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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沈瑾年六岁的时候,隔壁邻居的程家生了个小女儿。
他跟着长辈去探望过一次,见到婴儿床上粉粉软软的一团,当下便喜欢得不得了。
他指着小婴儿笑着说:“妹妹!
沈母笑着纠正他:“不是妹妹哦,论辈分,你要叫她小侄女。"
六岁的沈瑾年并不懂得妹妹和小侄女有什么区别,只记得沈母说的那一句:“以后要保护好禾禾哦。”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禾禾。
沈瑾年八岁的时候,程夕禾两岁,已经学会了走路,但走得还是不太稳。
他从小学放学回来连家都不回,直接就去程家。
而禾禾早就在院子里等他,一看见他便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小叔………”
瑾年蹲下身,张开双臂迎接她:“禾禾今天都做什么了?"
程夕禾坐在他腿上,咬着手指费力地回想,想了好久也只想起来:“樱桃,小叔,好甜。"
她还小,说话并不是太清楚,语序逻辑也没有,这样一听像是在说“小叔好甜。
沈瑾年笑起来,没忍住在她软软的小脸蛋上亲了口:“禾禾更甜。”
程夕禾就拉着他往屋里走,然后从沙发缝里掏出一个被咬了半口的樱桃递给他:"甜,小叔吃。"
沈瑾年看了看那颗樱桃,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一盘樱桃,问:"为什么禾禾要把这颗藏起来?
程夕禾眨了眨眼:“这个甜,我替小叔,尝了。”
话落,沈瑾年的心都被暖化了。他忽视掉她手中那颗樱桃上的灰尘 ,一口咬下,甜蜜的汁水。
充斥口腔。
“嗯,的确很甜,谢谢禾禾。"
程夕禾六岁时,沈瑾年十二岁。她刚上小学,他已经去了初中。
两家父母都很忙,接送程夕禾上下学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沈瑾年的身上。
但是小学的放学时间比初中早,每天沈瑾年都是先去接程夕禾到初中部,等他放学再一起走。
久而久之,沈瑾年的同学都认识了程夕禾。
有些男生打趣他:“沈瑾年,这是你的小媳妇吗?
沈瑾年没给他好脸色:“这是我的小侄女。
但说这话的时候,沈瑾年堵上了程夕禾的耳朵。
半大的少年还没形成正确的三观,他不想让她听见那些不好的话。回家的路上,沈瑾年问程夕禾:“今天在学校都学什么了?”
程夕禾一只手被他牵着,就掰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加法,二加二等于四。"
沈瑾年笑着在路边的便利店给她买了根棒棒糖:“禾禾真棒。
在他眼里,他的小姑娘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
北京,《长街温柔》电视剧发布会。
身为该戏男女主角的沈瑾年和程夕禾并肩站在台上,接受着记者们的采访。
提问接近尾声,程夕禾悄然侧眸看向身边一身黑竖条纹西装,面容清冷的男人。
沈瑾年,满贯影帝,沈氏娱乐总裁,她家世交的小叔,也是她放在心里喜欢了八年的人。
只见沈瑾年拿起话筒,声音凉淡:“借此机会宣布一件事,从今天起我不再接戏,转行导演。”
闻言,程夕禾一怔。
台下更是一片轰然,记者很快回神追问:“那请问您导的第一部戏,女一号还是程夕禾吗?”
程夕禾出道五年,每部戏都给沈瑾年做女主,两人的合作几乎成了圈内默认的规矩。
然而这一次,沈瑾年却否认了:“不,女主角是姜凝。”
程夕禾一瞬如坠冰窖。
姜凝与沈瑾年师出同门,曾斩获影后一席,却于五年前息影退圈。
选择她,程夕禾能理解。
可在她十八岁生日时,沈瑾年明明就允诺过若有一天他成为导演,自己便是他第一部戏的女主角。
程夕禾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故意忽略。
一直到发布会结束,休息间。
程夕禾望着坐在沙发上解着袖扣的男人,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出声问:“小叔,转做导演的事……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沈瑾年眼都未抬:“一周前。”
刹那间,程夕禾喉间一涩,有些干痛。
这一周他们都在一起拍戏,可沈瑾年从未跟她提起过半个字。
是他们疏离了,还是他认为这些事自己根本无权知晓?
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涩意,程夕禾抿了抿唇:“小叔不是答应过我女一号会由我出演吗?”
沈瑾年皱了皱眉:“我也不是只拍这一部,下次有适合的会让你来演。更何况你的演技撑不起这个角色。”
程夕禾狠狠一怔。
自出道以来,网上关于她演技的负面评论都说得很难听,但自己从未放在心上。
现在沈瑾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比那些评论加在一起更要伤人。
片刻,见程夕禾久久不回声,沈瑾年抬眸看她。
瞧出她情绪不对,他刚要开口,休息室的门却被敲响。
一身素白衬衫工装裤的姜凝推门而入,笑颜飒爽:“师兄,还没收拾好吗?”
视线一转,她看见站在一边的程夕禾,挑了下眉:“夕禾也在呀,我和师兄约好了吃饭,一起吗?”
程夕禾垂下眼睫,缓缓攥紧背在身后的手,语气淡然:“不了,我一会儿还有通告。”
姜凝笑了笑:“那真是不巧。师兄,我们走吧。”
“嗯。”沈瑾年低低应了声,拿起外套向外走去。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向程夕禾:“跑完通告就早点回家休息。”
话落,便抬步离去。
程夕禾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泡在冷水里,怎么都暖不回来。
助理走进来时就看到她这副怔愣的样子。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着沈瑾年和姜凝相携而去的背影,不由感叹了声:“不管过了多少年,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还是那么的般配。”
般配?程夕禾呼吸一滞。
的确,姜凝和沈瑾年是国民认定的荧幕情侣。
不像自己,即使和沈瑾年合作了五年,都不曾有人觉得他们是一对。
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她的小叔,哪怕没有血缘!
程夕禾咽下喉间那一抹涩意,抬步想走。
耳边却又传来助理的声音:“对了,你不知道吧,他们当年还在一起过呢!”
程夕禾脚步一顿,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攥住,又闷又痛。
“他们在一起过?”
助理没察觉到她声音的微颤,点了点头:“是啊,他们两人师出同门,后来又一直合作,日久生情很正常。”
程夕禾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这时,助理看了眼手表,吵嚷着“下个通告要迟到了”,便拉着她跑了出去。
等结束所有通告已是晚上十点。
程夕禾疲累地坐在车上,手机倏地一震。
是推送的新闻,但上面那行大字却是格外刺目:“影帝沈瑾年与昔日影后姜凝单独幽会,疑似旧情复燃!”
程夕禾手指一颤,点进去就看到照片上沈瑾年和姜凝靠得极近,就像是在接吻一般!
她慌乱地按灭屏幕,呼吸却逐渐紊乱。
眼前那两人的身影挥之不去,像是一把刀狠狠扎在心上。
程夕禾迫使自己向车窗外看去。
街上熙熙攘攘,繁华一片。
她出神瞧着,突然就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沈瑾年站在摩天轮下对自己说:“夕禾,以后我导演的第一部戏,女主角一定是你。”
转眼五年,沈瑾年却违背了许下的承诺。
程夕禾心里漫上苦涩,她喊停司机,对助理说:“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不顾助理的叫喊,便下车一个人走远……
夜风清徐。
游乐园过山车上,凌厉的秋风跟刀片似的割在脸上。
分明是很刺激的游戏,程夕禾却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十几年来,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来游乐园坐过山车。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些年对沈瑾年的感情,与过山车在轨道上的起起伏伏相似万分。
这一场爱恋,盛大却无声,除了自己再没人知晓。
坐了两圈过山车,程夕禾的心情终于没那么淤堵。
她走下过山车,抬眼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程夕禾顿时一怔:“小叔?”
沈瑾年抬步走近,眉心微蹙。
四十分钟前,自己接到程夕禾经纪人的电话,说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不知道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他一猜便知道她是来了这里。
沈瑾年声音凉淡:“手机为什么关机,不知道大家会担心你吗?”
他话里斥责味道浓厚,程夕禾敛下眼帘:“小叔也会担心吗?”
沈瑾年顿了顿:“我是你的长辈,自然会担心。”
听到长辈这两个字,程夕禾咬了咬唇,心尖一疼。
时至今日,她才将那句台词悟了个彻底。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却不能说爱你。”
沈瑾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确定人没事后,转身往来路走。
“走吧,我送你回家。”
脚步声渐远,程夕禾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手:“小叔!”
沈瑾年回眸看去,便听她问:“小叔,我可以预定你下部戏的女一号吗?”
程夕禾心底充满希冀,然而沈瑾年的话就如一盆冷水直接浇下。
“如果合适。”
程夕禾怔了怔,突然发现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瑾年不再对自己百依百顺了。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条看不到的沟壑,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沈瑾年将车子停在程家门口:“到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程夕禾却迟迟没有开门下车。
沈瑾年不解地看向她:“还有事?”
程夕禾默了瞬,才缓缓开口:“小叔,你喜欢姜凝吗?”
车厢一阵寂静。
沈瑾年嗓音凉薄:“我的事和你无关。”
程夕禾胸口像有一块大石头堵着,喘不过气。
沈瑾年决定转行没有告诉她,第一部戏定下姜凝为女一号也没有告诉她,他的所有事的确都和自己无关!
程夕禾什么都再说不出来,一个人逃回了家。
卧室里。
程夕禾躺在冰冷的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望着窗外夜空中的月亮,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凄凉和悲恸。
第二天醒来,程夕禾将所有通告都推后,隔绝人世般的过了两天。
这天早上,她正站在自家院子里浇花时,谢隐打来了电话。
他是前几年国内爆红男团的队长,刚转行演戏,两人虽认识不久,却一见如故。
“夕禾,最近干什么呢?”谢隐淡笑着问。
“最近刚结束一部戏,没什么事。”
听到这话,谢隐声音里难掩期待:“那正好,我这有个综艺缺飞行嘉宾。你要不要来轻松一下?就当玩了。”
思索片刻,程夕禾答应下来,她确实需要些其他的事充实生活,不再去想沈瑾年!
将这件事告知经纪人后,合同很快敲定。
当天中午,程夕禾带着行李走出家门,却听旁边一声车响。
抬眸看去,竟对上车前窗内沈瑾年的双眼。
四目相对,沈瑾年下车走到程夕禾身前:“准备去哪儿?”
“谢隐喊我去参加一个综艺。”程夕禾如实说。
沈瑾年蹙了下眉:“你和谢隐关系很好?”
程夕禾愣了下:“我和他是朋友。”
沉默须臾,沈瑾年没再询问,转身打开车门:“我送你。”
程夕禾却不想:“小叔不忙吗?”
沈瑾年却只含糊地应了声,便坐进车里。
见状,程夕禾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跟上。
很快到了节目录制现场。
程夕禾刚想和沈瑾年道谢,却见他先一步走下车。
紧接着,节目组导演走到了他身前:“沈老师能来,我们这个小节目真是蓬荜生辉啊。”
程夕禾浑身一怔,拎着行李的手缓缓收紧。
原来沈瑾年会送她,是因为他也参加了这个综艺。
可他从演十几年,从来不屑于参加这种节目,为什么这次……
这时,一道悦耳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师兄,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姜凝眉眼盈盈地径直走到了沈瑾年身边。
这一刻,程夕禾刚才的疑问都有了回答——原来是为了姜凝!
一瞬间,她如同身处冰天雪地,寒气将四肢百骸都冻麻。
程夕禾逼迫自己挪开视线,不再去看。
恰好此时谢隐走上来接过她的行李:“夕禾,我也等你很久了。”
程夕禾心不在焉地应了句,只想赶紧离开,便没有看到沈瑾年看过来的晦暗眼神。
节目录制是在海上。
轮船甲板上,咸涩的海风迎面而来。
沈瑾年和姜凝在不远处不知在说什么,时不时传来的笑声那般刺耳。
程夕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着茫茫大海,心底的愁苦没能缓解半分。
早知他们在,她就不来了,何必给自己找这样的罪受?
程夕禾深吸了口气,决定回船舱离去。
不想刚一抬脚,倏地一阵剧烈的风刮起,整条船都被吹得摇晃!
程夕禾猝不及防,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撞上栏杆,随即便朝外翻去!
她不会游泳!
程夕禾心底一紧,慌乱之中本能地喊出沈瑾年的名字:“沈瑾年!”
但不远处,沈瑾年只是紧盯着怀中受惊的姜凝,看都没看她一眼!
冰冷的海水涌进鼻腔,程夕禾失去意识时,脑海里仍是落水前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录制被迫中止,程夕禾被救上来后,直接送到了医院。
醒来时,她头疼欲裂。
程夕禾再醒来,是被头痛疼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张了张嘴想说话,嗓子一片干疼。
这时,手腕却突然被攥住。
谢隐语气紧张:“夕禾,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夕禾看过去,却见他头发上还挂着水。
恍惚间,她想起是谢隐将自己救上来的。
程夕禾摇了摇头:“谢谢你救了我。”
谢隐满眼担忧:“当时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程夕禾露出抹安抚的笑,视线不自觉得扫过病房,这里除了谢隐,再无他人!
失望霎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眼神一黯。
谢隐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你是在找沈瑾年吗?”
程夕禾眼睫颤了颤,沉默不语。
谢隐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咽了下喉咙,好久才再度开口:“我去找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然而刚出病房就看见了沈瑾年。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擦肩而过。
病房内。
沈瑾年看着脸色苍白的程夕禾,蹙了下眉:“医生来看过了吗,怎么说?”
程夕禾垂眸看着手背上的滞留针:“我怎么样,小叔在意吗?”
沈瑾年微顿,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会告诉你的经纪人推掉这个综艺。”
程夕禾倏地抬头看他:“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是你小叔。”沈瑾年声音微冷。
程夕禾喉间一梗:“小叔?那我需要人救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你眼里,那个安然无恙的姜凝比当时的我更需要你是吗?!”
沈瑾年面色冷沉:“节目组有专业的救援,你不会有事。”
听着他淡漠的语气,程夕禾积攒的委屈再也隐忍不住:“可我需要的不是他们!”
沈瑾年捏了捏发痛的太阳穴:“别再胡闹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扔下这话,他转身便要走。
看着他的背影,程夕禾压在心里多年的感情倾泻而出:“沈瑾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沈瑾年没回头:“你发烧了,我去找医生。”
他声音像是结了冰,连带着门关的声音冷却看程夕禾的心。
她眼眶微红,鼻间发酸。
长达八年的暗恋,孤注一掷的表白,最后却以被忽视告终。
沈瑾年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
傍晚,程夕禾还是回到了节目录制地。
因她落水一事,节目组的气氛有些压抑。
沈瑾年,姜凝以及谢隐都不知去向。
程夕禾独自一人走在海滩上。
不知不觉间天暗了下来,月光照在海面上,给茫茫夜色染上一抹银光。
随着海水退潮,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拦在了她身前。
谢隐将玫瑰花束递到程夕禾面前,单膝跪地:“夕禾,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程夕禾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见他眼底一片认真,不由得一愣。
周围在海边漫步的人纷纷驻足围看。
倏然间,她只觉得身上有一道目光刺背。
程夕禾抬眸就撞进了不远处沈瑾年的黑眸里,他目光深邃,深意难明。
沈瑾年眼神晦暗,一时间,程夕禾忘记了反应。
这时,姜凝出现在沈瑾年身边,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身影,程夕禾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收回视线,看向还跪在身前的谢隐:“抱歉。”
说完,程夕禾转身挤出围观人群离开。
另一边,姜凝轻轻一笑:“原来谢隐喜欢夕禾啊,他俩年纪相当,看起来很般配。”
沈瑾年眼底情绪复杂不明:“这种话不要乱说。”
话落,便抽回胳膊,抬步走远。
姜凝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脸上的笑慢慢消失……
海风瑟瑟,空气中满是咸涩的味道。
程夕禾心不在焉地往酒店走,身后却突然传来沈瑾年的声音:“夕禾。”
她转过头看去。
沈瑾年目光深邃:“为什么拒绝?”
这个问题问的程夕禾一愣,随即反问:“你想我接受?”
沈瑾年没回答,但眼底意味明了。
程夕禾心底瞬间闷堵,声音沙哑:“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小叔,你明不明白?”
沈瑾年眉宇间染上些寒意:“你能分得清什么是喜欢吗?”
程夕禾刚要回答能。
沈瑾年却先一步说:“你不能。”
程夕禾心口猛地一疼,他是真的不相信自己的喜欢,还是不想相信?
她怔怔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眶通红:“沈瑾年,你是不是真的很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
沈瑾年没有半分犹豫:“是。”
这一刻,程夕禾如坠冰窖。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酒店房间的。
程夕禾靠着门板缓缓蹲下身,抱住蜷缩成一团的自己。
一连两次,深藏心底八年的感情,却最终只落得这样的结局。
程夕禾鼻尖泛酸,紧掐着手心,才没让眼泪从眼眶中掉落。
突然,门被敲响。
程夕禾打开门,便瞧见谢隐的脸庞。
两人面对面站着,有些尴尬。
谢隐先开了口:“夕禾,我能知道你拒绝我的原因吗?”
程夕禾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第一次在人前承认了自己的感情:“我有喜欢的人。”
“那个人……是沈瑾年吗?”谢隐直直地看着她。
“是。”
谢隐早有猜测,他眸底染上一抹悲伤,声音略略沙哑:“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程夕禾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今晚的事来的太突然,她本以为他们只是朋友,可他却突然表了白。
沉默半晌,谢隐叹了声:“就当是朋友,夕禾,我劝你一句,别再喜欢他了,你们……不合适!”
闻言,程夕禾浑身一震。
这些年知道她喜欢沈瑾年的人寥寥无几,但他们给出的看法竟和此刻的谢隐出奇一致。
所有人都劝她放弃,没有一个人支持她。
也因如此,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只怕得到沈瑾年的拒绝。
到底,结局还是如她所料。
自己的这段感情,真的错了吗?她没有答案。
谢隐离开后,程夕禾躺在床上,闭目间,脑海中全是和沈瑾年的过去。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庆功会。
那天,沈瑾年喝醉了酒,被自己送回公寓便睡去。
这样独处的机会很难得,她不禁贪恋地多看了两眼。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情起难抑。
她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屏住呼吸,缓缓俯下身子,轻轻地印上了他的唇……
翌日,节目补录结束后,程夕禾便离开了现场。
之后几天,她像是不知疲惫一般,日以继夜地赶通告。
连经纪人都看不下去,怕程夕禾累到生病,强制地给她放了两天假,并让她选定一个剧本早日进组。
但只有程夕禾知道,她这样工作,只是想让自己忙得想不起沈瑾年。
回到家里,她窝在沙发上将几个剧本一一看完,却丝毫不动心。
正准备回房间,管家却走进说:“小姐,沈家三爷来了。”
程夕禾一怔,沈瑾年很久没有来过她家了,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沈瑾年已经走进了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将手中的剧本放到程夕禾面前:“我剧中的女二号,想让你来演。”
他竟让自己给姜凝做配?
一时间,程夕禾心里五味杂陈。
她攥紧手指,压下那抹涩意:“以我如今在演艺圈的地位,不可能给已经息影五年的姜凝做配角,现在根本没有多少人记得她!”
沈瑾年双手交叉抵在膝上:“所以这是翻红她最快的捷径。”
见他态度如此,程夕禾倏地觉得好无力。
自己本来是他唯一的女主角,可现在他却把这些都给了姜凝。
压下喉间的苦,程夕禾缓缓开口:“如果我拒绝呢?”
沈瑾年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手机震动了下。
沈瑾年拿起扫了眼,便站起了身:“你不想,我不会强迫,但我希望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扔下这句话,他没再多留,抬步离去。
程夕禾走上阳台,看着沈瑾年径直走出别墅,来到车前。
只见副驾驶的车窗降着,姜凝就坐在车里!
程夕禾攥着栏杆的手一紧,心脏猛地一阵抽疼,疼得她呼吸紊乱。
沈瑾年真的如此喜欢姜凝,甚至形影不离!
车子绝尘而去,程夕禾身子止不住的微颤,不知是因为天气冷了,还是别的。
助理的电话在这时打来:“夕禾姐,晚上有场商业晚会邀请你,你要去吗?”
程夕禾望着已经瞧不见车影的小路,沉思片刻,答应了下来:“去。”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程夕禾一身白色抹胸晚礼服走进会场,笑容得体。
可当看到沈瑾年和姜凝也在时,脸上的笑僵了些许。
沈瑾年却像没发觉,带着姜凝走到她面前,一如从前那般喊她:“夕禾。”
可有些事发生了,怎么都回不到从前。
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程夕禾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小叔,好巧。”
沈瑾年点了点头,恰逢这时有人叫他,他便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程夕禾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要走。
姜凝却拦住了她去路,微微一笑:“夕禾,又见面了。”
程夕禾不想与她多说,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姜凝却蓦地压了声音说:“其实我知道你喜欢瑾年。”
程夕禾身形一顿,眉毛深深皱起。
“但很可惜,一厢情愿是没用的。”姜凝的话里满是嘲讽。
程夕禾捏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你想说什么?”
姜凝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瑾年很喜欢我的孩子,也很喜欢我。”
程夕禾呼吸一顿,视线缓缓落到屏幕上。
只见照片里,沈瑾年正抱着一个男孩,姜凝站在他身边。
三人脸上皆是开怀的笑容,像极了幸福的一家!
程夕禾紧盯着照片上的沈瑾年。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都很少见到他笑得这样开心,可和姜凝在一起的他,好像一直都是笑着的……
程夕禾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指甲都嵌入掌心竟都不觉得痛。
她嗓音略哑:“这孩子……”
“孩子当然不是瑾年的。”姜凝坦然回答,“但这也不耽误他喜欢这个孩子。”
程夕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底却狠狠颤栗。
这一瞬她彻底意识到,为什么沈瑾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她的感情。
因为他心底满满当当都塞满了姜凝,不管她经历过什么有过什么,他都能爱屋及乌。
自己输了,输的彻头彻尾。
程夕禾再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狼狈转身匆忙离去。
无人的街道上,她拖着裙摆失魂落魄地走着。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冷的人浑身一颤。
程夕禾停下脚步,慢慢抬起头望向夜空中的月亮,内心一片孤寂凄凉。
不知走了多久,手机倏地响起。
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名字,程夕禾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接起。
寂静中,沈瑾年的声音低沉有力:“你在哪儿?”
程夕禾顿了顿,扫了眼周遭:“我在游乐场。”
沈瑾年沉默一瞬:“在那待着,我去接你。”
“好。”
挂断电话,程夕禾一个人在摩天轮前的长椅上坐下。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摩天轮缓慢转动,眼前划过曾经与沈瑾年的种种。
座舱外的灯光忽明忽暗,座舱内却是空无一人,平白生出一股悲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蓦地,空气中传来程夕禾熟悉的气息。
她便知道,沈瑾年来了。
但程夕禾没有转头,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摩天轮。
她轻轻启唇,声音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小叔还记得吗?十二岁那年,我被选中在学校晚会上跳舞,本以为全家都会来,可最后只有你来了。”
“那天,你抱着一束白玫瑰,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夕禾,今天你很美’。”
沈瑾年眉心微蹙,没有说话。
程夕禾继续说着:“十六岁那年,我执意要去做艺术生,为此和妈妈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后,是你先找到的我。”
“后来你对她说一定会照顾好我,不让我在演艺圈受一点委屈。这五年来,你也的确做到了。”
说到这儿,她才转头看向沈瑾年,眼眶微红:“可是沈瑾年,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瑾年喉间一梗,心底浮上抹复杂不明的情绪。
只是,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这情绪是为何。
“我受托照顾你,该对你好。”
程夕禾鼻尖一酸:“那为什么现在的你,对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没有不一样。”沈瑾年声音清朗,“夕禾,你长大了,我是你小叔,自然要保持距离。”
听着他一遍遍重复两人之间的关系,程夕禾的心像被揪着。
她的声音带上些哭腔:“但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的亲小叔!”
“那又怎么样?”
听着沈瑾年的话,程夕禾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无力,他好像一块根本捂不热的石头,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收紧手,狠狠地咬了下唇:“那如果我说,三年前的那场庆功会之后我亲了你呢?”
话落,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程夕禾屏住呼吸,心底满是紧张不安。
然而,沈瑾年的面容却是一片平静。
没有惊诧,没有意外,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恍惚间,程夕禾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知道?”
沈瑾年的手紧了紧:“是。”
刹那间,程夕禾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眼前迅速闪过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沈瑾年的改变终于有迹可循。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因为知道,他才故意和她保持距离,才会不再对自己百依百顺,才会越来越冷漠。
这一刻,程夕禾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小丑,在尽力却拙劣地表演。
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欲盖弥彰,在沈瑾年眼里其实都是掩耳盗铃。
多么可笑!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程夕禾躺在床上,铺天盖地的寒意将她包围。
隐忍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原来……冬天真的到了。
突然,房门被敲响。
程夕禾擦去眼泪,打开门,竟是自己奶奶。
两人坐在客厅,程奶奶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一切了然。
“夕禾,明知会输,为什么当初还要赌呢?”
程夕禾顿了顿,双手紧攥一团:“我曾以为我会赢。”
人性如此,不亲自撞了南墙,不会回头。
程奶奶叹了口气:“你与我的五年之约,只剩半年,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答案?”
程夕禾看着仍放在茶几上、沈瑾年拿来的剧本,心底狠狠抽痛。
她沉默半晌,缓缓出声:“很快。”
程奶奶离开之后,程夕禾拿起剧本,指腹摩挲着‘导演’之后的那三个字。
沈瑾年。
这是她全部的青春,如今,只差一个完美的句号。
程夕禾拿起手机,打开与沈瑾年的聊天框,发送了一条消息。
“那个女二号……我演。”
发完这句话,她重重的舒了口气。
这样一来,十八岁的生日愿望,虽不完整,却也算是实现了。
一周后,程夕禾进入了沈瑾年的剧组。
她笑着跟每个人打招呼,除了沈瑾年。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程夕禾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舍不得放弃这段感情。
而沈瑾年见她刻意保持距离,与和她的交流也是屈指可数。
一晃,三个月过去。
程夕禾的戏份结束,剧组给她准备了一场杀青宴。
吃过杀青饭,她刚要上车离开,沈瑾年拦住了她:“我送你。”
程夕禾怔了怔,终是点头。
车行一路无声,直到程家门前。
沈瑾年侧眸看着程夕禾,目光深邃:“你在躲我。”
程夕禾避开他的视线,语气疏离:“小叔误会了,我只是看你太忙,不敢打扰。”
话落,一阵沉默。
他们之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但沈瑾年说不清。
半晌,他没再说旁的,只是点点头:“回去吧。”
程夕禾心尖却蓦地狠狠抽痛,仿佛被剜了一个大洞。
她狠狠掐着手心,咬着唇忍下。
想彻底放弃,就是要将这段感情从血肉中剥离,痛苦是应该的。
可看着沈瑾年淡漠的侧颜,程夕禾还是没忍住。
她压下喉间苦涩,颤着声:“小叔!”
沈瑾年侧眸看向她。
程夕禾攥紧手指:“如果……如果我结婚,你会难过吗?”
沈瑾年怔楞一瞬,摇了摇头:“我会祝福你,还会说一声恭喜。”
程夕禾霎时间如坠深渊。
她静默片刻,深吸了口气,才强扯出一抹笑。
这抹笑虽染着苦涩,却发自内心:“小叔,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如你所愿,我放弃了。
程夕禾回到家,程奶奶就坐在客厅中。
她在奶奶身边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光力气,疲惫不堪。
“奶奶,我认输了。”
程奶奶像是早就预料到,拿出准备好的资料放在茶几上:“这是家里为你挑选的人,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不会受委屈。”
程夕禾轻轻点头,不知是妥协,还是真的愿意。
她拿起资料翻开第一页,却在看清照片时微微怔住。
那扬着明朗笑容的人,竟是谢隐!
相亲定在了两天后,程夕禾独自一人来到了咖啡厅。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室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手机突然响起,程夕禾接起来,就听见谢隐犹豫的声音:“夕禾,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程夕禾应了声:“什么事?”
谢隐默了默:“我家里给我安排了相亲,我不愿意,但不能不去。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一声。”
话落,程夕禾搅拌咖啡的手一顿:“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谢隐没有丝毫迟疑。
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原来被人时刻惦念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的。
一时间,程夕禾心里有些复杂。
挂断电话片刻后,咖啡厅的门便被推开。
谢隐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却在位置上看到程夕禾的那一瞬愣在了原地。
“……夕禾?!”
程夕禾站起身,朝他伸出手:“你好,认识一下,我是你的相亲对象,程夕禾。”
直到两人重新坐回桌前,谢隐仍是未回过神。
他呆愣地看着程夕禾:“夕禾,你怎么会在这?”
程夕禾笑了下:“不是说了,我是来相亲的。”
谢隐却沉默下来,攥在一起的手指透露着紧张和不安。
“夕禾,我知道你也一定是被迫的,等回去我就跟家里说……”
“我已经放弃他了。”程夕禾打断他的话。
这个‘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谢隐怔住,想问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半晌,还是程夕禾先笑着打破尴尬:“今天我不想喝咖啡,我们换个地方吧。”
谢隐从来不会拒绝程夕禾,点头同意。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程夕禾竟带他来了酒吧。
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即使是下午,这里依旧热闹,欢腾。
几杯威士忌下肚,程夕禾有些喝醉了,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
她很少喝酒,但八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情绪几乎满溢,她需要一个发泄口。
谢隐按住她还要倒酒的手,拧眉劝:“夕禾,你不能再喝了。”
耳边音乐声振聋发聩,程夕禾眼里一片迷离。
她怔怔看着谢隐,几天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场景在脑海里闪来闪去。
程夕禾声音有些飘忽:“谢隐,你喜欢我什么?”
谢隐顿了顿,按着她手的力气松了瞬。
但他望向程夕禾的目光认真且满含深情。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夕禾,我愿意等待,不是为了你能与我在一起,而是找个理由不离开你。”
程夕禾狠狠一怔,脑海像有钟鸣砰响!
因为他说的这句话,竟和自己决定将对沈瑾年的感情放在心里时想的那样,分毫不差!
一瞬间,程夕禾耳边突然回荡起奶奶说的话。
“夕禾,将所有的爱放在一个得不到回报的人身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妈妈之所以现在这么幸福,正是因为她选择了一个爱她的人,而不是选择那个她爱的人。”
这些日子来感受过的苦楚在这一刻冒出了头。
程夕禾眼眶一热,一滴眼泪悄然落下。
见状,谢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你怎么了,是我哪句话说错……”
话没说完,他的脖颈被程夕禾轻轻环住。
她埋首于他的肩窝,声音贴着他的耳廓环绕:“谢隐,谢谢你。”
谢隐不明白程夕禾话的意思,本想回抱的手垂在身侧反复抬起,又反复落下。
两人又在酒吧坐了很久,程夕禾没有再喝,只是望着台上跳舞的人群,听着他们的高喊,任由心里的情绪蔓延流淌……
当晚,谢隐将程夕禾送回程家,将人交给管家,才放心离去。
程家别墅。
回到自己的房间,程夕禾打开柜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这些,全都是沈瑾年送给她的礼物。
程夕禾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箱子渐渐出神。
那条粉色围巾,是她六岁生日那年沈瑾年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礼物。
天鹅项链,是她十一岁时他送的期末考试第一名奖励。
还有裙子、耳环、口红、永生花……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不可代替的回忆。
但回忆,终究只是过去。
程夕禾抱着箱子来到沈家门前,给沈瑾年打了电话。
“小叔,我在你家门口,你出来一下好吗?”
不过一分钟,大门打开。
沈瑾年刚要开口,却先看见程夕禾脚下偌大的箱子。
他不明所以地拧起眉:“这是什么?”
程夕禾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捋到而后,嘴角扬起抹干净的笑容:“小叔,我来是想把这些东西还给你。”
沈瑾年眼神闪了闪,眸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知道,她是决定放弃他了。
这本就是沈瑾年想要的结果,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口却有些闷。
见他不说话,程夕禾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做一个体面的大人,好好的告别。
“从前麻烦小叔照顾我,以后,就不必再费心了。也希望你能永远幸福。”
“小叔,再见。”
话落,她便转过身,步伐坚定地向前走去。
沈瑾年心底倏地有些烦躁,他下意识开口喊她:“夕禾!”
可这次,程夕禾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停下,更没有回头,只是挥了两下手臂。
沈瑾年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
她是真的不再需要他了,哪怕是以小叔的身份。
之后,程夕禾再没联系过沈瑾年。
转眼两个月,沈瑾年导演的第一部戏即将上映。
因为有事,他没能出席发布会。
机场大厅。
沈瑾年正在候机,打开直播时,发布会已接近尾声。
屏幕上,程夕禾拿着话筒,笑容轻浅。
“其实今天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宣布,这部戏将是我最后一部戏,我决定息影。”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屏幕外的沈瑾年更是一怔,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
这时,手机里传来现场记者的提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程小姐你决定退出演艺圈?”
程夕禾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更浓。
只见她缓缓抬起右手,无名指上一颗钻石熠熠生辉!
“我要结婚了。”
画面中的程夕禾嘴角扬着淡淡的笑,眼底满是柔情。
而看着她的沈瑾年却是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他的心里浮上一抹很奇怪的感觉,他说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堵得慌,像有一块大石头。
沈瑾年现在很想给程夕禾打一个电话,但是耳边已经传来登机的广播,而她还在发布会的现场。
掩去心底的疑问,沈瑾年将手机关机,心事重重地起身走去检票。
北京飞往巴黎整整十个小时,沈瑾年的心却仿佛留在了北京。
他看着高空中的云,怎么都没想明白,程夕禾怎么就要结婚了?和谁?那人靠谱吗?
终于落地,沈瑾年走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电话。
刚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
可那边传来的声音却不是程夕禾,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沈老师,夕禾睡着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声音实在耳熟的很,沈瑾年皱起眉想了片刻,不确定地问出口:“谢隐?”
谢隐应了声:“是我,没想到沈老师还记得我。”
沈瑾年的眉心一瞬更紧,语气凌厉:“你为什么和夕禾在一起?!”
谢隐极轻地笑了笑:“我是夕禾的未婚夫,当然和她在一起。倒是沈老师这么晚到底找夕禾有什么事?”
闻言,沈瑾年狠狠怔愣住。
程夕禾的未婚夫是谢隐?!
半晌,见沈瑾年迟迟不说话,谢隐说:“既然沈老师没什么事,那我就先挂了,我不想打扰夕禾睡觉。”
话落,电话便被挂断。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之气,沈瑾年想不通为什么程夕禾会突然要和谢隐订婚,他们才多久没联系?两个月?
倏地,他想起程夕禾杀青那日,他将她送回家,她问他:“如果我结婚,你会不会难过?”
是不是那个时候,程夕禾就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沈瑾年随即给家里的管家打去电话:“吴叔,隔壁程家的小女儿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
吴叔顿了顿:“不是突然啊,程家一直想与谢家联姻,本来程小姐一直不答应,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估计是想通了吧。”
一直想联姻?
沈瑾年在原地怔愣了很久,助理在一旁见时间实在来不及,才匆匆跑上前劝道:“沈哥,巴黎时尚展览会就要开始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瑾年收回思绪,眉眼晦暗地应了声:“知道了。”
巴黎时尚展览会结束已经是凌晨,沈瑾年看了眼时间,心里却在想:现在程夕禾还和谢隐在一起吗?
他们两个人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心中越发的烦乱,沈瑾年喊了声助理:“给我订最快回帝都的机票。”
助理方岩愣了愣:“沈哥,您到现在都还没休息过,身体吃不消的。”
沈瑾年捏了捏发痛的太阳穴,眉心皱成一团:“去订,我没事。”
方岩不好再劝说什么,只好乖乖去订了机票。
飞机落地帝都是第二天的上午,沈瑾年下了飞机,却意外看见姜凝站在机场出口。
他走近,拧起眉:“你怎么在这?”
姜凝笑了笑:“听助理说师兄回来,我当然要来接你。小迪很想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小迪是姜凝的儿子,今年才三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不料,沈瑾年却拒绝了:“不了,今天我有事,你也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抬步便要走。
姜凝脸上的笑僵了僵,上前一把拉住沈瑾年的手臂:“师兄,你要去哪?”
沈瑾年抽出自己的手臂:“跟你没关系,以后不要擅自做这种事,我不需要你接。方岩,送姜凝回去。”
方岩拦下还要再上前的姜凝:“姜小姐,沈哥真的有事,您还是先走吧。”
姜凝看着沈瑾年决绝离去的背影,理整家獨費付βγ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她总感觉有什么事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离开机场,沈瑾年直奔老宅去。
没回自己家,沈瑾年却是先敲响了程家的门。
大门打开,是程家的管家。
“沈家三爷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瑾年默了默:“夕禾在吗?”
管家点头:“小姐在家,我去帮您通报一声。”
走进客厅,沈瑾年看着屋子里的装饰,竟有一种很久都没有来过的感觉。
的确也是很久了,大概快半年。
正恍神的时候,楼上传来脚步声。
沈瑾年抬眸去看,只见程夕禾一身浅色长裙走下来。
她看向他的眉眼淡淡,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小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瑾年刚想问关于她结婚的事,可话到了嘴边,他却突然一顿。
他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心情来询问这件事呢?
她的婚姻自有她家人做主,但是……
沈瑾年抿了抿唇:“听说你要和谢隐结婚?”
闻言,程夕禾怔了一瞬,随即点头:“是,昨晚谢隐不是都告诉小叔了吗?我以为他说的很清楚。”
话音刚落,沈瑾年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程夕禾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直视他的双眼,“小叔不是说,如果我结婚,你就恭喜我,为我开心吗?”
沈瑾年倏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是你自己说你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你不喜欢谢隐。夕禾,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联姻,你大可不必这样……”
话没说完,被程夕禾打断:“小叔误会了!”
沈瑾年怔住。
程夕禾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向后退了一步:“我之前是不喜欢谢隐,但是谢隐对我很好,我已经对他动心了。我选择和他结婚不完全是因为两家联姻,小叔不必替我担心了。”
“如果小叔没有别的事,就离开吧。被狗仔拍到你来我家,你的粉丝,还有姜凝都会误会,我不想公开解释。”
沈瑾年眉心深深皱在一起:“什么意思?和姜凝又有什么关系?”
程夕禾扯了扯嘴角:“小叔和姜凝什么关系,小叔比我更清楚,以后我和小叔都会有自己的家庭,还是少来往吧。王叔,送客。”
说完,她便转身走上二楼,只留给沈瑾年一个背影。
管家王叔走到沈瑾年身边:“三爷,小姐想来是心情不太好,您别跟她计较。”
沈瑾年从鼻腔里舒出一口气:“不会。”
他是她小叔,所以关心她是应该的,询问也是因为这样。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会让别人误会的。
沈瑾年正要离开程家,院外大门却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谢隐。
两人看见对方,同时脚步一顿。
四目相对,空气中暗潮汹涌。
到底还是沈瑾年气势更强,谢隐率先败下阵。
他嘴角微上扬:“沈老师昨天还在巴黎,今天就回来了,是什么让您心急如焚?”
沈瑾年脸色不变:“夕禾是我看着长大的,知道她要结婚,我自然得问清楚,不想让她受了委屈,也得看看这个未婚夫是不是真的配的上她。”
谢隐笑了声:“沈老师说笑,我怎么会让夕禾受委屈。这些年真让她受委屈的人,沈老师不会不知道是谁。”
沈瑾年闻言眸色一沉,手缓缓攥紧。
谢隐还是那副疏离礼貌的笑颜:“沈老师说着不想让夕禾受委屈,但是这些年夕禾似乎过得也不是很开心,是什么原因?”
“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沈瑾年语气凌厉。
谢隐点头:“以前的事我的确是管不了,但从今往后,夕禾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对不会再让她感觉到一丝痛苦。”
谢隐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意有所指。
沈瑾年听的不舒服,可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辩驳的理由。
两人僵持片刻,谢隐没了耐心跟他继续周旋,便说:“我还要去找夕禾,就不陪沈老师闲聊了,有机会希望我们可以合作。”
最后一句话是客套,谢隐比谁都明白像他这种刚出道没多久的演员,沈瑾年看不上。
正要与沈瑾年擦肩而过,谢隐却被他叫住:“等等。”
脚步停住,谢隐转过头去看他:“沈老师还有什么事?”
只见沈瑾年眸底一闪而过什么。
他声音低沉冷冽:“你不是希望可以和我合作?”
谢隐愣住,脸上划过一抹错愕:“沈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沈瑾年一双黑眸直直地盯着他:“也不用等有机会,我的下一部作品,可以让你来演男一号。”
闻言,谢隐浑身一震,大脑瞬间空白。
缓了好久,他才怔怔开口:“为什么?”
沈瑾年敛了神色:“为什么?如果你没有能力,我不会要你。而且,既然你要和夕禾结婚,以后也要叫我一声小叔,我帮帮你不是应该的?”
谢隐看着他,心底却没有底。
他总感觉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可是他现在就像是站在沙漠里的人,面前有一杯水,他明知那可能是海市蜃楼,或者是陷阱,但他还是想要赌一把,去喝那杯水。
犹豫半晌,谢隐缓缓开口:“我考虑……”
未说完的话被沈瑾年打断:“谢家名门望族,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家产也够你活到八十岁,但你偏偏进入娱乐圈,难道不是为了完成演艺的梦想?”
沈瑾年不愧是在娱乐圈打拼了这么多年的人,看人看得极准,每一个字都戳中了谢隐的心。
的确,身为帝都谢家唯一的儿子,谢家将来所有的财产都会归于他,他大可不必再娱乐圈这种地方打拼。
若不是因为他心中演员的梦想,他不会进入娱乐圈。
目前以他的咖位,能拿到好的资源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他不是不能自己花钱去抢夺,只是他不想。
如果真的能出演沈瑾年的电影,那么他跟平步青云没有什么区别了。
见谢隐久久不说话,沈瑾年没了耐心:“既然你不想……”
“我愿意!”谢隐没再犹豫,直接开口答应。
就算这杯水是海市蜃楼,他也不会放手。
程夕禾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沈瑾年和谢隐相对而站地谈话。
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心底不明白,他们俩能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沈瑾年终于离开程家,然而谢隐也跟着一起离开,没有进门。
程夕禾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才收回视线。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那一枚硕大的钻戒象征着谢隐的诚心。
她的确是已经打算来慢慢接受谢隐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爱上谢隐。
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但毕竟程夕禾和沈瑾年相识了那么多年。
时间的问题,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回到房间,程夕禾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刚才沈瑾年的一言一行。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问自己结婚的事,但是他看起来依旧是在以小叔的身份来询问。
果然,沈瑾年对她到底是没有感情的。
再次确认已经明了的事情,程夕禾的心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大概更多的还是遗憾和不甘心。
自己的青春和这么多年的爱意全部都付诸东海,谁会甘心接受呢?
但终究还是要接受的。
她会和谢隐结婚,以后的日子将再也没有沈瑾年。
本该如此,本就该是这样的。
程夕禾轻轻合上眼,逼迫着自己不再去想。
晚上,程夕禾接到了谢隐的电话。
“夕禾,今天我在你家遇见了沈老师。”
程夕禾应了声:“我知道。你们说了什么?我看见你和他一起走了。”
那边的谢隐顿了顿,没有隐瞒:“他邀请我出演他下一部作品的男一号,夕禾,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靠家里,所以……”
“我明白。”程夕禾笑了笑,声音温柔,“小叔很优秀,你跟着他一定会得到很好的成绩。就是现在我已经退圈,不能帮你什么,有小叔帮你也很好。”
谢隐像是松了口气:“沈老师肯帮我,也是因为你。但是我就是怕你误会我在利用你,想着一定要和你说清楚。”
程夕禾唇边笑意加深:“说什么利用不利用,要是你这样说,那岂不是我在娱乐圈的这些年都在利用沈瑾年?别想太多,我不会误会,你专心演戏我很开心。”
谢隐声音中终于含了些笑意:“谢谢你,夕禾,谢谢你理解我。”
程夕禾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娱乐圈不好混,一步走错,可能就会被雪藏一生。
运气不好一直接不到好戏,也可能是白白度过一生。
只是程夕禾不明白,沈瑾年明明不喜欢谢隐,为什么突然就要帮他?
和他相识这么多年,程夕禾却越来越觉得,自己不了解沈瑾年了。
刚挂断谢隐的电话,沈瑾年竟紧跟着来电。
程夕禾接起,眉心微微蹙起:“小叔,有什么事吗?”
沈瑾年听出她稍稍不悦的语气,心里一沉,但声音一如往常:“下楼,我在外面等你。”
“现在?”程夕禾一怔,“这么晚,小叔要带我去哪儿?”
她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戒备,沈瑾年莫名就觉得心冷。
想起从前程夕禾贪玩的时候,总是偷偷摸摸喊他带她出去,她那时候说他是她最信任的人。
如今不过才过了几年,两人之间竟变成这样。
他敛下眼睫:“别误会,今晚沈家家宴,老头子说很想你,想见见你,我才来接你。”
沈瑾年嘴里的老头子是现在沈家的家主,程夕禾要叫一声沈爷爷。
“原来是这样,那小叔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下去。”程夕禾心中疑虑被打消。
“好。”
通话结束,沈瑾年走下车,靠在路灯下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在暗黄的灯光下,遮住了他的视线。
老头子说想见程夕禾是真的,但大可以找人询问一声,然后派司机来接。
可鬼使神差的沈瑾年就站起身,自告奋勇地说去接她。
一支烟燃到了尽头也没能纾解沈瑾年心中郁结半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程夕禾要结婚之后,他心里总是堵着的。
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始终环绕着他。
但是他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他觉得不可能,并且坚信。
半晌,程夕禾从程家大门走出。
两人相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去往餐厅的路上,也是始终无言。
沈家老爷子见到程夕禾开心地不得了,这些年程夕禾和沈瑾年都很忙,,终于等到两人都空闲,老人家自然开心。
沈瑾年坐在两人对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勾出点笑容来。
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程夕禾将要结婚的事。
“一晃眼夕禾这丫头也长大了,竟然都要结婚了。”沈家老爷子转而看向沈瑾年,“倒是你这个小叔,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这白头发都是被他气出来的。”
沈瑾年不背这个锅:“您别用这套来逼婚,您这白头发是自然白。”
老爷子顿时就拍了下桌子:“你还气我?!”
沈瑾年立刻就笑着求饶:“得,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
这时,程夕禾却挽住老爷子的胳膊,笑着说:“沈爷爷,您也别太操心,据我所知,小叔现在有心仪的对象。”
老爷子挑起眉:“是吗?是哪家的姑娘啊。”
眼看着程夕禾粉唇轻启,真要说出个什么名字,沈瑾年开口拦住她的话头:“夕禾,别乱说。”
程夕禾却毫无惧色地看向他:“小叔,我还没说,你就说我乱说,难道你知道我想说的人是谁?”
沈瑾年敛了神色:“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心仪的对象,你说出谁都是在乱说。”
不等回答,他拖开椅子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沈瑾年就转身离开。
沈瑾年在家宴上喝了些酒,不多。
他的酒量,这些酒本不会上头,可莫名地就是有些头晕。
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赶走不少醉意,但心里还是有些堵。
几个月前,程夕禾还站在摩天轮前跟他表白,一转眼竟然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走出卫生间,竟看到程夕禾就站在一边,指间还夹着一点猩红。
沈瑾年当即就沉了脸,上前一把拿下那烟,语气凌厉:“谁教会你抽烟的?”
程夕禾也没再抢,眼看着他把烟蒂按灭丢进垃圾桶,才出声回答:“没有人教,自己学的。”
沈瑾年的心头蓦地浮出一抹烦躁,他移开视线,用一贯阴郁的语调说:“以后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本以为她会说些别的。
不料,程夕禾却是轻笑了一声,真像当初那小姑娘般回:“小叔说的对,我都听小叔的。”
哪怕她随便回一句什么敷衍的话,沈瑾年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偏偏她这样听话地应声,就让他觉得,她的确是在认认真真地敷衍他的告诫。
就像小时候家长叮嘱孩子们不要吃街边的小吃,孩子们答应地极其严肃,但一转头还是会奔向小吃摊。
程夕禾现在就和那些小孩一样,把他当作真的长辈,认真而严肃地敷衍。
仿佛是在告诉他,她现在对他已经别无其他感情。
他们之间,就是纯粹的,一声小叔的关系。
这个清晰的认知让沈瑾年的心没来由的一慌。
按理说她该高兴地,毕竟他终于打消了程夕禾对自己的心思。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沈瑾年压下心底的异样,移开视线,换了个话题:“以后打算干什么?”
程夕禾却是不答反问:“我想做什么,小叔就还会像从前那样帮助我吗?或者,像帮助谢隐那样?”
提及谢隐,沈瑾年的眸色黯了黯:“我会帮谢隐,也是因为你。”
程夕禾笑起来,眼底却晦暗:“那我还真是得感谢小叔,从前帮我,现在帮我的未婚夫,要是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小叔是慈善家。”
沈瑾年没说话。
沉默片刻,程夕禾也没有继续琢磨他的心思,抬步转身:“小叔,回去吧。”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离开的背影,沈瑾年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明明已经听了近二十年的小叔,偏偏刚才那一声,狠狠刺痛他。
程夕禾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
但这并不是沈瑾年想要的。
他曾经是真的很想保护好程夕禾,至少要在那个混乱复杂的娱乐圈为她辟出一片可以保留她天真烂漫笑容的净地。
但最后,伤害她最深的人,也是他。
家宴结束,一群人走出餐厅。
沈老爷子对程夕禾说:“夕禾,你和瑾年坐一个车吧。”
沈瑾年已经打开车门,却听她说:“不用了沈爷爷,我未婚夫要来接我。”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谢隐的声音:“夕禾!”
谢隐走过来,对沈老爷子微微颔首:“沈爷爷好,我是夕禾的未婚夫谢隐,我来接她回家。”
沈老爷子笑着点头:“行啊,这么把夕禾放在心上,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夕禾。”
谢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我是真的喜欢她。”
说着,他看了眼程夕禾,嘴角露出笑容。
沈瑾年却只觉得那笑容刺眼。
程夕禾和众人告别,坐上了谢隐的车。
而直到车子绝尘而去,她都没再看沈瑾年一眼。
独剩下站在原地的沈瑾年缓缓地放下了刚要抬起的手,嗓间中的那句“再见”也随着滚滚尘灰沉寂下去。
这丫头……真是恨透了他吧。
沈瑾年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缓缓抬眸看向漆黑的夜空。
城市里的天太黑了,黑得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沈瑾年在娱乐圈的前几年算是如履薄冰,行事小心,不敢有一点污点,基本是滴酒不沾。
后来打拼出来点地位,对酒精这东西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
可今天,他喝了不少,尤其是从卫生间回来之后。
而沈瑾年宿醉之后一定会头痛。
醒来时是凌晨三点,再准确一些,是凌晨三点二十七。
胃里传来一阵阵难忍的剧痛,翻腾倒海的,里面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大战。
沈瑾年几乎是从沙发上滚下来的,他踉踉跄跄地站起,直奔向卫生间,扶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有严重的胃病,和喝酒没关系,是从前拍戏时饮食不规律留下的毛病。
沈瑾年经常忘记吃饭,被程夕禾知道,她便日日都要给他送饭,盯着他吃饭才肯放他离开。
三年前那场庆功会他喝了酒,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头疼欲裂。
第二天早上,程夕禾帮他买了胃药,煮好了醒酒汤。
和他记忆中的解酒汤不一样,她熬的汤有股清甜的味道。
偷摸去看她熬汤的砂锅,才知道里面多放了几片苹果。
若是平常,沈瑾年只当她是单纯地关心自己。
可偏偏前一晚程夕禾偷亲了他。
沈瑾年心中复杂不明,当下只有慌乱和错愕。
且不说这段感情是什么样的,光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身份,程夕禾就不该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
而他身为她的小叔,是她的长辈,唯一能做的就是及时阻止。
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他便选择了逃避。
吐完了,沈瑾年倚着浴缸席地而坐,双眼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十分怖人。
坐了一会儿,他重新站起身,缓慢地挪进了卧室,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胃药,没力气倒水,就干咽下去。
发涩的药片刮过喉咙,像是刀片,不然怎么一阵腥甜?
沈瑾年躺在冰冷的床上,被褥上被寒风吹得冰冷蚀骨,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
他睁着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许久,他低喃道:“也好……”
程夕禾和别人在一起、结婚生子,也好。
除了他,谁都能给她一段光明正大的恋爱。
没有见过深渊的人不知道生活在阳光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所幸他知道,也就不必她去涉险。
沈瑾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尾音蜿蜒,也诉不尽内心悲凉与创痛。
这些年他一直逃避的问题,其实早在他犹豫过一瞬的那一刻,就有了答案。
只是他没有直面,更不敢直面。
如今,也不用再纠结。
家宴之后,沈瑾年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程夕禾。
倒是和谢隐常常见面。
合同已经签好,如今只等着敲定剧本,谢隐便可以进组。
在讨论剧本的一次,沈瑾年佯作顺口提起:“夕禾最近怎么样?”
提起程夕禾,谢隐便露出笑容:“夕禾最近准备到剧院去做舞蹈演员,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最开始她的梦想就是跳舞。”
然而闻言,沈瑾年却是狠狠一愣。
程夕禾最初的梦想是跳舞,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后来就变成了要做一个演员。
那时的沈瑾年还问过她,为什么突然就想做演员,她却支支吾吾地没有回答。
现在想来,程夕禾会改变自己的梦想,是为了他。
静默须臾,沈瑾年掩去眼底情绪:“这样也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就来找我。”
没有他,程夕禾也算是终于回到自己本该有的人生轨迹上了吧。
谢隐连连答应。
看着谢隐眼中的光,沈瑾年在心里想,这才是应该和程夕禾在一起的人。
年龄相当,朝气蓬勃,像是初升的太阳。
而他,并没有这些东西。
一晃又是一周。
沈瑾年新作品的剧本敲定,他便请几个副导演和演员们在茗香楼吃饭。
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打开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