏来见我,说查清了宇灏然与裴照的关系。
宇灏然是皇上与瑾妃之子,瑾妃在伴驾巡游时与外男私通并有孕,生下了裴照。之后瑾妃误触有毒花枝而死,皇帝将她草草发丧。
宇灏然与裴照,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所以相貌有六七分相似。
宇灏然养在深宫,裴照在宫外长大,本来并不相识。但裴照十三岁时,十七岁的宇灏然找到了他,说明身份关系后将他收归己用。裴照被严苛训练后开始为宇灏然做事,在十六岁之后,因为长得很像宇灏然而有时代替他前往他不想去的场合。
裴照并非自愿,他的父亲和叔父等亲族被宇灏然羁押,关在秘密的地方,每月里裴照会被蒙住双眼堵住双耳送去关押地与他们见上一面。
我默默听完。
原来是为了自己的亲族,才会屈从于宇灏然。
倒也合情合理。
我吩咐间吏:“去查裴照亲族的关押之地,尽快将人救出,妥善安置。青霜等人可听你调遣。”
间吏应声而去。
将他的亲族救出,他就没有必要再对我虚与委蛇了。
心尖涩涩地发胀发疼,我深吸一口气压下。
掺杂虚假的浓情蜜意——我不稀罕!
9
裴照几乎天天前来,白日里带我出门游玩,夜晚哄我入睡。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肆无忌惮,按理说宇灏然是不允许他如此明目张胆的。
但很快,青霜给了我答案。
她诧异于我委婉的疑问,莫名其妙地说道:“小姐不是整日和殿下在一起吗?哪有什么旁人?”
我心头微惊,详细询问后才知道,裴照白日里出入都戴着帷帽,别苑的仆役们竟然都以为是宇灏然回来了。
竟相像至此。
我对自己为他无碍感到安心而无可奈何。
也许是因为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我一直拿他当我的夫君了吧?
夜间的浓情抵消了白日的疏淡,在没有察觉异样之前,我满心以为与夫君两情相悦,蜜里调油。
爱恋与羞愤交加,贪慕与怀疑并生,我如被油煎火烹。
眼看皇上围猎的日子即将结束,裴照在夜里颇有些需索无度。我气得掐他,却又沉醉于被他送上云巅的时时刻刻,耽溺于他温厚湿热的紧紧搂抱。
“琉璃,”他咬着我的耳朵,“你好好的。”
我被他的动作激出眼泪,羞恼道:“就知道欺负我!怎么好……”
后面的话语,被他尽数吞下。
宇灏然在两日后的夜里来到别苑,完全不知会我就命令仆役开始收拾我的东西,要带我回府。我说我暂时不想回府,他却表示府中没有女主人不行。
“让暮歌成为我的正妃,你乐意吗?”宇灏然开玩笑似地说道,“何况确实有要事需要你在府中坐镇。”
他不管不顾地将我带回皇子府邸,闻暮歌并没有按照规矩到正门迎接,而是进入正厅才见到她。她应当是穿戴一新,因我眼前一片缭乱的异彩,定是有不少珠翠镶嵌。她见了我也不行礼,只是笑着说道:“姐姐回来了。”说完就依偎到宇灏然身侧。
宇灏然也纵着她,对我说道:“暮歌有了身孕,一应礼节都免了。”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恭喜殿下了。”
“姐姐不恭喜我吗?”闻暮歌有些挑衅。
“该你恭喜我,”我冷傲地说道,“你这孩子要称我一声‘母亲大人’。”
“你!”闻暮歌听着是恼了,宇灏然拦下了她,似乎是搂着她低声安慰了一番,之后走过来对我说道:“明日我出府办事,若有人来访你看着应付,端出你正室的架子来,任谁问我的去向你只说不知。”
“我确实不知。”
宇灏然笑道:“不知道是为你好。约莫一个月到两个月,事情办完我就回来了。”他搂着闻暮歌向外走,“暮歌暂时住在别处,等我回来之后再进府。”
“殿下担心我会暗害她?”我真是气笑了,“那何必多此一举将我从别苑带回来?”
宇灏然只一句:“这府邸必须由正妻坐镇。”
宇灏然与闻暮歌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这府中又只剩下我一人。
我不知道他要我应付何事,但我清楚我是这九皇子府邸必须存在的一个记号,要为九皇子抵挡那些他认为的暗箭。
他带着他的心上人逍遥快活,我这空有名分的正妻为他抵挡一切。
气恨恼怒之余,我竟也生出丝丝点点的窃喜。
裴照……会来吧?
我竟如此期盼他的到来。
10
但裴照一直没有来。
五天,七天,十二天。
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访,三皇子的正妃,其他皇子的正妃,大臣的夫人们……都说是来拜见我闲话家常,却话里话外都在询问宇灏然现在何处。
我推测,宇灏然去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些人都有些不安。
我让间吏去查。
二十天。
裴照仍然没有出现。
第二十三天晚上,窗户被推开了。
我站起来,看着翻窗而来的人越走越近。
他靠近了我,什么都没说就抱住了我,似乎轻轻一叹。
然而我却立即知道,这不是裴照。
是宇灏然。
我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心里一阵慌乱,但努力镇定之后推开了他,说道:“身上还有别人的脂粉香气,抱我做什么?”
宇灏然笑起来:“那我以前,夜里,都是什么味道?”
总觉得他这话别有他意。
“事情办完了?”我岔开话头,微微退后。
“快了。”宇灏然又靠过来,“琉璃,你看着与我很是生分。”他的手又搂上来,“前阵子冷落你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躲开他的唇,有些慌乱地说道:“闻暮歌有身孕伺候不了你,就想起我来了?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
“琉璃,别家的妻子见丈夫来了巴不得多留一会,你倒是还能顾得上跟我置气。”宇灏然语气玩味儿,“怎么,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冷笑道:“怎么,你抓到我的奸夫了?那你大可押着我与他去林家,找我父亲狠狠敲一笔——怎么不去?”
宇灏然没有说话,直接扯开了我的衣衫,语气愠怒:“林琉璃,你是我的女人,拒我于千里之外到底什么意思?”
他粗暴地撕扯我的衣衫,狠狠掐住我的手不让我推搡他!我惊得叫起来,他恶狠狠地说道:“从前夜里你可没有这样抗拒过!”
我惊惧又胡乱地抵抗着,不知道打到他哪里,就听“啪”一声脆响,他停下了动作,似是愣住了。
我脸上立即挨了一巴掌,结结实实,非常用力。
我踉跄坐倒在地。
“竟敢打自己的夫君,还是皇子的夫君!你不要命了吗?!”宇灏然怒不可遏,直接踢了我一脚,“你定是有了外心!说!是不是?!”
长这么大,我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当即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宇灏然就扎过去!不知道扎了他哪里,只感觉簪尖入肉,宇灏然呼痛出声。
“大胆!”他惊怒不已,“来人!把林琉璃拖下去打!”
一人在窗外低声劝阻:“殿下,此时不宜闹出大动静。”
我听出来这人是宇灏然的一个心腹。
宇灏然似在深深吸气压制怒意,之后我身上挨了一鞭。
“这是教训。”宇灏然冷肃地说道,“今夜我来过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对外仍要宣称你不知我的去向。记住今日之耻,对你有好处!”
心腹在外等着,宇灏然翻窗离去。
不过一鞭而已,我疼得半晌站不起身。
想起裴照背后密布的鞭痕……
间吏却在此时来了。
深夜前来,定有要事。
我强撑着坐起,间吏入内行礼,说道:“主人,属下查实,裴照被宇灏然派往漠北,代替宇灏然前去剿灭流寇。这原本是三皇子设的局,引宇灏然前去剿寇再害死他,很容易将宇灏然的死归咎于流寇,这就去除了夺位的一大阻碍。但宇灏然看出此局,便让裴照代替自己前往,从而形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宇灏然会在三皇子入局之后,将三皇子弄死在漠北,伪装成三皇子为救他而死的样子,给皇上一个体面。”
三皇子是螳螂,宇灏然是黄雀。
而最前面必死的蝉,是裴照。
我知道漠北流寇凶悍异常,已经多次重挫朝中派出的多员猛将。
此次剿灭漠北流寇,是皇上第六次派军前往,三皇子和宇灏然知道这事若是成了是大功一件,但也很有可能死于漠北。宇灏然有裴照做饵,自告奋勇应下前往漠北剿寇一事,却说要兵行险招,一应布置不对任何人言说,所以才需要我坐镇府邸应付那些打听的人,越是说不知道,他们越觉得我知道,就总会来找我问,觉得问多了总能问出点什么。
裴照愿意赴这必死的局,因为他的亲族在宇灏然手中。
我急道:“之前不是说查到了他亲族的关押地?立即去漠北告诉他,让他不要送死!”
间吏:“属下深夜前来就是因为此事。关押地已经找到了,但里面空无一人。属下再查,裴照的亲族早在一年前就已被他谋划救出,送往南边去了。”
我惊讶万分:“什么?那他为何还听命于宇灏然?”
间吏:“属下不知,但按照一般推断,如此死心塌地可能是宇灏然用毒控制了裴照,一段时间给一定的解药。”
我心头发紧,说道:“能查到是否真有此事吗?”
间吏:“属下还在查。若真有此事,也只是宇灏然与裴照之间的事,可能没有第三人知晓,所以查起来有些困难,望主人谅解。还有一事,请主人伸出手。”
我伸出手,间吏在我手中放了一枚玉质的东西,摸起来凉润润的。
间吏:“主人,这是一枚玉质耳坠,属下在您的耳畔见过,是您的东西吧?”
我摸了摸那耳坠的形状,确实是我的,不过不知道何时丢了一只,另一只我也就没带过了。自有眼疾之后,我丢些小物件也是平常事,便没有放在心上。
间吏:“这枚耳坠是在裴照居所内他的枕下发现的,属下不知主人还需要不需要,特来拿给主人。”
他的……枕下。
我攥紧了自己的衣袖,说道:“放回去。”
间吏应声,将耳坠收好。
“主人,裴照在前往漠北之前,受了重刑。”间吏措辞谨慎,“据属下所查,应当是宇灏然不满裴照经常前来找您,才对他大刑伺候,连着拷打了五六天,折磨得人只剩下一口气,又养了几天就送去了漠北。”
我说不出话来。
“主人,属下会尽力查找裴照的下落,但属下等人的势力对漠北鞭长莫及,属下无法给您一个能答复的时间。”
“……尽力,尽快。”
“是,只是请主人心里先有个准备,裴照恐怕……凶多吉少。”
宇灏然一直藏在京中某处,与闻暮歌耳鬓厮磨,但所有人都以为他前往漠北剿寇。不久后三皇子也前往漠北,声称是援助宇灏然。
再之后,传来了宇灏然的死讯。
11
府中挂起了白幡。
有很多人来到府中安慰我,皇上也派了太监和嬷嬷过来。
惨白,眼前一片惨白。
我很安静,也没有哭。
但是青霜握着我的手担忧地说道:“小姐,你别再哭了,眼睛更坏了怎么办啊……”
我没有哭啊?青霜为什么说我哭了呢?
但是抬手摸上脸颊,一片濡湿。
青霜又端来一碗混了肉糜的粥,劝道:“小姐吃点东西吧,您都两天没吃什么了,就喝了点水。”
我喝了一口青霜喂到唇边的粥,淡淡道:“我不饿。”
只是忽然之间,我眼前好像变得清晰了些,能比以前更为清楚地看见青霜,甚至能看见她正担忧地看着我的表情。
我诧异了一瞬,喜悦了一瞬,又被悲伤吞没。
皇上得知闻暮歌的存在,认为她肚子里是宇灏然唯一的孩子,于是给闻暮歌抬了位份,让她从妾变成了侧妃。闻暮歌适时出现,说一直避着我这个正妃就是为了好好养胎,现在出来多谢皇上天恩。
很快,漠北传来了三皇子殒命的消息。
我知道,真正的宇灏然就快出现了。
我将知道的事告诉了父亲,让他安排林家置身事外。
但没有提裴照。
又过了几天,宇灏然大胜还朝,进宫对皇上哭诉在漠北的种种艰辛,伤痛于三皇子被流寇所害,不停诉说自己几经辗转死里逃生。皇上自然百般安抚又论功行赏,宇灏然一时风头无两。
无人提及裴照。
因为根本无人知晓。
夜里,我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浑身发烫,但我没有叫青霜。
因为朦胧间,我好像看见裴照了。
他奔至榻前搂起我,脸在我额上贴了贴,急道:“发热了?我去叫大夫。”
我抓住他,看着他,发现能看清他的五官轮廓了,虽然不是那么清晰。
他被我抓着又盯着就搂紧了我:“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我不要大夫,”我抱住他,紧紧抱住,“我要你。”
裴照很开心地笑起来,但还是坚持:“但是你发热了,一定要找大夫来看看。”
“你为什么很像真的?”我切切看着他,“等我不发热就看不见了,我知道。”我死死抱着他,“别走,裴照,你别走。”
他的身子僵住了。
“你、你都知道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气我吗?”
“裴照你这个混蛋!”我搂住他的脖子大声骂,“你骗我!你骗完我又一声不吭走了!还死了!你是天下第一的混蛋!”
他也紧紧抱着我,在我耳畔急切又温柔地说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琉璃你骂我吧,你随便怎么骂我打我惩罚我都行,就是你发热要先——”他突然顿住了,揭开我后背的衣领向里看了看,声音陡然拔高,“这鞭伤怎么回事?谁打的?宇灏然吗?!”
他想让我躺下,说道:“他竟敢打你?真是活腻了,你等着,我去——”
我堵住了他的唇。
他再次僵硬,但很快深深地吻回来。
我的泪落了下来。
我的头昏昏沉沉,沉醉于这场美梦不愿醒来。
裴照吻了我一阵,紧搂住我说道:“琉璃,别、别在这个时候……你在发热啊……”他抚我的脸,又吻我的泪,“别哭,别哭,眼睛会疼的,嗯?”
“裴超你要是马上就消失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梦里也不会见你的!”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混蛋,大混蛋!”
裴照半是无奈半是满足地叹息,将我满抱在他的怀里,轻轻拍抚着我,哄道:“你这发热得都有点糊涂了……我不走,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我开始扒他的衣衫,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虽然不太清晰,但我看见他脸红了。
这个梦,过于真实。
我扒开他的衣衫,看着他身上大小各异深浅不一的新伤旧伤,微微颤着手摸了上去。
裴照的脸更红了,握着我的手贴在他心口,柔声道:“你想怎么样……都行的。”他揉捏着我的手,“等你不发热了之后,好不好?”
我大哭起来。
裴照手忙脚乱地给我擦泪,一叠声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琉璃你别这样,我、我……”
我扑上去抱住他,在他身上哭得乱七八糟:“疼吗?疼不疼?临死前还受了这么多苦,裴照你好可怜啊裴照……”
“琉璃,其实我……”他忽然有些惊喜,“你能看见我身上的伤?”
我吻在他胸口的伤疤上,泪水一并滑落在他身上。
他微微颤了颤,呼吸凝了凝。
我又去吻别的伤痕,他抱住了我,紧紧抱住。
“别……”他的呼吸急促了不少,“琉璃,你需要休息。”
他抱起我放在榻上,见我焦虑地看着他,连忙躺下来搂住我:“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你睡一会好吗?”
我钻进他怀里,紧紧贴在他身上,像他以前对我那样,双手双脚缠住他。
“睡吧,好眠,”他像往常那样哄我入睡,“我的琉璃。”
12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变了天。
皇上病重,宇灏然已被立为太子,太子亲封闻暮歌为太子妃,我为侧妃。
青霜给我喂药,劝道:“不过是一时之快,小姐且让他们乐去,等求着林家,看他们怎么横!”
我并不在意这些,只说道:“去帮我办件事。”
从前暗中收集的宇灏然结党营私的罪证,我都给了青霜,让她去寻三皇子余党,那边手里的罪证肯定更多,然后将这些罪证交给一直想篡位的宁王。
青霜:“小姐,您是太子侧妃,那些人会相信你给的东西吗?”
“我本应是正妃。你这样告诉他们就行,他们会懂这种恨。”
但还没有半日,青霜匆匆回报:“宇灏然失踪了,宁王和三皇子余党入宫了。”
还没顾上反应,间吏也来了:“宇灏然带兵入宫了,将宁王和三皇子余党全部擒拿,立即下狱。”
我深感颓然,没想到宇灏然先装失踪后杀回马枪,竟然聪慧至此。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宫里来了个太监,对我客气又热情地说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请您立即入宫,车辇就在外面了。”
“你叫我什么?”
“太子妃娘娘呀,”太监笑眯眯,“太子刚刚下令封您为正妃了。”
“闻暮歌呢?”
“贬为庶人,就地圈禁。”
我大感不解:“为何?”
太监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妃娘娘亲自去问太子殿下吧,殿下等您等得心焦,若不是宫中诸事缠身,他要亲自来接您呢。”
事出反常,有诈。
我安稳地坐着:“不去。公公请回。”
太监为难地看着我:“这,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您……”他讨好地笑着,“殿下千叮万嘱请您过去,还不能让您生气,您看要怎么着才能高兴地去啊?”
我烦躁不已,挥挥手让青霜将他轰了出去。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外面高声宣道:“太子殿下驾到——太子妃免礼——”
青霜急道:“这、这太子是想干什么啊?”
我握紧手中的短刀:“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会给他个痛快!”
宇灏然快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让其余人等退下。青霜戒备在我身边不退,我也将手中短刀握得更紧。
但他走得更近之后,我却发现——
是裴照。
他直接抱住了我,仿佛安心了似的,在我颈窝深吸一口气,说道:“琉璃,是我。”
我怔怔地,半晌没能反应过来,袖中的短刀落地,“哐啷”一声。
裴照……还活着?
他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现在还说他是太子殿下?
裴照看着我:“琉璃?吓到了吗?我没死,你不是知道了吗?宁王和三皇子余党进宫的时候,宇灏然已经被我拿下了,之后我本不想再掺和宫里的事,但是宁王和三皇子这些杂碎竟然想要你的命!我只有假扮宇灏然才能进去拿下他们,所以……”
我大力推开他,冷冷看着他:“离我远点。”
裴照意外地看着我,又立即道歉:“对不起,这几日忙着抓宇灏然,没能及时来找你,都是我的错,但宁王和三皇子余党都要害你性命,实在不能耽误时间……”
“你骗我一次,又骗我一次,”我打断他,“还打算骗多少次?”
“没有,没有了,我也没有想骗你,我在宫中被当做太子,病重迷糊的皇上还拉着我说话,我让太监来接你,你不肯来,我就立即来找你了……”他委屈地看着我,“琉璃别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
“青霜,送客。”我气得转身就走,才发现青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根本不在屋内。
裴照一把拉住我的手:“你在气我做了太子吗?我不想做的,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你想去哪里,我们一起去,以后我天天都陪在你身边,行吗?”
我看着他:“宇灏然已经在你掌控之下,你不用再听他的了,为什么还来找我?我已经不是你必须应付的人。”
裴照一脸愕然,继而恍然大悟地看着我笑:“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琉璃,我、我其实……”他凑近半步,“很早就钟情于你。”
“说什么胡话。”
“宇灏然去你家提亲之前,让我多次去探查过你,想看看你是不是好拿捏。”他微微低下头,“我去看你的次数多了,没能管好自己的心。后来宇灏然让我代替他在夜里去陪你,我虽然觉得对你不公平,但心里……是欢喜的。”
“你还知道不公平,”我语调凉淡,“都是欺瞒,你与他有什么区别。”
“你嫁给他之前,我做过阻挠,但失败了。”裴照的头垂得更低,“是我没用。”
我忽然想起出嫁前宇灏然曾被皇上狠狠责罚过,差点免了他在朝中的职权,还是宁王那时想拉拢他而保了他一次。
“宇灏然在哪里,我要见他。”
裴照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你……想见他?”
“你对他还有……”裴照说不出口的样子,又开始委屈了,“我可以理解一点点……”
“理解什么!让我见他,马上!”
裴照吓了一跳,立即说道:“好,我马上安排,你别生气。”
13
(宇灏然视角)
从漠北回来之后,一切胜券在握。
并不如何喜欢我的父皇,只能立我为太子,别无他法。
我立即将暮歌封为太子妃,林琉璃为侧妃。
我知道按照规矩应当是林琉璃为太子正妃,但我偏偏不这么做。
我恨上了她。
恨她与裴照难舍难分,恨她为裴照拒我千里,恨她明明知道夜里是另外一个人,却还在我面前装傻。
纵然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也恨她。
我本以为她知道一切之后会哭泣不止,大声诘问我为何如此对待她,求我给她一个妻子应有的待遇。但她不仅没有,还安然接受了裴照,甚至牵挂他,担心他。
她那双虽然看不清却依然明亮的眼睛,诉说着对裴照的爱意。
刺得我心里苦涩地疼。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轻易屈服的人。
所以我弄瞎了她的眼睛。
我以为这样之后,她的傲气能收敛,她的不驯能缓平。
但她除了生活有些不便之外,什么改变都没有。
她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姑娘,笑容明媚得晃了我的眼。
她对我,应当是有几分感激的,因我在她无人问津时娶了她。
我本想与她做一对恩爱鸳鸯,但可惜,我早已有了暮歌。
暮歌不许我亲近别的女子,否则她不会再给予我任何帮助,还会去襄助三皇子。
暮歌是个说到做到的,而且她手中有太多关于我的不可告人的东西。
我妥协了。
左右我也无法入那个明媚姑娘的眼。
我派了裴照在夜里去陪她,以防她因为被冷落而心生不满,导致林家无法为我所用。
我也存了别的心思。
她眼盲身脏,最终只能乞求我的爱恋,不然将无所依傍。
到那时,她的傲气和不驯,应该都消失殆尽了吧?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以为我很平静。
但当我看到她脖颈上的红痕时,心还是被刺痛了。
可我并不能说什么,她还以为那是我的所为吧?
只是渐渐我发现,她在白日里与我总是淡淡的,说话都隔着两步的距离。
我开始有些不安。
直到我发现裴照经常违背我的安排,在没有命令他去陪伴琉璃的时候,他也偷偷去见她,直到清晨才离开。
我怒不可遏。
这混账东西竟敢觊觎我的女人?!
我打他,往死里打。
他不吭声,也不反抗,默默承受着鞭刑。
从前我也打他,在发现他夜里说的话与我白日说的对不上的那些时候。但现在我打他,不仅仅是惩罚。
是泄愤,是嫉妒,是无望的怒吼。
那次我去山谷寻暮歌,琉璃她来找我,我还以为她对我也有些心思了,以为事情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了,没想到裴照这混账偷了我的时间!
我明明只让他一个月去陪伴三四次就好了,他几乎夜夜前去!
我在围场伴驾时,他更是与她寸步不离!
混账至极!
该解决他了。
我用解药威胁他。
我知道他最怕这个。
他果然遵从了我的安排,都没犹豫就答应替我去漠北。
这出反杀三皇子的大戏,我必须假装不在京城。等我接到了裴照的死讯,我立即前往探望琉璃,真心想与她重修旧好。
但她却再一次令我失望。
她心里只有裴照,拒绝我的一切接触,竟还扇了我一巴掌,还用发簪扎我!
我打了她,还给了一鞭。
看她匍匐在地上,我心里比谁都疼。
可她完全不懂我的心思,即使匍匐在地上也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我气得要叫人给她上板子,但心腹提醒我眼下不能声张,毕竟京中的人都以为我不在京城。
我忿忿而走。
我终于成为了太子,父皇也病重了,皇位犹如囊中之物。
太子侧妃的封令下达之后,我一直在等林琉璃来找我算账,等她为林家对我低下她那高贵的头。
但我一直没有等来琉璃,却等来了裴照。
他竟然还活着。
他竟能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