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等一个人两年吗?
“疼…不/要…”皇宫寝殿内,传来女子压抑的啜泣,夹杂着男人低口耑的粗声。
门口的太监与禁卫军,皆眼观鼻,面无表情,恍若耳聋。
沈贵妃年轻貌美,面若娇花,只怕被折腾的不轻。
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又过半个时辰,龙帐中传来求饶的声音。
“疼……”
“今日竟比往常娇气?”萧铭哲笑着问,他并没有放开沈念箐,反将她搂在怀里。
萧铭哲宽肩窄腰,未着衣袍,被明烛所抚照的身躯,修长劲瘦,腰肢有力。
一双剑眉之下,那黑渗渗的薄眸,因眼底那点丁点含笑,既显得疏离,又有些玩味。
这会儿,他正饶有兴致地把玩沈念箐的一缕发丝。
每每欢愉,这乌发晃动,既碍眼,又勾魂。
沈念箐捂着锦被,白皙肩头上遍布吻痕,她双眸漆黑如繁星,看着萧铭哲,颇有些撒娇媚好的样子。
“皇上,臣妾想省点力气,明日出宫祭父,将冤情洗刷的好消息告诉他,想必他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
萧铭哲挑眉,但不回应。
沈念箐美眸眨了眨,从被子里伸出藕臂,勾着他的脖子,紧紧贴靠:“皇上~”
萧铭哲这才一笑:“不允。方才只一次太不尽兴,两次可好?”
沈念箐笑容微顿。
这几年,萧铭哲看似宠的她无法无天,事事依从,实际遇到他原则之内的事,他半句也不会同意。
沈念箐拢起黑发,垂放在细嫩的脖颈边,主动坐在他身上。
萧铭哲喜欢她这样识趣,大掌扶住她腰身。
他薄唇过来吻她,然而沈念箐下意识避开,似有些赌气。
萧铭哲眉头沉了沉,声音跟着低哑:“宠坏你了?”
下一秒,他动作霸道地扼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扭头,紧接着,唇瓣紧紧地压了过来。
……
雨停了。
事后,萧铭哲下榻,倒了一杯水过来给她,沈念箐不喝,反而体贴地递到他唇边:“皇上辛苦了,您喝。”
看她如此乖巧,萧铭哲喝了水,笑问:“朕只这一件事辛苦吗?”
沈念箐美眸闪烁娇羞:“还有……”
她话都没说完,宋嬷嬷从外闯入:“皇上,贵妃娘娘,不好了,东和宫的罪人傅云秋,逃了!”
沈念箐一瞬变脸:“什么!可看到她跑哪儿去了?”
“有宫人说,好像看见她去长门宫的方向了。”
宋嬷嬷说完,萧铭哲已经面色冷厉地起身,传唤:“来人,更衣!”
沈念箐面色焦急不满:“皇上?您要亲自去?”
她裹着猩红的鸳鸯锦被,赤足追了两步,勾住萧铭哲的衣袖,媚态娇娇,脸颊仍存彤云。
“皇上别去,明日就是臣妾十九岁的生辰了,能不能……”
沈念箐话都没说完,萧铭哲已经森冷回眸:“放手。”
他的神色冷峻,带着一股令人生寒的威严,沈念箐乌眸怔怔,一晃神,手指松了。
萧铭哲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刚走,方才还一脸不忿的沈念箐,俏脸神情已是冰冷。
宋嬷嬷出去看了一眼,确认皇帝走远。
“贵妃娘娘,奴婢伺候您起来。”她拿出柜子底下,早就准备好的便衣。
“无妨,”沈念箐没有废话,“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人都去长门宫方向追傅云秋了,您从西北门走,孟大人安排的出宫水车,早已等着了。”
秋夜露重,寒风吹起沈念箐黑色的袍子,她戴着同色兜帽,将明艳的小脸遮住大半,脚步急匆匆地行走在暗夜里。
两三个宫人和宋嬷嬷护送着她走到宫门西北口,果然看见一辆马车藏匿在暗处。
孟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娘娘,”他拱手,“车上准备了盘缠和假身份玉牒,您拿着可以直接前往北梁,路上的接应臣都打点好了,您哥哥在北梁白狮城等您。”
“多谢孟大人,”沈念箐的声音天生娇糯,神色却是肃穆的冷艳,“不会连累你吧?”
孟大人笑容温淡:“臣不会有事,老师的冤情既已平反,接下来臣会辞官隐退,有机会的话,与娘娘在北梁相见。”
沈念箐点点头:“保重。”
她弯腰进入水车,宋嬷嬷将她的东西都递上来。
沈念箐要走,萧铭哲赐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带,包括她平日里最喜欢的玉罗环。
她只带了一支简单的红玉簪子,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了。
“娘娘,路上珍重。”宋嬷嬷哭着送别。
沈念箐握住她的手:“我的床榻底下,压着一封信,要是你被萧铭哲捉住,就将信给他,他会饶你一命。”
宋嬷嬷擦去泪水:“娘娘保重身体,不用担心奴婢,以陛下对您的感情,定会放奴婢一马。”
沈念箐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跟萧铭哲,不过各取所需罢了,谈何感情?
她需要他来帮助家族洗清冤屈,他需要她来当靶子,折磨那个曾背叛过他的女人,也是他的心上人——傅云秋。
可是沈念箐心里清楚,她每折磨傅云秋一次,萧铭哲在她身上“发泄”的就会更猛烈一些。
或许他是恨傅云秋的背叛,但他心里还有她的位置,故而纵容沈念箐伤害她,又痛恨沈念箐真的伤了她。
或早或晚,他们二人终会重修旧好,沈念箐就会成为碍眼的那个。萧铭哲势必会为自己心爱的人,扫清障碍。
何况最近,邻国长琉摄政王提出求娶傅云秋,希望借此修两国之好。
沈念箐得了可靠消息,说他有意让她代替傅云秋嫁去长琉,谁让她与傅云秋长得有三分相似?
可她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
所以,今晚该走了。
沈念箐与他们作别,水车顺利地离开宫门。
一路上,她都不敢动弹,连呼吸也小心翼翼,车轱辘碾压过青石板的动静嗡嗡作响,可是她却只听到了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直到再过第二关城门,水车加速驶向渡口,只要坐上船,萧铭哲再想派人追她都来不及了。
此刻,沈念箐才敢挑帘往外看。
雨过后的夜色,玄月明灭黯淡,她的心,止不住地突突地跳,既欢喜,又害怕。
深秋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入肺,却让她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二哥正在北梁国等她,等跟他汇合后,她会女红、懂书法,可以在北梁开个绣庄,或是做个女先生,足够兄妹俩生活了。
月夜下,渡口岸边,芦苇依依,风一过,响起飒飒之声。
沈念箐下了水车,戴好兜帽,向渡口边的大船走去。
只差两步,就能登船了!
然而,她正一脸喜色之时,却见船上忽然出现许多禁军。
芦苇中亮起火把,沈念箐神情僵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一脸阴翳地从船厢里走出来。
是萧铭哲。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去追傅云秋了吗?
沈念箐面色惨白,后退一步。
萧铭哲缓缓踱步下船,深黑色的薄眸孤冷凌厉。
“沈念箐,你想去哪儿?”他冷笑切齿,似乎恨不得将沈念箐生吞入腹。
第2章 死了,也不准离开我
他最讨厌背叛和辜负。
傅云秋是什么下场,沈念箐心里清楚。
“不……不!”沈念箐红唇哆嗦,转身就跑。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萧铭哲抓住!
然而,没等她跑几步,萧铭哲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腰间。
下一秒天旋地转!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扛在了他的肩上。
他近乎于咬牙切齿的怒斥声炸响耳畔:“跑,你还敢跑!”
沈念箐哭喊嘶嚎,踢踏双腿:“放开我!我不要回去!萧铭哲,我求你了,让我走吧,求求你……”
萧铭哲结实有力的臂膀按着她,让她挣脱不了。
他薄唇抿着冷厉的弧度,语气更是凶猛强势:“朕警告过你,别骗朕!沈念箐,利用朕,很好玩吗,你以为那道为沈家清罪的圣旨真的送出去了么?”
沈念箐浑身僵住。
什么?!
“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吗?你偷偷喝避子汤,你听到朕的脚步声会皱眉,你做梦的时候,都想逃离朕,你以为朕真的都不知道么!”
“乖巧你可以装,喜欢你也可以装,但是要么你就装一辈子,别被朕发现,要么,就听朕的话!”
“你再敢逃,就别怪朕无情,朕会让人追去北梁,将你二哥千刀万剐!”
“我不要回去,不要被你送去长琉和亲,我不要做傅云秋一辈子的替身!”沈念箐嘶吼,嗓音破哑,泣不成声。
萧铭哲震怒,几近于怒吼:“谁说要送你和亲?你竟是为了这事要逃?真蠢!跟朕回去。”
“不要——”她哭的上不来气,忽然觉得心脏皱缩,疼的厉害。
突然!沈念箐“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黑血,温热的血渍喷染萧铭哲的侧颜。
她不住地身体发颤,指尖青紫,肺腑像是被火烧了起来一样。
她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是谁做的?萧铭哲吗?
不,不是他……那是谁?
沈念箐面色死白,不甘心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渡口。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发模糊,心里的不甘像一团火,燃烧到了极致!
还以为,她真的能走了。
没想到,原来她根本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可是只差一点点,就能登船去找哥哥了……
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自由了……
她抬眸看向夜空,星子闪烁,像极了她十五岁生辰那年的月夜。
如果可以,她宁可当初没救过萧铭哲。
闭眼之前,沈念箐听见萧铭哲慌乱地怒喊——
“沈念箐,你休想装死再诓骗朕!生是我萧铭哲的人,死了,也不准离开我!”
后面的话,她却听不见了。
思绪陷入无止境的黑暗里。
……
因中毒引起的肺腑燃烧如火的感觉,仿佛只是褪去了片刻,又马上难受起来。
沈念箐头脑沉重之际,感觉胸口有人胡乱的抚摸,那人掌中粗粝,用劲之大,磨的她生疼!
污言秽语传入耳里——
“你别给她揉坏了,等下送去营中,要先让掌使大人挑!”
“我知道,就是摸摸,这娇娇女真是细嫩,若不是举家患难,还轮不到咱们这种人碰呢!”
“哎,等营中他们玩遍了,送到咱们手中都不知第几遭了,真是不爽。”
“那又如何,摸了就值!这可是从前沈家的女儿,京城第一绝色。”
这样的话,对沈念箐来说是噩梦。当年她被抓去充军妓的路上,那负责护送她的两个解差,就是这样对她上下其手。
她到死都忘不了那两个人卑劣饥渴的眼神,后来他俩甚至想脱了她的衣裤,逼的沈念箐不得不跳下马车自保。
偶尔做梦梦到这段屈辱的过去,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沈念箐豁然睁开眼眸,才知噩梦居然重现!
那两个曾经试图猥亵她的解差,果真一左一右地夹着她,坐在摇晃向前的马车里。
“哟,她醒了。”解差笑的奸佞,露出草黄的牙。
沈念箐花容失色,一张小脸刹那间惨白无比,慌忙坐起身,蹭着后退到车帘处。
为何又回到了这个时刻?!
一名解差伸手过来,想抓着她的肩膀。
沈念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的娇女,她回过神来,厉色怒斥:“拿开你的贱手!”
“啪”的一声响亮,她用尽全力给了对方一巴掌。
直接激怒了那人。
解差恶狠狠地抓住她的头发,若不是怕伤了她的脸,只怕拳头早就如雨一样地落下来。
“妈的,装什么贞洁烈女!”他粗鲁地辱骂,“等会送到营中,与青楼的妓子没有不同,一夜伺候十男,有你受的!看你到时还有没有力气折腾。”
旁边的解差道:“给她点教训,扒了她的衣服,一会直接捆着送进去。”
“好主意,咱们也能一饱眼福。”俩人顿时同时伸手,想要直接将沈念箐的衣裳撕去。
沈念箐摸到袖中尖锐冰冷的一物。
是母亲留给她的那支红玉簪子,也是她唯一藏在身上的东西。
上一次她没能好好反抗,这次,她毫不犹豫,手伸进袖里抓住簪子,就朝最近的解差眼珠狠狠扎去!
簪入,簪出,鲜血四溅。
沈念箐一气呵成。
“啊——!”解差没有防备,捂着流血不止的右眼惨叫。
同僚已经吓的怔住了,没想到原本娇滴滴的美人,会这样凶残。
沈念箐快速爬去门口,驾驶马车的车夫见她掀帘,急忙伸手来阻拦:“她想跑!你们快按住她!”
沈念箐身子娇小,她还记得上一次自己从这个马车上跳下去,这个车夫是从什么位置伸手来阻拦的。
于是这一次,她轻巧地避开了。
沈念箐护住了自己的头,直接从疾行的马车上滚了下去!
她摔在了热闹的街市中,周围的行人和摊贩发出不小的惊呼声。
马车“吱”的一声急停在不远处。
沈念箐顾不得身上摔的四分五裂的疼,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黑发如瀑,小脸白腻,湿润的眸沾着泪与恨,衣襟凌乱,唇无血色。
这样一个惊世的美人,此刻却十分狼狈。
周围的行人都拿惊诧的目光看着她。
沈念箐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力奔跑了,但她还是被追上来的两名解差轻而易举地按在了地上。
娇弱的身躯磕的生疼,露出来的手掌也擦出一道殷红。
“救命!”她嘶声大喊。
有路人疑惑地站出来,想阻拦解差,却被两名解差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这是罪人之女,负责押送去军营,谁敢拦!”
顿时,无人敢为她做主了。
两名解差力气太大,沈念箐几乎是被拖拽着往回走,一旦回去,她万劫不复。
正当此时,铃铃马车的声音从对街驶来。
沈念箐眼中一亮,看到了生的希望。
是萧铭哲的马车!
她愤然扭头,一口咬住解差的手腕,疼的他龇牙大叫,瞬时松了手。
沈念箐便趁此机会逃脱,疯了似的向萧铭哲的车驾飞奔而去。
萧铭哲……萧铭哲!
第3章 那夜,是我
她不要命地扑去了马车前。
被快速行驶的车辕狠狠撞趴在地,沈念箐当时就站不起来了,只觉得腹部剧痛难忍。
而萧铭哲的近卫驾车,见此情景,猛然拽紧缰绳。
“王爷,有人撞上咱的马车了!”
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挑帘,露出萧铭哲那张俊冷的面孔。他视线下落,瞧见狼狈的沈念箐。
“给点银子,让她走。”萧铭哲语气冷漠,半点想纠缠的意思都没有。
近卫掏银子的时候,两名解差已经追到了附近,他们急忙请安告罪,说明缘由。
“瞎了你们的狗眼,既然是罪人之女为何不看紧点,让她冲撞了王爷的马车,还要不要命了?!”近卫呵斥怒骂。
两名解差只能点头哈腰,冷汗淋漓地赔罪。
“卑职这就将她带走。”
沈念箐心中的恐惧冲天,那种差点被凌辱的感觉,席卷心头,她吓得头皮发麻,看见解差靠近,逼红了她一双黑润的眼。
“锃”的一声轻响,她踉跄起身,拔出近卫的佩剑。
沈念箐双手握剑,背靠萧铭哲的马车,剑指解差,黄鹂般的嗓音颤颤,带着躁怒崩溃:“滚,滚开!”
马车里的萧铭哲,忽而挑起眉宇,浓墨稠密的黑瞳里,闪过一道亮光。
沈念箐忍着身上的剧痛,对马车里道:“王爷,求您救小女一命。”
萧铭哲好整以暇地坐着,眼神漆黑幽冷:“沈家涉嫌通敌重罪,男丁流放,女子为婢,父皇的旨意下达,京城皆知,本王为何要救你?”
沈念箐咬了咬牙:“一年前王爷还在封地时,春末,绝马寺那夜……这恩,请王爷今日偿还。”
她听到自己声音抖得厉害,心跳咚咚咚的,沉闷无比!
萧铭哲薄眸一顿,端的是面无表情,倒是眼底露出些许复杂的神情。
“是你?”
沈念箐吃力地点点头。
片刻的沉默过后,萧铭哲弯腰下了马车。
高大的身影,犹如遮天蔽日的大树,站在沈念箐面前时,他的阴影将她尽数笼罩。
他沉冷的目光将她身躯轮廓收纳眼底,反复打量。
“王爷,请您偿还此恩!”沈念箐再次出声催促,身子因虚弱,喘息得厉害。她惨白的唇抿了抿,吞咽两下,喉咙干哑,嗓音显出别样的媚来。
萧铭哲眸色更黑,想到那晚蒙眼时,耳边听到的声音,也是如此靡靡。
近卫斥责:“大胆,竟敢对王爷挟恩图报?”
萧铭哲抬手制止,随后他握住沈念箐微抖的手,皮肤柔腻仿佛无骨,因着这样亲密的触碰,她颤栗不已。
听到耳边他声音沉稳道:“放下剑,你不会用,反而伤己。”
沈念箐不肯,仰眼看着他,那张失了血色的俏丽小脸,惨白盈盈,她追问:“王爷答应吗?”
萧铭哲垂了一下冷眸,才道:“应了。”
他伸手轻轻一脱,沈念箐自然而然松手,长剑稳稳地落入他掌中,下一秒,他转腕,剑锋反而横在了她脖颈处!
轻微的痛感传来,沈念箐娇弱,发出一声急促地嘤咛,黑眸中迸出泪花与惶然。
她就知道,不应该如此轻信萧铭哲,他曾说过,这世上能胁迫他的人还未出生!
沈念箐挣扎想逃,却被萧铭哲反手锢在臂弯里。
还不等她说话,萧铭哲便对那两名解差道:“这个罪女,本王亲自发落。”
语毕,沈念箐感到肩头被一只大手覆盖,紧接着一阵天地倒悬,她被萧铭哲扔进马车中。
解差目瞪口呆之际,马车骨碌碌离去。
马车内,萧铭哲抓住沈念箐的手腕,将她强行拽起,正要问话,却见惨淡的美人双眸紧闭,已经昏死过去。
她衣裳多处破损,露出来的手臂和脚踝上皆有擦伤,刚刚剑锋碰了一下的细嫩脖颈,也割出一道浅浅的殷色,两滴鲜红的血露十分惹眼。
萧铭哲冷瞥两眼,嗤声:“果真是个娇气的。”
……
沈念箐梦到了那夜在绝马寺的经历。
她本去商州虞城探望姨母,听说城郊春末还有绿梅开放,偏娇闹着要去看,姨母宠着她的性子,派了几名护卫和丫鬟跟随。
哪想到运道不好,遇见流窜的山匪,差点被掳走,沈念箐与护卫和丫鬟被迫分开,慌不择路逃到了一处寺里。
绝马寺,地处深山,因距离下一个歇脚地路途遥远,常使游客跑死马,故而起名绝马寺,她无处可去,寺庙僧人好心收留,给了她一间干净的禅房。
沈念箐本想待到明日清晨,请僧人下山寻家人来接她。谁想到,半夜居然有一名护卫忽然闯入,抓住她就扔去了隔壁房内的榻上!
沈念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触碰到滚烫的躯体,顿时触电般地缩回去,惊恐瞧向一旁,才看见身边还躺着一个身躯高大的男子。
宽肩窄腰,肌理健硕,但似乎病的厉害,喘息急促,眼前蒙着布,身上衣物被脱得只剩一条裤子。
沈念箐还是未出闺阁的女子,吓得急忙要跳下床榻,却被他无力地拦了一下。
萧铭哲声音沙哑,似乎忍耐着什么痛苦:“帮我,重赏,否则,你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后来……她被迫“帮”了他三次,直至她自己手臂脱力,他才缓和了少许。
萧铭哲问她的名字,沈念箐只做哑巴,面色惨白难堪,不断地擦着手,分外嫌弃,萧铭哲听见动静,不再出声。
等到侍卫打开门扉,沈念箐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在大雄宝殿里藏到天微微明,才被家里派来的人找了回去,她羞怒地带着人去算账,而那时,禅房里已经空了。
之后回京,皇上为从封地回来的宁王举办宫宴,沈念箐才又见到他,当即脸色煞白!
那次之后,这件事就烂在了她的心里,是打算带进棺材里的秘密。甚至后来她跟了萧铭哲,也没有跟他提起这件事。
她觉得丢人、可耻,只是这辈子为了活命,到底还是主动承认了。
宁王府的两个郎中,给沈念箐诊脉的时候,瑟瑟发抖。
床上的绝色女子闭着眼,睡得不安稳,梦中还流下两道清泪,貌若白牡丹沾雨,脆弱且易碎。
她一会哭,一会骂,多数时候哭着骂。
“疼……”
她说这话的时候,宁王萧铭哲正负手,站在旁边的窗户下。
他兴致盎然地浇花,仿若未闻,倒是把两个看病的郎中吓得不轻。
末了,他们拱手回禀:“王爷,这位姑娘多是皮外伤,没有伤在要害。”
萧铭哲没有回头,只淡声吩咐:“叫个医女进来为她上药,你们开药方去吧。”
“是。”二人退下。
萧铭哲的近卫陈衡入内:“王爷,查到了。”
第4章 这个人情,她要了
“沈念箐去年确实到过商州探望亲戚,她姨母是商州巡抚赵寿望的夫人,春末那段时间,她一直住在赵家。”
萧铭哲沉着眼眸听。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先帝的那一批原本已经消失的玄甲军,也是在那个时间出现在绝马寺附近,听说是寻人,后来再次下落无踪。
萧铭哲薄眸看向床榻上的沈念箐,那样的目光,如暗林里盯上行人的猛兽,带着森然的打量。
……
沈念箐足足睡到第二日清晨,才被一阵秋末的骤雨狂风吵醒。
她觉得身上酸疼的厉害,嘴里虚弱地喊:“宋嬷嬷,宋嬷嬷……”
无人回应。
沈念箐睁着眼看向周围,床帐及摆设,都很陌生。
她一阵恍然,这才明白,自己并非做了噩梦,而是真的又重新回到那个屈辱的时刻,重活了一遍!
若真是这样,她扑向萧铭哲时的选择,就没有做错,当时那个情况,唯有萧铭哲能救她。
前世,她为了留下来,曲意逢迎,献媚讨好。
这一生,她绝不重蹈覆辙!
沈念箐忽然想起,前世的此时发生的事。
傅云秋刚与太子定亲,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时候太子因为涉嫌漕运贪污的案子,被皇帝冷落,势力潦倒。
因此傅云秋在皇后的生宴中私下找到萧铭哲,二人单独相处密切,不知商谈了什么,但却被皇后的宫女看见了,随后私下告知皇帝,皇帝便以为太子的漕运贪污案,是被萧铭哲陷害,进而处罚了他。
沈念箐记得,那件事后,她跟着萧铭哲,过了半年不是滋味的日子。他几乎不忙了,那半年除了在王府里拿她“打发时间”,也无喜无怒,对连累他的傅云秋,更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想到这儿,沈念箐忽然有了主意。
她看了眼房里的更漏,已是巳时末,距离皇后的生宴不到两个时辰。
萧铭哲已经进宫了。
沈念箐脚步一转,直奔前院下人们居住的西厢院。
王府对她来说不算陌生,这一路过去,家丁都拿疑惑的目光盯着她,直到沈念箐进了一间院子。
门口扫地的小太监登时出手拦住:“你是何人?”
沈念箐面色还有些苍白,未施胭脂的唇瓣没有血色,但一双水眸却漆黑如繁星。
“徐公公,”她语气冷静平稳,目光落向小太监身后,那半敞的门缝中,躺椅上的身影,“我有银童的消息。”
一语惊起千层浪。
里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扉被人猛然拉开,躺椅还在悠悠晃动,那名年过四十的太监,已经快步走到沈念箐面前,拿一双阴鸷不安的眼睛打量她。
他是徐寿,萧铭哲的贴身太监,对萧铭哲原本忠心不二,是个极其聪慧周全的人。
前世这会儿,因他感染风寒,萧铭哲恩准他在府内休息,故而徐寿才没有跟着去皇后生宴,也因徐寿不在,萧铭哲身边的人疏忽大意,才让人有机可乘
“你?”徐寿眼神毒辣,看她一眼,就冷笑,“沈家的罪女,道听途说了一点风声,就想来咱家面前卖巧儿?”
沈念箐睫长纤秾,一对瞳丸乌黑如墨,这会儿,含着一抹镇定自若。
“是与不是,公公派人去平安巷看一眼不就知道了么?你发妻带着你儿子银童,从昌州老家一路风尘仆仆寻来,已在那落脚三日了,但因为二两银钱被住家为难,公公若不及时赶去,他们母子会遇到危险,此生再与你无缘相见。”
她语气笃定,细节说的详尽,徐寿皱起眉头,狐疑地打量。
沈念箐微微笑起来,娇丽绝美的面容,因着病弱显得清丽又幽冷。、
短暂的寂静后,徐寿急忙走出去吩咐下令。
秋末的寒风吹来,沈念箐的衣裳单薄,她情不自禁地颤了颤,凝冷的黛眉轻皱。
徐寿早年是宫中的一名侍卫,后来护主受伤,才不得不做了太监。
前世,徐寿的妻儿找到京城来,却被住家为难,太子的人“恰巧”出现解围,为此,后来徐寿暗中投靠太子,作为内应留在萧铭哲的身边。
沈念箐到现在还记得萧铭哲查出真相时,对徐寿的痛恨和失望。徐寿足足被鞭笞六百下,才红着眼气绝死去。
这一次,沈念箐要将这个人情据为己用。
片刻后,徐寿身边的小太监回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徐寿眼神变得炯炯幽深,语气威沉:“你想要什么?”
他知道沈念箐不会无缘无故地告诉他这些。
“我要公公的令牌,再给我一件兜帽披风,我要进宫找王爷。”
“不可能!”被人发现他将罪臣之后送进宫,那就别想活了。
“徐公公也可以不答应,只是今晚王爷会遇到危险,公公可要好好掂量。”沈念箐那双丽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徐寿大怒,觉得她在胡诌!
但想到她竟然知晓自己妻儿下落,又觉不简单。
短暂沉默过后,徐寿将令牌扔过来。
“给她准备一辆马车,一套别府丫鬟的衣裳,你亲自去办。”他吩咐徒弟。
……
沈念箐坐着马车,直奔皇宫。
车徽乃是宁王府的标记,皇城守卫寻常盘问。
驾车的小太监说:“王爷忘带衣袍,天色寒冷,奴给送来。”
随后守卫便放马车入内,甚至没有挑帘查看。
沈念箐数着距离,确认离开了主干宫道,才敢挑帘往外看,前世那夜,她拼了命地往外逃,现在却想尽办法进宫来,想想可真是唏嘘。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余光瞥见远处高耸的摘星台,是宫中观景的地方。才忆起,她喜欢看星象,有一夜她与萧铭哲在摘星台上醉酒,后来他们就对着月夜星辰……那夜萧铭哲格外温柔。
沈念箐拼命摇晃脑袋,把这样可耻的回忆甩出去。重来一世,她不要再做床榻上取悦萧铭哲的女人,而要用她活了两世的优势,将流放边疆的父母和哥哥救回来。
马车停稳,小太监只敢送到御花园西门:“前头的路姑娘只能自己走了。”
第5章 亲密,杀人
沈念箐道了谢,拿掖在衣服里的手帕围在面上,只露出一双清澈雪光般的美眸,将披帛搭在胳膊上,便径直下了马车。
她顺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也不知徐寿给的是哪个府邸的,总之肯定不是宁王府,一旦她被人捉住,也不会牵扯到萧铭哲身上。
皇后的生宴在御花园旁边的交泰殿举办,宴前,皇后恩准来参宴的宾客在御花园游玩赏景,被众人视为天恩优待。
沈念箐低着头走进去,已经听到花园里笑声热闹,人影绰约,处处景致四周,都有宾客相聊甚欢。
为了避开熟人,沈念箐抄小道,从御花园里的一座假山中穿过,她得找个合适的地方,观察萧铭哲在什么位置。
刚出假山,右后方走来一批人,她急忙退回假山里藏住身形。
几个王爷相伴,谈吐甚欢,个个衣着华丽,气质非凡。瞧见几个眼熟的面孔,沈念箐又朝后缩了缩身子。
王爷们正说到沈家之事——
“只可惜了沈念箐那等绝色,我听说她被充为军妓,本安排人去救她,谁知竟没有所获,美人就这样下落无踪了。”说话的是宣王,在皇帝的儿子中,排行第二,萧铭哲是老五。
宣王好色无能,人尽皆知。
有人笑:“二哥府中美妾无数,怎么还惦记着一个罪臣之女?就不怕真的要走了,父皇怪罪?”
宣王解释:“按我们晋朝律法,凡充入军营女子,若有良家愿意为她赎身,皆能脱罪,原想将她接进府做个艳妾,只可惜啊,沈念箐无福,遇不到本王了。”
众人哄笑着走远。
待他们离开,沈念箐帕子下的一张芙蓉面气得发白,骂出一句:“短命的淫棍!”
前世,宣王寿命不长,真是活该。
此时人少,沈念箐轻车熟路地走到太液池边,借助层层密密的杏子林掩盖身影,水上风来,冻得人指尖发凉,怪不得宾客不愿往这里来。
她朝前看去,斑驳的树影前,竟见萧铭哲的身影,已经在那里了,而他面前,站着一个云袄墨绿披氅的女子,女子低着头抹泪,悄悄啜泣。
是傅云秋!
沈念箐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来迟半步,他俩还是见上面了。
傅云秋哭得梨花带雨,不知在说什么,萧铭哲看着她,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更要命的,是沈念箐看见,远处的镇湖石后,一个宫女正探头探脑地看着萧铭哲和傅云秋的方向。
糟了,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王爷!”沈念箐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朝着萧铭哲喊了一声。
萧铭哲和傅云秋同时看来,沈念箐指了指镇湖石的位置,那大宫女见被人发现,立刻转身就要跑回交泰殿去。
沈念箐顾不得许多,提裙就追,她得阻拦这件事,才有资本跟萧铭哲谈条件!
傅云秋脸色已经白了。
“我们被人瞧见了?”她目光惴惴不安,“方才那个婢女,是沈念箐吗?为何身影如此熟悉……”
萧铭哲眼中遮云盖雾一般,唯有深沉的黑:“你先回交泰殿。”
之后,就匆匆赶去沈念箐的方向。
而沈念箐已经追上了宫女,她情急之下,直接从后将其扑倒!
一同摔在地上的痛感,让沈念箐疼得低呼一声,那宫女竟然立刻大喊小叫起来:“来人啊,杀人了!”
沈念箐见她惊叫不停,一双美眸泛起心狠的冷色,她抄起一旁地上的石头,“砰”地一下砸中宫女的额头。
宫女惨叫的呼救声戛然而止,霎时昏死过去,额头上逐渐蜿蜒出一条鲜浓的血流。
沈念箐余光看见有身影过来,顿时如猫儿般横去警惕的目光。
幸好,来者是萧铭哲。
她拍着裙子站起来,指尖还有一丝颤抖,但声音早已四平八稳:“摘星楼就在附近,宫人都在交泰殿里忙碌,我们先将她抬到摘星楼,宴后再做打算。”
萧铭哲不动弹,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大宫女。
“为何要帮我?”他问。
沈念箐没想到他此刻还有这样“审问”的闲情逸致。
她绝美的面容透着平静:“因为我需要王爷帮我家洗清罪名,王爷很快也会发现,您也需要我。”
萧铭哲不回答,只是耐人寻味地扬起眉梢。每当看见他这个神情,沈念箐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朝她走来,握住她的手,扣她在怀中。
沈念箐后背抵着他的胸膛,前世二人也常这样亲密相处,不过那都是以前,这会儿她极不适应地动了动。
忽然。
萧铭哲将一把匕首,交在她掌心里,随后,修长的五指紧握,他按着她的手,迫使她蹲下身,将刀尖对准了宫女的心口位置。
他的薄唇,离她的耳畔很近,声音既像天边云那样缥缈无情,又似乎烟雾渺渺般暧昧。
“要做本王的人,光靠聪明是不够的,还要有胆量。”
话音一落,他便握着沈念箐的手,直接将那匕首刺入宫女的心房!
宫女只剧烈地抖动了两下便彻底死去,迅速流淌的鲜血蜿蜒,染脏了沈念箐的裙摆片角,她一瞬苍白了脸庞,身子也跟着轻轻颤栗起来。
萧铭哲没有多余表情,他只看了一眼沈念箐的反应,轻嗤起来。
“往后跟了本王,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说罢,他侧首喊了一声:“成廷。”
一道暗影从天而落,跪地拱手:“王爷。”
“将这个宫女处理了。”
暗卫拖拽宫女的动静,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不一会,成廷背着宫女的尸首,几个掠步便消失在杏子林里。
一阵冷风吹来,沈念箐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湿后背。前世,她宫中有一个宫女试图爬龙床,萧铭哲也曾逼迫着她亲手杀了宫女。
但沈念箐哭着说害怕,他一边叱骂她没出息,一边举剑刺死求饶的宫女。
随后,他将她扔上床,轻笑说只有她能爬他的龙榻。
沈念箐知道,他看似纵容宠爱自己,实则绝不允许她越过他的底线,而他的底线,就是傅云秋。
所以,萧铭哲一定是害怕宫女会将事情宣扬出去,对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傅云秋不利,才如此狠心灭口。
她回过神之际,无意中的抬眸,竟见太液湖对岸,有一群人正要经过红桥过来。
是宣王那群人!
他们显然已经看见萧铭哲和她。
“王爷,有人来了。”沈念箐说时,声线妩媚清冷,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不等萧铭哲发话,她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一起拉去地上。
二人双双倒下,他坚硬的胸膛猛地挤了她一下,疼得沈念箐立刻双眸泛出泪花。
沈念箐皱着一双柳眉,声调压得很低,无端地显出几分暧昧和抱怨来。
“王爷,你自己撑着点!”
萧铭哲眸中扬起淡淡的惊讶,看着沈念箐黑浸浸的眼中,有了一抹耐人寻味。
他到底还是两臂撑在两边,没有将全身的重量压过去。
沈念箐伸出白嫩柔细的藕臂,搂住他的脖子,短短一瞬,萧铭哲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故而配合地伸手揽住她的腰。
两人交叠的动作甚是旖旎暧昧。
宣王等人走到附近,就不由得停了下来,他们发出一阵哄笑的讥闹声。
“五弟一向不为女人所动心,怎么这回倒是急色?”
“五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日是母后的寿宴,怎能如此不守规矩,在这儿窃玉偷香。”
“呀,她都流血了,五哥,你真不会心疼美人。”
几个王爷一言一语,说尽嘲讽之话。
沈念箐侧着头,没有让他们瞧见自己的容颜,但露出来的细嫩脖颈,和那一双白皙的藕臂,再配上心口露出来的鼓鼓囊囊的隆丘,早已让人浮想联翩。
宣王上前两步:“这是谁家的婢女?”
第6章 谁家美人
看衣服,不是宫女,更像是哪人府上的。
萧铭哲握住沈念箐白嫩纤细的手腕,他抬起欲满黑渊的长眸,似笑非笑:“怎么,二哥也要见识一下这妖精的本事?”
宣王脚步一顿,急忙摆手:“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想知道她是谁家婢女,好帮五弟你求来。”
有人笑道:“这么多年,五哥房中一直没有一个贴心的美妾伺候。这丫鬟还不赶紧说你是谁家的,好让我们替你做主,求到母后面前去,把你赐给五哥?”
在众人的起哄下,萧铭哲竟有两分兴致,垂眸看着沈念箐的神情。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却能看见,沈念箐一双黑芒芒的美眸,此刻终于点染了一片淡淡的慌乱。
她时而厉害得像一只凶态毕露的小猫,时而蜷缩着爪子,像现在这样,无助地抱着他,一副要藏在他怀中的模样。
宣王他们不依不饶,非要知道这是谁家的丫鬟,竟敢跟宁王光天化日行那苟且之事!
就在萧铭哲要说话时,人群中传来一道沉稳且清冷的声音:“这是末将带来的婢女。”
听见这声,沈念箐浑身一颤,萧铭哲察觉她的变化,不由得垂眸看她一眼,只见她紧咬红唇,显然是认识对方。
人群的嬉笑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镇北将军府上的少将军周陆离带着仆从缓缓走出。
周家建功立业,镇北将军手握重兵,在边疆一代颇有威望,周陆离年仅二十,就已跟着父亲出征三次,皇上甚是倚重。
“周少将军,这真是你府上的婢女?”宣王追问。
下一秒,周陆离身后的大丫鬟走出,她身上的衣服,与萧铭哲怀中那婢女的衣裳,一模一样。
周陆离微微拱手,神色平静淡然:“这婢女既倾心宁王殿下,若殿下不嫌弃,今日就可以将她带走,我府上绝不多问。”
“只是,”他话音一转,“要是殿下不喜,便让她回来吧。”
沈念箐轻微挣扎起来,萧铭哲一把将她按在怀里,从地上拽了起来。
还不等众人仔细看,他便已脱下宽大的衣袍,兜头将沈念箐罩住。
“本王甚是喜欢这个丫鬟,要少将军割爱了。”
“谈不上割爱,王爷喜欢就好,皇后娘娘寿宴要开始了,末将先行告退。”周陆离面不改色,微微淡笑,揭篇而过。
几个王爷也自感没趣,结伴散去。
唯独宣王,走之前,那对眼睛眯起,在沈念箐露出来的半段窈窕身形上,来回看了又看。
好一个美人,光看身子就觉得玉骨销魂,怪不得宁王也情不自禁了。
他们走后,沈念箐掀开遮脸的衣袍,朝周陆离远去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萧铭哲扬眉嗤笑:“还看?要不要去送送他?”
沈念箐收回目光,拢了拢衣裳:“王爷说笑了。”
她疑惑的是,身上这件衣服,是徐寿找的,可王府怎么会有镇北将军府上丫鬟的衣裳?
就在这时,皇后的鸾驾停在了交泰殿外。
萧铭哲眼眸一沉,抓住沈念箐的肩膀,将她推给暗卫成廷:“带她先回府。”
随后,他就赶去交泰殿。
沈念箐跟着成廷回到王府,她暂时被送到了萧铭哲的房中。
房内一应摆设都简单,墙上挂着一把未开锋的宝剑,如萧铭哲这个人一样,冷冰冰的。
方才在杏子林经了风,这会儿神经没那么紧绷了,沈念箐便觉得头疼。
她阖上了窗,在下面的矮榻上裹着一层薄毯躺下。
昏睡之际,她在心里盘算。
父母兄长大嫂他们都在漠北,马上要出事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沈家刚刚获罪流放,然而皇帝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们,反而是派人去漠北暗中盯着他们。
皇帝怀疑她父亲通敌叛国,便想瞧瞧他们是否还会露出什么马脚。
然而,皇帝派去的那名巡查官郑铎,是沈念箐父亲的死对头马尚书的私生子,他们去了漠北,捏造了无数虚假证据。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再一次龙霆震怒,于是下令斩首,她爹娘兄长和阿嫂,未等到清白之日,就相继丧命!
而当沈念箐知道时,哭得昏厥,萧铭哲的人去了漠北,只带回一只染血的帕子,是她阿娘的,而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大嫂死时,腹中已有六个月的胎儿。
想到前世的惨痛,沈念箐眼眶发酸通红,她闭了闭眼,再重新睁开水眸时,眼神已变得坚强黑幽。
她要想办法,阻止郑铎去漠北。
郑铎作为马尚书的私生子,上不得台面,之所以能被引荐到皇帝面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皇子们的游船宴上,太子突然落水。
而作为散品侍卫,毫不起眼的郑铎,选择第一时间跳水救人,之后,他直接成为了太子身边的一等护卫。
紧接着,又因为多次献计,得到太子重用,才有机会被封为巡查官,前往漠北。
沈念箐要想办法,阻止郑铎船上救人,可要去船上,就得跟萧铭哲谈好!
这样想着,沈念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脖颈上隐约地疼,沈念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满室烛火的温光中,她看见萧铭哲坐在床榻边,面无表情地握着那柄宝剑,正抵在她的喉咙处。
“王爷?”沈念箐美眸浸了半分慌乱,很快稳住,“您想干什么?”
萧铭哲薄眸黑幽,语气透着冰冷的杀伐:“是本王小瞧你了,能说动徐寿为你坏了规矩,能耐不小,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本王?”
沈念箐垂泪:“小女不过是恰好知道徐公公的家人来到京城,才用这个条件胁迫他帮助了我。小女当时别无选择,请王爷包容。”
“不肯说实话?”他剑锋抵近一步,眼里阴戾沉沉,“扑到本王的马车上,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但你醒了以后,若无目的,为何入宫帮本王?你又如何得知皇后的人,会在附近偷看。”
“种种疑窦,倘若你眼下不说清楚,那本王不介意扔一具尸体出去。”言下之意,不说,杀之!
沈念箐娇眸颤颤:“小女愿用知道的所有情报,换取王爷的信任,帮小女救回漠北的家人,平反沈氏冤案!”
萧铭哲听言,嗤声冷笑:“沈家罪名已定,就凭你,也敢说动本王为沈家平反?你的情报从何而来,本王如何信得你?”
沈念箐抬起眼眸,渴求地望着他,俏脸如盛开的芙蓉,含泪妩媚。
“小女说出来,只怕王爷不信,就在家里出事的那夜,小女梦到王爷与傅大小姐宫中私会,被皇后的宫人看见,随后皇帝责罚,怀疑王爷栽赃太子的漕运贪污案。”
听言,萧铭哲眼神一冷。
“说下去。”他道。
沈念箐言辞恳切,不像是假:“一开始小女没有当回事,可被王爷所救,联想到皇后生辰宴,故而愿意冒险一试!因为救了王爷,小女的家人才有机会平反得救。”
梦?对萧铭哲来说,太过荒诞。
他盯着沈念箐的眼眸,她哭红了眼,盼望着他相信,身子轻颤,泪水便不经意滑落,美则极美。
萧铭哲不说话,沈念箐怕他不信,继而道:“诸如此类的预知梦,接连不断,王爷若不信,小女还可以提供一件事来佐证。”
“两三日后,冀都必有一场大雨,摧毁山体冲垮下游长堤,死于洪水的百姓约有三百余人。”
她说得这样仔细,倒是令萧铭哲缓缓皱起冷眉,他眼中两弯冷月似刀,紧紧地锁着她。
须臾,萧铭哲喉头里滚出一声冷笑。
他剑锋微动,从沈念箐的脖颈处,缓缓向下,挑开她衣服上一个又一个的盘口,沈念箐的衣襟渐渐大敞,露出里面宝蓝色的莲枝荷肚兜。
沈念箐双眸水光闪烁,眼尾泛红,像是受惊的兔子,却又不敢躲,任由萧铭哲的“侵略”。
随着她身子颤颤,发育良好的莲纹鼓鼓囊囊,犹如活了过来,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萧铭哲身上有浓浓的药酒味道,他抬眸,幽幽地盯着沈念箐:“你,本王可以留在身边,做个暖床的玩物,但沈家的事,已是定论,要谈翻案,是你痴心妄想。”
沈念箐的面貌白了白:“王爷,小女也可以做那以色侍人的床婢,也愿意做您手中的棋子、一把利剑,但求您考虑,我父亲真是冤枉的,他不会通敌叛国。”
说到最后,她娇软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丝丝勾人。
萧铭哲俊美无双的面庞,被烛光照出交错的阴影,他嗤笑一声。
“棋子?本王不缺。”他再次伸手过来,力势霸道地将沈念箐按在矮榻上,“沈家罪名到底是否为真,你说了不算,你还是先想好,眼下怎么讨好本王,更为重要。”
沈念箐些微挣扎,露出白嫩光洁的肩头。
“别动,之前在杏子林,你不是很主动么?”萧铭哲话音冷冷,眼中的黑却像是浓稠的墨。
他的手已经深入衣襟往下,眼见着要捏上她的软肉,若是让他得逞,便又与前世无异了,沈念箐没有得到他肯定的答复,自然不愿意。
“王爷!”沈念箐急了,一手猛力推开萧铭哲,强行坐起身,用被子拢紧了自己,“我不愿!”
她那双黑眸,闪烁着倔强的泪光。
萧铭哲盯着她,须臾一声冷笑,挑眉问:“怎么,要为周陆离守身如玉吗?”
沈念箐身形一僵。
第7章 本王要你的一切
她早年与周陆离有过一段婚约,看来,萧铭哲是知道了这件事。
见沈念箐不说话,他一声冷笑:“有周家这样的一重靠山,你那日何须撞本王的马车?说到底,还是没讲实话,另有图谋。”
沈念箐抿了抿唇,檀口微张:“确实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婚约,但那不过是我父亲与周大将军的酒后戏言。”
那年沈念箐不过八岁,沈丞相与周大将军喝到兴头上,临时起意,为家中适龄的孩子定下口头婚约。
但次日,周家就派人携带歉礼登门,说是酒后戏言不能当真,更不能因此毁了两个孩子的幸福。
故而两家约定,等两个孩子长大了,再接触看看,倘若彼此中意,那自然要定下这桩喜事。
只不过,后来周大将军镇守边疆,沈丞相也再没提起过。
沈念箐语气慢慢,将事情原本道出。
她黑发拢在脖颈边,又将薄被往上拽了拽,遮住春光外泄的肩头。
“后来我与周陆离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两府之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何况既是一桩戏言,我更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王爷不提,我都快忘了。”
萧铭哲盯着沈念箐娇俏的脸孔,灯火之中,美人面貌不施粉黛,却美得惊心动魄。
她那双黑浸浸的美眸,每当沉静之时,就像看不透的两汪深潭。
萧铭哲威压感渐重,他缓缓扬眉:“这么说,还是本王误会你了。”
沈念箐轻歪脑袋,美眸微眨:“这件事,是傅大小姐跟王爷说的吧?”
萧铭哲会知道这件事,只能是傅云秋说的。
因为,周陆离的妹妹周三小姐,跟傅云秋关系亲近。
萧铭哲眼底刹那间遮了一层寒霜:“休要胡乱猜测。”
一看他这个表情,沈念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周三小姐一向不喜她,生怕她嫁进来做大嫂。所以,女子闺房谈话之间,一时不慎,说漏嘴也有可能。
可她只是刚露了个面,傅云秋就如临大敌地将她的底子都揭了。
是怕她留在萧铭哲身边?
沈念箐身上只剩一件肚兜,裹着薄毯都觉得冷,她情不自禁地直了直腰脊,言辞恳切。
“王爷,我已坦诚相待,甘愿做王爷身边的一枚棋子,请王爷考虑小女的提议,若是预知梦件件成真,往后我定全数告知您,但求王爷照顾小女远在漠北的家人,等您得势后,为沈家平反。”
沈念箐说完,他却薄唇一勾,眼里寒光毕露,轻嘲的神情不加掩饰。
萧铭哲慢条斯理地靠在软榻尾端,修长的指尖,把玩着她的一件衣物。
“刚刚本王说了,身边的棋子身已是够多,你既要做我的人,就得想好,本王不止要你的命,也要你的一切,沈家涉嫌通敌叛国,不是听你几句梦话,本王就能允诺什么。”
沈念箐脸色一僵。
萧铭哲倾身过来,颇有闲情逸致地打量着她的表情,他低声笑问:“绝马寺那夜,本王记得你嫌弃万分,甚是不够尽兴,那就重来一次,今夜开始,如何?”
他竟一直记得她那晚嫌弃的碎碎念!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沈念箐紧抓薄被的手,缓缓放下。
萧铭哲眼里闪过“不过如此”的意味,他就知道,她会放下身段,放下那不可一世的骄傲,臣服于他的床榻之上。
然而,下一秒,沈念箐不再遮掩,把他脱下来的衣裳,一件件地穿了回去。
露出来的姣好身躯,让人移不开眼。
萧铭哲却沉着一张脸,看着她穿戴整齐。
“王爷,生意有商有量,买卖双方才能高兴,既谈不拢,那我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明日天一亮,我就走。”
沈念箐说的淡然,貌美精致的面孔上,完全没有一丝退却。
萧铭哲面色低沉,语气冷得可怕:“生意?你把你自己当做一桩什么买卖?”
沈念箐不直接回答,只轻轻一笑,媚态万千:“我总能找到愿意帮我的人。”
萧铭哲盯着她的面孔,就差在她脸上看出两个洞来。
须臾,他猛然甩袖,转身离去时,撂下一句:“随你。”
他走后,沈念箐脸上的笑也彻底没了。
前世,她跟了萧铭哲五年,知道他这个男人,有时候光顺着,他反而会觉得没意思。
何况,她已经将冀都会大雨的事告诉他了,就算萧铭哲现在不相信,等事情发生以后,他定会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天色蒙蒙亮,沈念箐没什么东西,只戴好了母亲留下的簪子,准备离去。
出门时,看见一个穿着青色缂丝,梳着双髻的丫鬟,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一瞧见沈念箐,她便呵呵一笑:“沈姑娘这就要走了?我姓郑,是王爷身边的大丫鬟,怕你带走王府的东西,到了外面让王爷难做,所以特来等着搜身,你不会介意吧?”
一看见她,沈念箐就情不自禁地眼神冰冷,神色控制不住地扬起恨意。
眼前的这个丫鬟,叫郑尔兰,她是萧铭哲乳母郑嬷嬷的女儿,自小就跟在萧铭哲身边,等着他给开脸做通房。
但前世沈念箐进府以后,先行成了萧铭哲的人,便被郑尔兰嫉恨,她处处针对沈念箐,害得她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甚至将沈母好不容易托人送回来的求救信私自拦下,害得沈念箐错失了挽救唯一亲人的机会!
东窗事发以后,萧铭哲纵着沈念箐,让她一剑一剑地砍死了郑尔兰,可有什么用呢?她失去的家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而这都是因为郑尔兰的陷害。
沈念箐用了好一会,才平息心底的愤怒,她眼内一片乌黑的冰凉。
现在她要离开王府,但她还会回来的,对付郑尔兰,不急于眼下这一刻!
于是,沈念箐语气淡定道:“我衣裳单薄,你看一眼就知。”
“不搜怎么知道?我与沈姑娘素不相识,可不能只听你说说就罢了。”郑尔兰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
沈念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郑尔兰变了脸色,几次挣脱都没甩开,哪儿想得到,这绝色美人竟还有些力气。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王爷的大丫鬟,还不放手!”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来时有多少东西,走时还有多少,你偏要惹我,就别怪我不给你好脸。”说着,沈念箐一甩手。
郑尔兰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她哎哟直叫唤。
“你,你竟敢……怪不得王爷不要你,就凭你不要脸,在王爷房里待了一晚上又如何,还不是要被赶出去!”她指着沈念箐,恨得咬牙切齿。
“我会回来的,而且,有一天,是王爷请我回来。”沈念箐冷笑罢,从她身边径直走了出去。
成廷将沈念箐离开的消息通报给了书房的萧铭哲。
“走得很坚决,没有回头,也没有哭哭啼啼地走。”他说。
萧铭哲头也没抬,只余一声冷笑:“让她走。”
第8章 姨母赵家
时值早秋,清晨的风像薄薄的冰刀,将沈念箐的面颊刮出淡淡的粉。
她先去了当铺,想将带出来的那枚古铜钱做了活当。
萧铭哲有收集古玩的乐趣,昨夜她宿在他的屋子里,拿了一枚百年前的古铜钱,打算换点盘缠用。
这个不算贵重,只兑了一百两出来,也够她在外暂时落脚,支撑到萧铭哲来找她,足够了。
因着再过不久,傅云秋就会患上咳喘不止的怪病,萧铭哲为她寻遍天下名医,最终,只有鬼医之称的江蛮子能治这病。
但江蛮子是江湖人士,一生闲云野鹤,从不受制于任何权势,唯独不同的是,沈家曾对他有恩,只要沈念箐开口,他必定会现身帮忙。
所以,沈念箐才笃定,萧铭哲一定会来找她,在这之前,她只需要安静等待就可以了。
然而,将古铜币递给当铺掌柜看了片刻以后,他隔着栏子窗,上下打量沈念箐。
“这是你的?”掌柜问。
沈念箐颔首,没想到掌柜一下子将古铜币扔了出来:“假东西,不收。”
沈念箐一愣:“掌柜,你再好好看看,这是真货,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掌柜哼了一声,打开账本,也不给沈念箐正眼了:“一百年前的战国古币,能保留的这么完好的,都被宁王殿下收走了,就凭你,能有真的?”
“你这手上的赝品做的虽然逼真,但本店不收,你去别地方骗人吧。”
沈念箐怔了怔:“你……”
掌柜不耐烦地催赶:“赶紧走,不然我报官了!”
沈念箐只能将古铜币收好,咬着唇转身离开。
当不了东西,她就身无分文,今夜在哪儿落脚,都是一个麻烦事。
正当她沉吟想办法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唤:“表妹!”
沈念箐抬起头来,一辆马车在面前戛然而停,她表哥赵安远身穿银边云纹的大氅,头戴冠帽,神色欢欣地走到她面前。
“表哥!”沈念箐格外惊讶,“你从商州回来了?姨母呢!”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没听说过姨母回京的消息。
赵安远连忙点头:“我们刚回京不过三四天,我父母听说你家的事了,都分外惋惜,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跟着罪军去了漠北,幸好你还安然无恙,表妹,你如今在哪儿落脚?”
秋风吹来,沈念箐身形单薄,高挺的衣领让一张淡白不失妩媚的小脸,更加明丽。
她皱着远山眉,哀愁地道:“说来话长,我眼下没有去处。”
赵安远一喜:“那正好,你跟我回家吧,我娘如果看见你,定会高兴!”
沈念箐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此时此刻看见亲人,颇有些欣慰和热泪盈眶。
她自幼被姨母疼宠,家中突遭变故,远在商州的姨母一家不能及时将她接走,如今姨母他们都回到了京城,那她自然也不用漂泊无依了!
回赵家的马车里,沈念箐将差点充军为妓的事,跟赵安远说了。
讲到委屈伤心处,她不再掩饰,一对水儿眼湿的通红,微微侧身擦去眼泪时,窈窕娇嫩的身段如弱柳般颤颤,不经意间,吸引着赵安远全部的目光。
“岂有此理!”赵安远拍膝怒斥,“定是姨丈从前的政敌背后使计,竟险些害的表妹你沦落军营,你休要害怕,待回了我家,就有人为你做主了!”
沈念箐哽咽点头,她相信以姨母对她的宠爱,必不会再叫她受委屈。那么,她要留在京城,脱离罪奴之籍,也不算难事。
原来,不一定要事事依靠萧铭哲。
回了赵家,赵安远将她带去正院,刚进屋,沈念箐就看见一名缂丝衣袍的明丽妇人,头戴珠翠地赶步出来。
姨甥见面,抱头痛哭。
沈念箐的姨母赵夫人,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哭天抢地,一边心疼她,一边可怜那已经前往漠北的嫡姐。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得知沈念箐的遭遇,赵夫人眼泪落得更加厉害。
沈念箐为她拭泪:“姨母,幸好方才在街上遇到表哥,否则我真不知还能去哪儿。”
赵安远上前一步,说:“母亲,我们将表妹留下来照顾吧,她一弱质女流,岂能放她孤身一人?”
赵夫人眼神闪了闪。
正当此刻,门口进来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姨母的小女儿,赵玉圆。
她看见沈念箐时,神情像见了鬼,瞪大了眼睛:“沈念箐,你居然没有死?!”
沈念箐莫名地看着她,赵夫人立刻板起脸训斥:“玉圆,不得胡说八道,你表姐吉人天相,从危难中逃脱,正是有福之人,什么死不死的,不许再说!”
赵玉圆吃惊不小,转而对着门外呼唤:“爹,你快来看,沈念箐回我们家了。”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一名神态威严的男子快步走入厅内,沈念箐顿时起身:“姨夫。”
“相公,你回来的正好,念箐她……”
不等赵夫人说完话,姨夫赵寿望已经变了脸色,急声呵斥:“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她带回家里来?”
沈念箐愣在原地,赵安远上前两步道:“爹,表妹她无处可去,我们不收留她,能让她去哪儿?”
赵寿望大手一挥,颇为怒气冲冲:“这个我不管,我只知道,咱们家刚回京城,你们就把沈家的罪人带了回来,别人会怎么想赵家,皇上又会怎么想?”
他严厉的眼神盯着沈念箐:“沈家的罪名是通敌叛国,此时还不避嫌隙,难道要等到我们赵家跟他们一样的下场,你们才算满意了吗?”
“我不管她是来做什么的,两日内,必须将她送走!”说罢,赵寿望甩袖离去。
沈念箐几次张口,都没找到机会说话,她那娇丽如新开芙蓉的面孔,变得煞白无光,神情无助。
从前对她和颜悦色、处处体贴照顾的姨夫,为何如今变成了这样?
还有方才赵玉圆的反应,也十分奇怪。
沈念箐心中升起一分狐疑,不等她细思,就被赵夫人拉着手安抚:“念箐,你别多想,你姨夫也只是过于谨慎担心了,一会我去好好跟他说说。”
“你别去想其他的,既来了姨母这儿,就好好安置下来。”
说罢,她扭头,叫来身边大丫鬟,让她带沈念箐去南苑。
沈念箐盈盈行礼拜谢,才离开正院。
一连两天,她都没有再见到自己的姨夫赵寿望,本想向他求情,为自己脱去奴籍,但想到上次他都不允许她留在赵家的态度,沈念箐竟觉得无从开口了。
倒是她姨母,派了两名医女来为她诊治,甚至还叫了一名老嬷子,上来就要对沈念箐那处检查。
她警惕地挣扎起来,不让人碰。
却见那老嬷子脸色枯如树皮,声音更是难听:“小姐还是配合一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