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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五年的男朋友复活了。
他摇身一变,从穷小子成了京圈太子爷。
我红着眼找他要一个理由,他却一脸漫不经心:“玩玩而已,解释身份很麻烦的。”
而他的朋友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还告诉我,他们这个圈子,家族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能逃脱这个规则。
后来,我去了他们放新年烟花的聚会。
他低头专注着和未婚妻说话,不曾看我一眼。
漫天绚烂里,他圈里的人起哄许愿,而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将我们最相爱那年,他送我的承载着我们所有记忆的小兔玩偶扔了出去,开了口-
“我的新年愿望是······祝我爱的人得偿所愿,永不后悔。”
太黑了。
即使天空中的烟花不停乍响,照亮了夜空,我也根本看不到玩偶最后落在了哪个方向。
不过这样也好。
找不回来,也就不会再优柔寡断,犹豫不舍。
我也不再看霍擎轩。
转身想跟温瀚清说离开的时候。
却听到他的未婚妻岑知雪叫我:“我第一次见戚小姐,戚小姐有男朋友吗?怎么没一起来?”
她声音很温柔,可说话时那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高贵和霍擎轩一模一样。“有。”
“悦黎”
我听出温瀚清语气里生怕我将和霍擎轩的事讲出来的担忧。
但我不会。
那段不被霍擎轩承认的爱情,是我的唯一的宝藏。
我不会把这段感情,变成利刃,去刺痛任何人。
除了我自己。
我咽下苦涩,轻声告诉岑知雪:“但他五年前就死了。”
我清晰的看见岑知雪眼里浮现的同情和对自己说错话的愧疚。
“知雪,回去了。”
霍擎轩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看过去,就见岑知雪跟在他身后上车离去的背影。
霍擎轩的车是一辆红旗。不贵,也不便宜。
我却忽然想起在同事打趣的话。
“北城这地界儿,开什么豪车都不足为奇,但有一点,但凡你看着哪个人开着红旗出门,切记,千万别招惹。”
我越想越觉得好笑,笑的眼眶都湿润了。
“悦黎,你怎么了?”
我看着一脸疑惑的温瀚清,说:“就是觉得这红旗车好帅啊。”
“一个车型,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我很明显的看到,听到后一句时,温瀚清的脸色变了。
“是啊,都是人,怎么就分出两个世界了。”
“走吧,悦黎,我送去你回去。”......
出租房楼下。
我目送着温瀚清的车离开,却没有立刻转身上楼。
冰天雪地里,我仰头向上望。
元宵还没过去,每个人家都还亮着灯,暖融融的。
除了五楼东户那扇窗,漆黑一片。那是我和阿屿的家。
我还记得八年前那天,阿屿兴高采烈的回来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然后捂着我的眼睛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他放下手的那刻,我就看到了装扮温馨的小屋。
那时候,他抱着我说:“悦黎,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虽然这里很小,但你放心,等将来有钱了,我一定会给你买更大的房子
我清晰的记得他说这些话时是多么认真,多么情真意切!
可事实上,他就是个骗子!
汹涌的情绪袭来,我忍不住大喊:“霍擎轩,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我的声音震亮几秒后又熄灭。
我怔怔看着,看烟花时隐忍下的情绪又翻涌了上来,化作泪流了下来!
冬风很凉,打在脸上,像是要把皮肤都撕裂。
我吸了吸冻僵的鼻子,准备上楼。
却听身后的树丛里响起轻微的一声窸窣。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黑暗中,有一点猩红时亮时灭。
我眯了眯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道身影。
是霍擎轩。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来找我的吗? 但是为什么?
他不是说他不是我的阿屿吗?
他不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吗?
我们······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我心里像有一只恶兽,在嘶喊着我那些剥离不掉的不甘。
可到最后,我真正想做的,能做的,竟只是想像从前还在一起时那般,喊他一声-
“阿屿。”
我很明显的看到霍擎轩身子震了一下。
紧接着,他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将我抱进了怀里,然后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同于从前的任何一个。没有温柔,没有缠绵。
像末日前最后的狂欢,霍擎轩的力道又大又重,像要将我揉碎!我没抗拒。
只是在他还想继续的时候,别开了头。
“霍擎轩,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们就都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在决定殉情的这个除夕夜,我死去五年的男友死而复生了。
北京,九渡河的四合院里。
我看着坐在麻将桌主位的男人,本就雨冷的手脚更加麻木。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动作慵懒,却带着与生俱来,睥睨众生的高贵。
重点是,这张脸竟然跟我车祸死去五年的男友霍擎轩一模一样!
我怔怔望着。
也许是视线太过灼热,他看了过来,微微扬眉。
“谁的人?站半天了,还不领进来?”
他那一口京腔也还是那么熟悉。
可他怎么能不认识我?
我脚步像是黏在门口的地砖上,一步都迈不动。
直到好友温瀚清过来拉我:“悦黎,到了怎么不进来,站这儿多冷啊!”
我脸都僵了,笑不出一点儿:“瀚清,他是?”
“谁?”温瀚清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说刚刚说话那个?”
“他叫霍擎轩,我们一个大院儿的,前几年才从国外回来,一直没带你见过。”
霍擎轩……
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名字……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我忍不住又看过去。
“辙哥,你这都胡第几把了,给兄弟们留点烟钱行不行。”
麻将桌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哀嚎。
只见霍擎轩笑着重新点了支烟,站起了身:“谁稀罕你们那三瓜两枣,自己留着吧。我出去打个电话。”
然后,他便朝我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然后,擦肩而过。
我几乎是一瞬间挣脱了温瀚清的手,转身追了出去。
“诶!戚悦黎!”
温瀚清试图阻止的声音在背后响着,我眼里却只有霍擎轩的身影,根本不想回头。
雪夜里,连廊被昏黄的灯照得通明。
远处,霍擎轩就站在屋檐下打着电话,嘴角勾笑。
看到我的那刻,他便将指间的烟捻灭了。
看着这一幕,我倏地想起了以前,霍擎轩也是这样。
他烟瘾不大,少有的几次被我瞧见,都会第一时间灭掉。
他说:“吸二手烟不好,我要为你的身体着想。”
然后和我交换一个带着烟草香的吻。
而此刻,我看着眼前已经挂断电话的霍擎轩,轻轻喊了声:“霍擎轩。”
他朝我看来。
对视了好久,才迈步走过来。
然后在一步之遥停下。
“找我?”
他绅士又礼貌,和我记忆里那个黏人又有点儿恋爱脑的霍擎轩一点儿都不像。
我攥了攥手:“我叫戚悦黎,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霍擎轩。
但就是莫名的想要靠近他。
紧张的呼吸间,热气化成的白雾弥漫,我有点看不清霍擎轩的神情。
却好像听到了他轻笑了一声。
紧接着,他就越过我掀开门帘,朝屋里喊了一句——
“温瀚清,管好你的人。”
第2章
在北京城里待了十几年,我很快听出了霍擎轩话里的玩味和警告。
屋里原本做其他事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看向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被打了一巴掌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乱说,悦黎是我朋友。”
温瀚清走到我身边,替我解围:“介绍一下,戚悦黎,‘银业’律所的金牌律师,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她。”
然而,没有人说话。
直到霍擎轩屈指敲了敲麻将桌:“瀚清的话没听见,都哑巴了?”
“听见了听见了!辙哥,你拿衣服要干嘛去?”
“到点儿了,回去陪老爷子吃年夜饭。”
他随意摆了下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凝望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
霍擎轩一走,局也就散了。
巷子里,我低头踩着雪,脑海中却全是刚刚看到的霍擎轩。
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海里一遍遍重复,刻印。
“悦黎,你刚刚怎么回事?”
我回神看向说话的温瀚清,瞧见他眼里的担忧后,勉强笑了笑。
“抱歉,刚刚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只是悦黎,那人是霍擎轩,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一定保得住你。”
温瀚清停住脚,认真道:“霍家三代从政,霍擎轩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虽然现在经商,但总有一天要走仕途。”
“招惹他,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可是真的……太像了!
“瀚清,我是不是没有给你见过我男朋友的照片?”
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荒诞。
和温瀚清也认识了十几年,见过身边所有的朋友,他却独独没见过霍擎轩。
一直到他车祸去世,也没有机会见一面。
我掏出手机,翻出以前和霍擎轩的合照,递给温瀚清:“看,他们是不是很像?”
我没看温瀚清,怕从他的眼里看到不赞同,看到同情。
他也沉默了很久,才说:“是挺像的,但他们不可能是一个人。”
这话像冷水兜头浇下。
我吸了口辛冷的空气,苦笑了声:“我知道不是。”
“我只是想,万一呢?”
……
和温瀚清分开后,我回到了五环外的出租屋里。
这是我和霍擎轩的家。
后来他走了,我挣了更多的钱,也没有想过搬走。
看着玄关柜子上我们的合照,我像过去五年里的每一天一样,笑着说:“晚上好,我回来了。”
“阿辙,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一个和你好像的人……我差点就以为那是你了。”
“但我知道不是的。”
我的阿辙在五年前就已经离她而去了。
“嘭!”
窗外如墨浓稠的黑夜中,绽放开大片璀璨的烟花。
我怔怔看着,却只觉一室孤寂悲凉。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看着手机里老板发来的工作消息,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疲惫。
案子的委托方是‘霍氏集团’,而公司老板,就是霍擎轩。
从昨晚的重遇后,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根线,将我和他缠的越来越紧。
我回了老板一句“收到”,就开始查看霍擎轩的资料。
其中一条,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上下不得!
【霍氏集团是在五年前创办的,在此之前霍擎轩甚至没有露过面。】
第3章
五年!
我的阿辙,也走了五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昨晚那间四合院的。
我看着大门上崭新的倒贴福字,倏地想起了昨晚那场见面。
这时,四合院的大门被打开。
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戚小姐,霍先生请您进去。”
我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霍擎轩会在这儿。
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
我茫然的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进门,就看到霍擎轩倚靠着沉香木桌,手里把玩着一只古铜色的打火机。
而他身后墙上的电子屏幕里,赫然是四合院外的实时监控画面。
“锲而不舍的,温瀚清没告诉你这里不能随便来吗?”
“不关他的事。”我下意识的维护温瀚清。
霍擎轩却好像只是说说:“那就是你想见我?”
霍擎轩拨弄着打火机。
听着火石一声声摩擦的声音,我的心跳也跟着急促起来。
就听霍擎轩说:“昨晚温瀚清来找过我,他告诉我,你死掉的男朋友和我长得很像。”
我根本没想到温瀚清会把这件事告诉他,连忙抬头看他。
就见霍擎轩点燃支烟衔在唇间:“可惜,我没兴趣陪你玩替身游戏。”
他眼中玩弄,戏耍的意味那么鲜明。
我像是大梦惊醒!
他不是我的阿辙!
我的阿辙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意识到这点,我彻底冷静了下来。
“抱歉,打扰了。”
我转身离开了四合院。
他没有叫住我,我也没有回头。
阴霾的天又开始下起了雪。
我看着,莫名的,突然很想去来看霍擎轩。
青山墓园。
下了车,我径直走到东边最里面那座墓碑前。
青黑色的石碑上盖着厚厚一层雪,我蹲下身,伸手擦去黑白照片上的雪水。
“阿辙,好久不见。你在那边有没有想我?”
我习惯了得不到回应。
自顾的坐下,头倚着墓碑,像以前靠在霍擎轩肩膀上一样,喃声说着最近的经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五年,我来看霍擎轩的次数太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
我在墓园陪了霍擎轩很久,一点点回忆着我们的那些过去。
可渐渐的,那些以为刻骨铭心的画面竟然开始模糊。
有人说,一个人的死去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被遗忘。
我突然有些害怕。
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霍擎轩,忘记那么爱我,我也一样深爱的他!
我做下了一个决定——离开北京。
去从前和霍擎轩去过的地方走走。
编辑好辞职信发给律所老板后,我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和温瀚清说的时候。
他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
我接起,对面却是陌生的男音:“你是戚悦黎小姐吗?温先生他喝醉了,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麻烦您过来接他一下吧。地址是维纳斯酒店3602房。”
他匆匆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再想到刚刚的决定,我还是去了。
维纳斯酒店3602。
我到时,房门半掩。
“温瀚清?”
却无人回应。
我敲了两下门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我借着走廊微弱的光摸索着墙壁上的灯光开关。
没等摸到,身后忽然袭来一股炙热的气息。
我以为是温瀚清,刚想说话。
却被翻了个身,重重的按在门板上。
紧接着,那人就吻了上来!
强烈的攻势让我来不及抗拒,下一秒,却从这吻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上颚被湿软的舌扫过。
这种吻法……像极了阿辙!
阿辙!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开,也阴差阳错的开了灯!
刺眼的光芒下,我怔怔看着对面眉眼清冷的男人——
“霍……擎轩?!”
第4章
我觉得老天在玩儿我。
每当我觉得这个霍擎轩绝对不会是我的阿辙时,他总会再给我一点新的怀疑!
思绪乱成一团,我根本抓不住一点儿头绪。
“怎么是你?”
听着霍擎轩沙哑的质询,我恍然——
他是在等另一个女人。
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垂眸解释:“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温瀚清喝醉了,让我来3602接他。”
“他已经回去了。”
说完,霍擎轩转身朝大床走去。
我也想走,可却被他左侧肩胛骨上那颗鲜艳的红痣绊住了脚!
在同样的位置,我的阿辙也有一颗!
时间在这刻仿佛按下放慢键。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
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我控制不住的去将这个霍擎轩去和我的阿辙对比!
我忍不住想,如果一个人可以在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商业场里稳坐高位,那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又有什么难的?
霍擎轩就是我的阿辙吧?!
可如果是一个人,他五年前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重逢之后又不和我相认?!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拿起,就看到是温瀚清。
接通后,他嗓音带着醉意的沙哑:“抱歉啊悦黎,擎轩看我醉得厉害就让人先送我回家了。我才知道你去接我了,让你白跑了一趟。”
我一怔:“是霍擎轩让人送你回去的?”
“是,怎么了?”
没怎么。
只是如果是他让的,他明知道我会去,为什么还要在3602等着,还做出一副不知道我会来,吻错人的模样?!
我想不明白。
但想要个答案。
但我和如今的霍擎轩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温瀚清。
我攥了攥手机,心里对温瀚清说了声抱歉后,开口道:“瀚清,我辞职了,买了凌晨的票离开北京。”
“只是前几天我刚接了霍氏的委托,现在突然辞职,你能帮我和霍擎轩道个歉吗?希望他不要因为我而迁怒律所。”
话音落下,温瀚清很久没说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想再开口时。
他说:“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嗯。”
我应声后,他又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明白了。道歉的话我会替你转告给霍擎轩。”
听到他答应,我松了口气,也更觉得对不住。
“谢谢。这些年在北京你帮了我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温瀚清叹了口气:“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就是报答我了。”
“好好休息吧,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送你了。”
电话就这么挂断。
我看着退回到主屏的手机,抬头望向了窗外。
纷纷扬扬的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阿辙离开后的五年里,这是我第一次不那么难熬的冬天。
我拖着椅子放在了门口,等着我想要的答案。
我在赌,赌如果霍擎轩是我的阿辙,那么在得知我离开北京后,他一定会来这栋房子。
终于,在日头升到最上方的时候,我得到了答案。
我看着被旋转的门锁,心也跟着慢慢提起。
紧接着,门被打开。
走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高档手工大衣,手里的单片钥匙圈上挂着一只发黄的小熊。
那是我和阿辙的情侣钥匙扣。
我的是一只小兔。
我死死盯着,视线慢慢上移,看着男人那张明显震惊的脸,声音微颤。
“霍先生,又见面了。”
第5章
霍擎轩的神色从震惊,慢慢变成了然。
他没有再否认。
“你故意跟温瀚清说要走,然后在这里等我?”
我点了点头。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霍擎轩,就是我的阿辙!
可紧接而来的,是心里翻涌上来的愤怒和委屈!
“为什么骗我?”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霍擎轩身前:“阿辙,你说话,为什么……要骗我?”
我伸手想要像从前那样去牵他的手。
可霍擎轩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我怔怔看着悬在半空的手,心好像也跌落了深渊。
霍擎轩的声音也响在耳畔:“我不是你爱的那个阿辙。”
我脑袋嗡嗡作响,有那么一刻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看到他手腕上那只精美的江诗丹顿腕表,倏然反应了过来。
两个身份,两个人生。
我的阿辙,死在了二十五岁。
而眼前的霍擎轩,从二十五岁开始活。
他是驾驶身后的霍家独子霍擎轩,却不是跟我在北京城里打拼,生活的阿辙!
时隔五年,我再次感受到了当初阿辙死去时的那种心脏撕裂的痛!
我试图保持镇定,好好的跟他将事情说清晰。
可我高估了我自己:“那你今天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还留着这把钥匙?上次在酒店你明明知道我要来,故意装认错人亲我又是为什么?!”
霍擎轩只是站在那冷冷开口:“重要吗?”
我像被敲了一棒子一样。
他竟然问我重要吗?!
我的情绪彻底崩溃:“所以你其实根本没什么为难,对吗?”
“我昨晚还在给你找理由,想你是不是因为身份,地位,身不由己!其实你只是厌烦了我,却又怕我纠缠,所以才在五年前假死,一走了之!”
“霍擎轩,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的,为什么非要用假死来让我痛苦?”
“五年……我痛苦了整整五年,你心里很得意是不是?!”
“戚悦黎!”
霍擎轩喊着我的名字,看了我很久,最后说了句:“离开北京,是正确的选择。”
“一路顺风。”
他转身就走。
像五年前‘死遁’一般一走了之,再一次将我一个人扔下。
可这一次,我连哭都没有了力气。
只是瘫软的坐在地上,望着幽深的楼道,久久没有动作。
我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好像崩溃了。
又好像有另一个灵魂在操控着身体。
我就像被关在身体里,看着‘我’将属于我和阿辙的那些情侣用品,一样一样全部砸碎,撕烂!
整个屋子很快变得满是狼藉。
碎掉的镜子里,也映出像疯子一样的我。
“悦黎!”
温瀚清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举着相框往地上砸的动作一顿,回头看着他,清晰的瞧见他眼中的同情。
“你来干什么?”
“霍擎轩让我来看看你。”
他神情中没有一点惊讶,错愕,反而带着抱歉。
我看着,心里涌现出一个猜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温瀚清张了张嘴,最后点头:“你给我看照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之后,我去找他证实过。”
我听着他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温瀚清看了一眼就得知的真相,我偏偏要反复试探,偏偏要连最后的体面都丢尽,才被迫承认!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没等泪落下来,我抬手抹去后,问他:“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瀚清却说:“他要结婚了。”
第6章
我失聪了。
我一定是失聪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听见这么伤人心的事?
我死死攥着手,掌心被指甲抠出一个又一个青白的月牙,甚至隐隐有血丝。
“你确定吗?”
温瀚清叹了口气:“悦黎,其实从知道霍擎轩的身份开始,你就该明白的:你们的这段感情就注定会无疾而终。”
“我们这个圈子,家族和地位是最重要的,没人能逃脱这条无形的规则,霍擎轩也一样。”
“而你,无论是身世、工作还是前景,都配不上他。”
家族地位,无形的规则。
听着这两个词,我何尝不懂。
都说相爱能排除万难,可有的时候,只是因为不够难而已。
爱情,从来都打不过现实。
我被迫接受了霍擎轩要结婚的现实,却还是想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
“霍擎轩的……未婚妻。”
说出这句话时,我嗓子像吞了刀片一样,呼吸间都是血腥气。
“她叫岑知雪,家世背景和霍家不相上下,和霍擎轩一样,她也没有顺从家里从政,而是开了一家自己的医药公司,资产……很多。”
温瀚清低沉的声音讲述着另一个女人的顺遂生平。
原来这就是门当户对。
我看着自己着逼仄的出租屋时,更加恍然大悟。
“你有她的照片吗?”
“没有,但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元宵那天我们约了去郊区放烟花,岑知雪也会去。”
听到温瀚清这话的时候,我其实第一反应是不想去。
懦弱也好,逃避也罢。
我不想在情敌面前暴露脆弱,即使岑知雪可能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可事情总要有个结束。
去见一面,就当亲手给这段像泡沫一样虚假的恋情画上一个句号。
我慢慢抬头,看向温瀚清:“麻烦你了。”
元宵这天,北京城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我和温瀚清到郊区的时候,正好接近零点。
空寥的封闭道路口,停着好几辆价值不菲的轿车。
京圈新一代的继承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块,站在车前谈笑风生。
我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中心、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霍擎轩。
他身边,一个黑长直发,温婉大方的女人正亲昵地挽着他手臂。
她就是岑知雪吧,他们看起来……好般配。
我无声赞叹着,心脏却猛地刺痛起来。
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了,温瀚清轻声问:“还好吗?要不要回去?”
我还没回答。
不远处有人看到了我们。
他招着手:“瀚清,快来!”
等我们走过去时,他冲我笑了笑:“原来是去接姑娘去了。”
“戚小姐又见面了,晚上好啊!”
我认出他是除夕夜那晚麻将桌上的一个人,竭力想扯出点笑来。
却根本做不到。
好在温瀚清揽着人,推向霍擎轩:“擎轩,人齐了,开始吗?”
我也跟着看向霍擎轩。
只见他漫不经心的摆了下手,低头对身旁的岑知雪说着什么。
紧接着,岑知雪就笑了。
他明明听见我来了,却没看我一眼。
这一刻,我来前无端躁动的心,沉寂了下来。
因为我又一次认清了我和霍擎轩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大朵的烟花突然乍响,接连在夜空中璀璨绽放。
“元宵过了新年也算过去了,知雪你要不要许个愿?”人群中有人起哄。
我看到岑知雪笑了笑:“哪有对着烟花许愿的。”
然后那人又看向我:“那戚小姐呢?”
“这么漂亮的烟花怎么也得许个愿,不然多浪费?”
许愿啊?
许什么呢?
我一时之间竟什么想法都没有。
直到看到霍擎轩,我突然有了想说的话:“我的愿望是……祝我爱的人得偿所愿,永不后悔。”
说完,我掏出钥匙,一点一点取下了上面的小兔玩偶,用力的抛向了远处!
第7章
太黑了。
即使天空中的烟花不停乍响,照亮了夜空,我也根本看不到玩偶最后落在了哪个方向。
不过这样也好。
找不回来,也就不会再优柔寡断,犹豫不舍。
我也不再看霍擎轩。
转身想跟温瀚清说离开的时候。
却听到岑知雪叫我:“我第一次见戚小姐,戚小姐有男朋友吗?怎么没一起来?”
她声音很温柔,可说话时那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高贵和霍擎轩一模一样。
“有。”
“悦黎——”
我听出温瀚清语气里生怕我将和霍擎轩的事讲出来的担忧。
但我不会。
那段不被霍擎轩承认的爱情,是我的唯一的宝藏。
我不会把这段感情,变成利刃,去刺痛任何人。
除了我自己。
我咽下苦涩,轻声告诉岑知雪:“但他五年前就死了。”
我清晰的看见岑知雪眼里浮现的同情和对自己说错话的愧疚。
“知雪,回去了。”
霍擎轩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看过去,就见岑知雪跟在他身后上车离去的背影。
霍擎轩的车是一辆红旗。
不贵,也不便宜。
我却忽然想起在律所时,同事打趣的话。
“北京城这地界儿,开什么豪车都不足为奇,但有一点,但凡你看着哪个人开着红旗出门,切记,千万别招惹。”
我越想越觉得好笑,笑的眼眶都湿润了。
“悦黎,你怎么了?”
我看着一脸疑惑的温瀚清,说:“就是觉得这红旗车好帅啊。”
“一个车型,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我很明显的看到,听到后一句时,温瀚清的脸色变了。
“是啊,都是人,怎么就分出两个世界了。”
“走吧,悦黎,我送去你回去。”
出租房楼下。
我目送着温瀚清的车离开,却没有立刻转身上楼。
雨天雪地里,我仰头向上望。
元宵还没过去,每个人家都还亮着灯,暖融融的。
除了五楼东户那扇窗,漆黑一片。
那是我和阿辙的家。
我还记得八年前那天,阿辙兴高采烈的回来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然后捂着我的眼睛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他放下手的那刻,我就看到了装扮温馨的小屋。
那时候,他抱着我说:“悦黎,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虽然这里很小,但你放心,等将来有钱了,我一定会给你买更大的房子。”
我清晰的记得他说这些话时是多么认真,多么情真意切!
可事实上,他就是个骗子!
汹涌的情绪袭来,我忍不住大喊:“霍擎轩,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我的声音震亮。
几秒后又熄灭。
我怔怔看着,看烟花时隐忍下的情绪又翻涌了上来,化作泪流了下来!
冬风很凉,打在脸上,像是要把皮肤都撕裂。
我吸了吸冻僵的鼻子,准备上楼。
却听身后的树丛里响起轻微的一声窸窣。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黑暗中,有一点猩红时亮时灭。
我眯了眯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道身影。
是霍擎轩。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来找我的吗?
但是为什么?
他不是说他不是我的阿辙吗?
他不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吗?
我们……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我心里像有一只恶兽,在嘶喊着我那些剥离不掉的不甘。
可到最后,我真正想做的,能做的,竟只是想像从前还在一起时那般,喊他一声——
“阿辙。”
我很明显的看到霍擎轩身子震了一下。
紧接着,他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将我抱进了怀里,然后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同于从前的任何一个。
没有温柔,没有缠绵。
像末日前最后的狂欢,霍擎轩的力道又大又重,像要将我揉碎!
我没抗拒。
只是在他还想继续的时候,别开了头。
“霍擎轩,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们就都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第8章
是啊,千万别回头。
我在告诫霍擎轩,也在告诫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觉得松开我时,霍擎轩有力的双臂都在颤抖。
可等我看过去的时候,他脸上还是那幅面无表情。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我。
我也这样看着他。
我想把他的面容镌刻在心里,因为此刻,我从他身上窥视到了曾经那个属于我的阿辙。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霍擎轩转身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
“好。”
我知道他是在回应我刚刚的话,便也对他笑了笑。
这是我和霍擎轩的告别。
当晚,我坐着飞机离开了北京,去了杭州。
那里,有我和阿辙大部分的回忆。
我开始了我一个人的重逢,和记忆中的阿辙。
我去到了灵隐寺。
因为曾经阿辙说:“这里求姻缘最灵,我把我们俩的红丝带挂在了槐树最上面的枝条上,上天一定能看到!”
我不知道上天有没有看到。
只是此刻,我站在槐树下,怎么也找不到属于我和他的那条。
“施主,又见面了。”
苍老的声音传来,我茫然回头,就看到了灵隐寺的住持。6
“您还记得我?”
“记得。”他笑的慈祥:“你和你的爱人都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大概过去六七年了吧,你们结婚了吗?”
我摇了摇头:“他要结婚了。”
住持依旧平和:“世人都说本寺很灵,每天来庙里求姻缘的人也很多,但并非人人都能如愿。”
“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们跪在蒲团上闭眼祈祷的那一刻是真心的,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我看着住持慧智的眼,心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下般。
也在这时,风吹过。
我看到了那条写着我和霍擎轩名字的红丝带。
我微微踮脚,伸手抓住了丝带,实打实攥在掌心里的那刻,心里一直沉重的情绪好像轻了不少。
走出灵隐寺的那刻,我回头看着寺内香炉里缥缈的香火。
撞钟声在心里涤荡。
曾经和阿辙牵手走进去的景象似乎又浮现在眼里,又如烟消散。
我收回视线,看着手机里‘霍擎轩’的联系方式,慢慢按下了删除键。
之后,我开始大江南北的旅游。
曾经没能和阿辙去的,我开始一个人游阅。
我没有再关注北京的事,也没再听说过霍擎轩的消息。
和温瀚清也很少联系。
恍然间,我和北京,和过去彻底断裂开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走了很多地方,等想回忆时,却又记不清什么。
偶尔专程飞机火车,或者吹风时,头也会隐隐作痛。
吃药无果后,我去了医院。
却被告知:“很遗憾,你换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你会渐渐忘记所有事情,所有人,这种记忆丧失几乎不可逆。”
我就说老天在跟我开玩笑。
在我经历阿辙‘死而复生’后,又让我像电视剧女主一样患上这种奇奇怪怪的病。
我一再追问医生,会不会有误诊的可能。
但很可惜,她都说:“没有。”
“戚小姐,您的脑部片子已经拍了好几次了,都是一样的结果,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还请您冷静。”
我不记得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只是凛冽风雪中,我看着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检查报告,才恍然——
原来已经又是一年冬了。
霍擎轩在做什么呢?
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我想着,折好报告揣进口袋,准备回宾馆。
手机却嗡得响起。
屏幕上那串来自北京的电话号码,没有备注,却那么熟悉。
手跟着手机的振动不断在抖。
我舔了舔干裂的唇,缓缓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头,霍擎轩熟悉又陌生的低磁声音传来——
“回北京一趟吧,温瀚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