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发挥失常是怎么样的体验？

2022年甲卷理科考生 有种幻灭的感觉。

其实还是平常的一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慢慢吃完早饭，刷到空间里都是转发求保佑的动态，心里有点小紧张，又想到一切已成定局，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其实内心还是比较期待的。

白天随便翻了翻心仪的专业和学校，大概以640～650学校为保底，上不封顶（现在看来真是太狂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内心想着无论怎样不可能低于640吧，就算出了意外640也可以勉强接受。

于是又慢吞吞熬到了晚上，几乎一直抱着手机在等。官方通知是晚上十点，但是有消息说九点就可以查到。爸妈跃跃欲试，我却还是决定等到十点。九点半左右妈妈发过来一个链接，说去年同事就是用这个先查到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十分从容地输入准考证上的信息。

点下“查询”后的一秒，从容就变成了呆滞。

我先看到了总分。609，一瞬间感觉相当晕眩。论分数，高三一年，甚至是高中三年都没有这么低过，成都最难的一诊分都比这个高；论排名，这个分数怕也是要刷新低，对省排还没有把握，但是班排一定倒数，校排就不必说了。

答主近高考前的模拟都是660+，还是在理综出了（自认为）可以弥补的意外的情况下，所以私心以为高考至少稳住是没有问题。校排一般是20~40浮动，也有超出和掉落的时候。但我都认为问题不大。不奢求超常发挥，正常发挥也相当不错。

补充一下，答主的高中母校在成都是相当厉害的学校。（就不透露了吧哈哈哈）

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我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小声说出来，“才609，怎么可能。”可是被爸妈听到了，他们都看着我，同样的震惊。

我再也说不出话，愣住了，转头继续看单科。语文101，更是致命。答主平时的语文基本维持在120+，老师平时都告诉我们说学校改卷子标准单一，到了高考会有很多可能答案所以分数一般会涨。我第一个念头是选择题崩了，但是从前最多错过5个，那次也有110+，这种情况也并非寻常。

数学和英语算是强项，结果也没发挥好，高考时有感觉不算特别顺畅，但是还勉强在可接受范围内（也许是在语文的烘托下变得不那么难受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理综是另一波难受。理综算是自我感觉做的最顺的一科，在高考前不知道为什么物理25题老是出细节错误，但这次还挺顺利完成，化学和生物有点弱势，但整体顺利，纠结的几个题也都最终跳出了自我纠结的怪圈且比较笃定。结果我期待的物理才81，总以为至少95+没问题，而化学生物更是像一夜回到解放前，仿佛那些起色和进步只是我的错觉。

爸妈继续看成绩，而我还在楞楞的状态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于是跑去查答案，（之前都没对答案）先看了印象深刻的拿不准的题，居然都是对的，更加疑惑了，于是把全卷细细看过。

印象很稀薄，但是能想起来的、能对上答案的几乎是正确的。（主要看了语文和理综）语文选择题错了2个，而理综选择题错了1个物理。

这下我才彻底懵了，死都不瞑目。

爸妈还在看成绩，爸爸先是发出一声长叹，说要重新看一下排名，妈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响起，我从来没觉得铃声如此聒噪过。一会儿我就听到妈妈非常勉强地说，考得不好。

接下来就比较混乱了，爸爸立刻对照从前从没想过的排名重新看学校，打电话咨询有经验的亲戚朋友；妈妈应付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地说“考得不好”“平时都是六百五六”“基本没下过120”

此刻的我仿佛失去了用武之地，呆坐着，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打开QQ看空间，居然是一片哀嚎，但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单纯的以为，大家都和我一样的差，他们也许只是稍微没达到预期，但是屏幕这头的我，却是真真正正的被这当头一棒击中，不知所措。

直到这时我都没有哭，我甚至都不觉得心痛，不觉得遗憾，不觉得难过，不觉得茫然，我只是有一点疑惑，为什么会是这个分数。良久我才想起，我应该非常难受才对啊，这可是高考，高考啊，而我考差了，前所未有而一骑绝尘，这个垃圾成绩要一直跟着我。无论那些诊断考试、模拟考试我怎样的平稳，这一刻只有609盘旋在我的头顶，阴魂不散。

但我还是非常麻木。直到我为了做点什么来缓和气氛，慌不择路的说“我要给语文老师打电话”，那一瞬间眼泪突然流下来。

我想起语文老师是怎样地笑着在考语文前的晚自习说“我保佑你们都上130”，想起那最后一个晚自习下课后夜色里那句“你肯定没问题的”，忽然觉得这一切如此不真实，但我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

在这之前，我曾非常担忧自己的作文。面对网上层出不穷的立意，什么“移用、化用和创新”，我发现自己的立意好像有点不同，于是询问了老师，老师说我的立意思考比较深刻，应该没问题，高考不会轻易判偏题，还劝我赶快去耍。但面对明晃晃的101，我不得不推测，问题只可能出在作文上。

最后我还是没能调动起我的难过，也没有消除掉我的麻木，想到明天还要一早到成都，于是早早去睡觉了。（答主是外地生）

我以为我会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但是没有，我很快睡着了。

做的梦，与高考无关，与这个跌破眼镜的分数无关。

我有点失望，怎么都不难过呢。

这个念头甚至让我更失望了。

还是得早起去学校，在车上无所事事，内心麻木，还是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我想起高二时的全市调考，那一次也考得很差，校排100名，我记得看到排名的瞬间眼泪决堤，根本止不住伤心和困惑。那天我哭了几乎一中午。

我不知道是由于高考完在家里醉生梦死的生活麻痹了高三的上进心和这么久以来时间的距离冲淡了记忆和期待值，还是由于我确实变得更坚强了，我始终寻觅不到伤心的影子。只是非常麻木和恍惚。

在车上无事可做，终究意难平，打开QQ开始给亲爱的语文老师发小作文。悉数告知了糟糕的分数，以及高中三年在语文上的心路历程，感谢老师的指引。

到学校，在校门口遇到隔壁班一个脸熟的学霸，隐约听到他也发挥失常，分数与我相近，也是唏嘘。到集合地点，找班干部领完招生报、毕业证和毕业纪念册，和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聊。

听闻班上的学霸有正常发挥680+的，有同样失常暴跌的，有不好不坏退路众多的，也有果真复读的。但本人毕竟怀揣这么糟糕的分数，更顾及情面，不好再问。又各自吐槽了一波各个科目的离谱情况，原来觉得分数奇怪的不止我一个，只不过我是许多科目离谱的集大成者，难怪分数更加离谱。

最后朋友们问我到底多少，毕竟虽声称考的差，总还是有偏差。直到我报出数字，大家都愣住了。

随后大家三两离去，我坐在篮球架后面，口罩严严实实，遮住我的面无表情。内心却在想，这是最后一次看到穿校服的大家了吧。

随后出学校与爸爸会和，路上还撞到了一个颇有渊源的隔壁班同学（捂脸）算是有头有尾的圆满了吧。

看到QQ上，语文老师回复了一个小作文（哈哈哈哈哈），最后她说，“你是我这一届值得骄傲的学生。”

也许吧，我遏制不住自己的骄傲和野心，这一刻我仿佛明白我为什么不那么难过了，因为从分数出来的那一刻到现在，以及以后的漫长岁月，我都不认为这个分数配得上自己。我清楚自己的考试状态和实力，自欺欺人也好，自视甚高也罢，在我心里，我依然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骄傲姑娘。

是的，我值得骄傲。

车上抱着手机和朋友继续聊天，发觉大家都有过得去的分数，以及相当不错的选择和前途。我默然。我以为的不甘和意难平并没有冲破我的理智防线，我还能真心的祝福每一个人，祝他们都比我好。

哪怕我自己是自身难保。

我永远不会妄自菲薄，引喻失义。即使落得如此难堪狼狈的结局，我总认为这还不是绝境。

想起身边的例子。有发挥失常但凭保研一样风生水起的小姐姐，有承载万众期待但结果不如人意的学霸学长，比比皆是，当然也有超常发挥春风得意的朋友。

这众生相啊。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淡定会不会是因为知道有人和我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是依然能够过得笃定积极。如果大家都拿到满意的结果，只有我一个人手捧着差强人意难以接受的黑暗底牌，那是不是才真正的击溃人心？

不患寡而患不均。最难以接受的不是谷底，而是孤身一人的谷底。无论身处怎样的难过境地，知道有人和我一样，总还是会释然一点。

于是又觉得自己的坚强和淡定，麻木和平静，掺杂了一点小人之心。哑然失笑。情感百分百，但动机不纯。

回家这几天就是疯狂地筛选学校，看专业，不停咨询，重复排除与斟酌。

我总认为自己能过这一关，但发现这个分数只能去211，根本去不了985的时候，无力感还是深深将我淹没。我看到从前我从没见过的学校，在校时嗤之以鼻的学校，一所又一所211，都还得小心翼翼才能上线，内心落寞。

还是会不甘心的。

尽管父母和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安慰说，只要实力在，去一个稍微不符合期待的学校一样能有好的出路和未来，我却总放不下第一学历是211的难堪。

想必几个月前，埋头于各类资料、辗转于笔记书海的那个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姑娘，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吧。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梦破碎的声音清楚地提醒着我这残酷的现实。

又能怎样呢，及时止损吧。

期间得知班上一位成绩很好的学霸同样落差巨大，发去询问关心的信息，两个人倒是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交代了难看的分数。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落差大，但他的基数更高，分数自然还是可观。只是我感同身受，梦破碎的声音，看来不止在我耳边响起。

剩下就是筛选，填表，再剩下就是等待，看命运把我拨到何处。

我一直相信上天一定是为了我好，直到现在，只是我有点看不清上天的冷笑了。

空隙刷知乎B站，大数据还在给我推送“如何获得高阶理综思维”“化工流程小细节汇总”“高分作文题目”一类的内容，不禁失神。世殊事异，从前以大浪淘金心态看待的宝贵信息，如今显得那么鸡肋。

出于一种恶毒的自我嘲弄恶趣味，我不无抱负性地想，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这些细枝末节透露出的从前有多用力，有多在意有什么意义呢。

尽管我还是明白那些大道理。我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你要爱生活，而非生活的意义”，所以我不会否定那一年努力的自己；我知道顾拜旦说的，“重要的不是凯旋，而是奋斗”，所以我并非自轻自贱；我知道木心说的，“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所以我决定坦然接受211吧。

但过往碎片还是不受控制地提醒我，曾经的骄傲与意气风发。

跑操的时候大脑并不空空，我都用来遐想那个高考成功的自己，遐想梦寐以求的分数、向往的学校和那个想见的人，于是这看似枯燥的跑操都变得富有仪式感起来，身边的同学，拂过的风，矗立的树，天边的云，都似乎是见证着奇迹的诞生。

没有人知道跑完后气喘吁吁回到教室，又匆匆坐好翻开书的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自我陶醉的洗礼与鼓舞。

我想，也许多亏了这些遐想吧，我的高三并非兴味索然、茫然无际。

而那个勾勒出的美好的结果，也成功减缓了609的巨大冲击。没办法，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又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盲目乐观但行之有效。

那就这样吧，要放下过去，保持热爱，奔赴下一场山海啦。

谨以此文，纪念圆满的高三和不完美的高考，以及值得骄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