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种女主是人间清醒的文?
【完结文】
闺蜜拜托我替她给唐小将军传个情书，举手之劳，我送去了。
谁知过了两日，他气势汹汹拦下我马车，
「我前日在春熙楼等你至半夜，你为何不来？」
「你等了半夜，没人去？」
唐烁，「中间倒是来了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让侍卫把她赶出去了！」
我直翻白眼，「我劝你再看一眼信的落款。」
1
我骗幼弟喝下一杯苦丁香，害得他呕吐不止。
阿娘震怒，痛骂了我半宿，早饭都不让我吃，就将我扔上马车，让我去京郊庄子上冷静冷静。
行到半途，马车被人拦住。
锦衣男子气势汹汹揭开车帘：“我前日在春熙楼等你至半夜，你为何不来？”
我深觉莫名：“唐烁，你脑壳坏了？”
他探手入怀，掏出封粉色信笺：“这是你前日亲手交给我的。”
我张眼一看：“没错。”
是我给的，但不是我写的。
我竖起耳朵，做好聆听八卦的准备：“你等了半夜，没人去？”
唐烁深吸口气，耐着性子：“中间倒是来了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说是来赴约。”
“可我根本不认识她，就让侍卫把她赶出去了！”
我瞧了眼他身后五大三粗的侍卫，倒抽一口凉气。
终是扬起下巴点了点，大发善心道：“我劝你再看一眼信的落款。”
他低头翻了翻，脸色突变，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葛、素、素？”
葛素素跟我常有来往，算是我的死忠小姐妹，前两日她羞答答跟我说她喜欢唐烁，拜托我传个情书。
举手之劳的事儿，我纪宛倒也乐于成人之美。
“吏部葛尚书家的二小姐。”
虽不及我美貌，那也是温婉闺秀。唐烁竟将人赶出去了，真是不识好歹。
“我不认识她。”唐烁面容平静。
他望着我，漂亮的桃花眼中隐有失望：“我以为是你……”
我？我为什么要给他写情书？
我身份尊贵，弗一出生便被封为华荣郡主。皇帝是我舅舅，长公主是我母亲，太后是我嫡亲祖母。
地位如此高贵的我，给他唐烁写情书？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你配吗？”
我被折腾一宿，又被拦住马车，想探听下八卦，结果被人质问，耐心早已告罄。
“好狗不挡道。让开！”
他勾唇一笑，眼中浮上往日的玩世不恭，不仅不听话，还往前凑了凑，上下打量我一番。
“脾气暴躁，黑眼圈严重。看来阿姐昨夜确实没有睡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被阿娘惩戒的事定然已传回将军府。
“隔壁王阿公不乱管闲事活到九十九。”
我冷着脸强调：“还有，不要叫我阿姐，叫郡主殿下。”
他姓唐，我姓纪，可见不是正经姐弟。
我纪宛的弟弟只有一个，便是那才被我害得呕吐不止的小倒霉蛋阿贺。
至于唐烁。不过是我阿娘第二任驸马唐将军带来的拖油瓶罢了，跟我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眼前人不置可否，深深望我一眼，这才跳出马车——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2
我欠唐烁的，严格来说不是东西。是个人。
十日前，我去京郊踏青，途中遇到个女子碰瓷，我刚想命人将她乱棍打死，就发现这女子是从唐烁府中逃出来的。
我和唐烁向来不和，他想要的东西，我自然要收入囊中。
不为别的，就为膈应他。
若是唐烁不提，我早已忘了这个名叫红梧的女子。
如今他既提起，而我又在庄子上百无聊赖，便正好找过来解闷儿。
“说吧，他为何要追捕你？”
我喝了口茶，开始研究手指甲上新作的丹寇。
“妾身原是唐小将军府上伺候笔墨的丫头。”
“唐小将军想纳奴家为妾，奴家不答应，他就、他就——”
她捂脸哭泣：“霸王硬上弓，强了奴家。”
……
“奴家寻死不成，逃了出来，唐小将军怕奴家败坏他的名声，这才追捕奴家。”
于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即将上演的这套虐恋伤痛文学，被我半路截了胡。
我顿时失去了研究丹寇的兴致，只想重金求一双没有听过冤家对头床上生活的耳朵。
不过——
我眯起眼睛，打量起红梧。
唐烁可是个挑剔的人。葛素素这样的美人儿他都看不上，竟喜欢红梧这样清汤寡水的小家碧玉？
那他眼光可真差。
不过，我倒是可以利用下他这不怎么样的眼光。
再过两日有场皇家秋狩，阿娘正在气头上，放话不带我去。
这怎么行？我可是从小立志要成为皇后的女人，秋狩是个和太子培养感情的绝好机会。
“帮你混进秋狩？”
被我派人“挟持”来此的唐烁缓缓睁大眼睛。
“你不是很讨厌户外运动？尤其讨厌骑马射猎？”
此话不假。但我的喜好是可以随着情景变换的。
“我要去见太子，听说宫里正在给他选妃。”
我和太子青梅竹马，虽说不算情投意合，但也曾两小无猜。
唐烁恍然大悟：“你想做太子妃？”
他倒是聪明。
“你喜欢太子？”
不。我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做皇后。而太子妃，是成为皇后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快路线。
至于喜欢……
唐烁望着我，还在等一个答案。
我突然心生烦躁：“我喜不喜欢太子，关你何事？”
“唐烁，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心肝宝贝红梧在我手上。带我去秋狩，我就把她还给你。”
他神色剧震，满脸难以置信：“什么心肝宝贝？”
我不屑：“别这幅被恶心到的表情，你和她那点破事我都知道了。”
他面色古怪：“什么破事？我和她有什么事？——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不欲戳穿，这种阴私说出口都是脏了我的舌头。
“你到底想不想要红梧？想要就答应我的条件！”
唐烁瞪着我，颇有些咬牙切齿：“成交。”
看来还是很想要的。
呵，男人。
3
铠甲太重，帽子太大，弓箭也不趁手。
但为了做皇后的梦想，我觉得这些都可以克服。
唯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唐烁的絮叨。
“下巴别抬这么高。皇家秋狩皇家秋狩，皇家可到处都是你的熟人，你这样容易被人认出来，当心长公主殿下发现，把你扔回庄子。”
说得算是有点道理，我忍气吞声低下头。
“站得别离我这么近。你看哪家侍卫跟主子并肩而立的。往后退往后退，对，跟我保持这个距离。”
我很想让唐烁闭嘴，但我得先忍过陛下的开场致辞，才能在众人入山行猎时浑水摸鱼见到太子。
我的忍耐很快迎来回报。
刚射下一只猎物、驻马原地等候的太子惊讶的望着我，反应过来后立马让侍卫后退，自己则翻身下马，快步走来我跟前：“宛宛你怎么来了？姑姑说你病了，这段时间都要在庄上养病。”
为了不欺君（储君也是君），我抬手捂住嘴巴，柔弱的咳嗽两声：“殿下，许久未见，宛宛甚是想你。”
太子莞尔：“原是孤该去看你的，不过最近宫中事忙——你知道的，孤要娶妻了。”
不待我追问，他便竹筒倒豆子般：“母亲要给孤定魏国公家的五小姐，但孤心仪的其实是葛尚书家的二小姐。”
我顿时一阵猛咳。
太子拍拍我的肩，关切道：“宛宛你没事吧？身子不好还是回家歇着。”
太子仁善忠厚，就是话实在太多了。
我生怕他切换话题，赶紧抬手制止：“我没事，你继续说。”
太子从善如流：“所以这段日子孤求了父皇又求皇祖母，总算如愿以偿。立葛小姐为太子妃的诏书明日便要颁下。”
不远处传来“噗嗤”一声憋笑。
我本就被太子扎了一刀的心瞬间又中了一箭——唐烁这个不要脸的，定是躲在附近偷听。
“哦对了，宛宛你找孤有何事？”
原本有的，现在无了。
我勉强勾起唇角：“我没事，我就是来随便看看。”
太子放下心来：“宛宛，你我情同兄妹，孤就算娶了亲，你来日有事也尽可以来找孤。”
……
托您的福，昔日唯我马首是瞻的死忠小跟班葛素素，身份即将水涨船高，很快就要压本郡主一头了。
太子很快带人离去。
压抑的嗤笑瞬间变成哈哈大笑，唐烁的身影在不远处大树的枝丫间若隐若现。
我抽箭搭弓，用力射去：“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他利落避开长箭，身姿潇洒，翩然落地。这一整套动作端的行云流水，俊美非凡。
可惜啊可惜。
“白瞎了你这张漂亮脸蛋，连个女人都拴不住！”
唐烁：……
他一脸无辜，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间接被太子拒婚的挫败感化作一腔愤怒，冲着眼前人而去。
“葛素素喜欢的人明明是你，她给你写情书，约你会面…你为什么不答应娶她？！”
“她若是跟你定亲，就没法嫁给太子了！”
“现在好了，她不仅抢了我的位置，马上地位还要比我高了！”
“都怪你！”
“唐烁，都怪你！”
我弯腰捡了石子，一股脑儿朝他扔去。
前几颗石子击中他，又落下来，他不躲不避，抬眼深深看我。
我被他瞧得有些心虚，但我任性惯了，嘴上绝不输阵：“看什么看？刚才热闹还没瞧够？你是不是想笑话我？我告诉你，就算我做不成太子妃，我也还是华荣郡主……”
他似是再听不下去，突然抬脚，几乎瞬间欺到我身前，攥住我的手腕，制住我的动作。
“够了！”
他的脸近在咫尺，眸中情绪复杂，似是压抑着什么。
“我不喜欢葛素素，为什么要跟她定亲？”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为了荣华富贵可以牺牲自己的婚姻？”
他话说得极慢，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仿佛有某种情意呼之欲出。我有点害怕，想抽回手，却抽不动，想后退，却挪不动腿。
“唐烁，你、你放开我。”
他揭唇，一字一顿：“我不放。”
“感情不是工具。”
“你可以拿它做交易，我不行。”
“我只娶我喜欢的人。”
四目相接，呼吸可闻。近到他只要微微低头，就能在我唇上落下一个吻。
……
“你计划不顺就拿我撒气，你把我当成什么？”
手腕上的桎梏终于松开，他垂眼退后：“郡主殿下，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我很想问问他喜欢的人是谁，可却只徒劳张了张口。
4
我命人将红梧送回去。
我本就没想留她，当初把她截下，不过是为了给唐烁添堵。
可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心里很堵。
没错，秋狩之后，本郡主但凡听到唐烁的名字心里就堵得慌，我总结该症状为好胜偶败综合症——太好胜了，偶然败在别人手下，故而耿耿于怀。
“那红梧也怪可怜的。”贴心侍女莲叶感慨。
她可怜，我就不可怜吗？阿娘把我丢在庄子上不闻不问小半月。做皇后的梦破碎事小，若我再不回去，上京城顶级闺秀圈中哪儿还有我的位置？
于是自怨自艾数日后，我轻装简行，先斩后奏，带人回归长公主府。
恰逢太监前来传旨，邀阿娘入宫赴宴，临走见到我喜笑颜开，说既然郡主恢复康健，明日的宫宴务必到场。
太监前脚刚走，阿娘便冲我拍了桌子：“谁让你这时候回来的？”
“本宫好不容易找借口把你送出去，你偏这时候齐头整脸的跑回来。”
“明日的宫宴，可不是什么好宴！”
北方赤回族经历长年内斗后终于统一，新任的单于野心勃勃，频频骚扰边境。我朝和平久了，不欲开战。
议和意向一出，北地提出和亲，并派使臣前往上京。
“陛下不舍得嫁公主。这才遍召宗室女，明日入宫。”
我知自己闯了祸。说起来我从小养在宫中，叫陛下一声舅舅，唤太后一声祖母，是嫡亲的皇室血脉，也正是除公主外和亲的上佳人选。
我辗转一夜，次日满脸憔悴的去赴宴。
筵过中旬，使臣开始给舅舅戴高帽子：“贵国礼仪之邦，地大物博，陛下仁厚宽宏，我族仰慕已久，欲结秦晋。”
我的命运，就在舅舅的一念之间。
就在我紧张得额上冒汗之际，这番赞颂被人打断。
——“使者这话不对。”
——“仰慕已久，又怎会频频派出奸细，在我上京活动？”
——“更有甚者，潜入兵部，偷盗我边境布防？！”
形势突变，我转眼望去，便见坐在末席的唐烁已昂然站起。
舅舅神色一沉：“唐烁，话可不能乱说。”
唐烁走到堂中，岿然不惧：“臣有证据。”
带着枷锁的女子被押上殿，她长发凌乱，伤痕累累，纵然如此，我也认出了她。
红梧。她竟是北国奸细！
怪不得唐烁要抓她，甚至不惜为此被我胁迫……
见到红梧，使臣面色巨变，明晃晃的尴尬。
舅舅脸色也变了，对方表面议和背地里偷家，他怒极：“和亲？！皇家血脉天室贵女，你们也配娶？！”
唐烁跪地抱拳：“臣请命，领军出战，守缰护国，为陛下分忧！”
直至筵席散去，走到殿外，我还有些恍惚。原本要落下的和亲命运，就这样被扭转了。竟是因为唐烁。
“郡主殿下不谢谢我？”
他施施然走在我身后。
今日赴宴，他褪去常服，着武将劲装，端得身高腿长，器宇轩昂。
这样貌这外形，我是很欣赏的，就是这求表扬的语气，实在让人窝火。
“我为何要谢你？”
我停步转身，仰头道：“你不是说我为了荣华富贵可以牺牲婚姻？你怎知我不愿嫁去外族为后？”
本郡主记性好得很，才不会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就轻易放弃前仇。
他没料到我突然提起之前吵架时的情急之言，一时有些慌乱。
“我不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我还在生气，他识趣的转换话题。
“那你、也总该跟我道个歉。”
“红梧的事，你误会我了。”
这回轮到我有些慌，奸细编造的胡言乱语，我竟信了，简直耻辱！
抬眼对上他殷切又期待的眼神，我心中一阵别扭，突然就，很不想让他如愿。
“红梧编得那些故事，本郡主从没信过。”
只要我够自信，别人就会信了我的邪。
我抬起下巴，用无比诚挚且掌控一切的语气：“唐烁，我从来都相信你的人品。”
眼前人惊讶得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可置信变成感动，他张口：“你竟如此信任我。”
哈哈，也没有啦。
但见他这么好骗，我不禁愧疚：“待你离京，我去给你送行。”
三日后他就要带军出征。
感动归感动，唐烁一点也没客气：“那我要礼物。”
这个容易。本郡主家财何止万贯。
“不要金银珠宝，要有诚意的礼物。”
我看你唐小将军就是在为难我。
5
莲叶对我亲自绣锦囊这事表示不解。
往常都是命绣女们做好，留最后两针给我收尾，便算作本郡主亲手做的。
但唐烁特意说要有诚意，本郡主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终归是帮了我，这诚意便给足些也无妨。
就是成品比较丑，他也只能多担待。
大军出征那天，阴雨缠绵，我挣扎半晌，决定信守承诺。
到城门时，离大军开拔只余半驻香光景。
马上的将军着银甲，配利剑，望向城门方向，此时见到我，似是松了口气，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迎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挑起车帘，抱着暖炉，施施然道：“本郡主向来说到做到。”
选择性忽略出门前摇摆的心路历程。
他满含期待的望着我，我犹豫再三，轻咳一声，将礼物递过去：“你要的诚意。”
他接过，观察片刻，挑眉疑惑：“这是，走地鸡？”
我面无表情：“嗯。”
其实是凤凰，但对着那扭曲的头脸和爪子，我纵然厚脸皮也无法说出凤凰二字。
他倒是好打发，闻言夸奖：“很特别。”
我捏着暖炉，颇有些紧张——“谢谢你。”
当堂质疑陛下是有很大风险的。人证物证俱在，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更稳妥的时候奏报奸细之事，那日宫宴，实在算不上好时机。
本郡主恩怨分明，他帮了我，我自然得谢。
他小心翼翼将锦囊藏进怀里，这才道：
“你突然回府，长公主殿下连夜召我商量对策。”
“为你冒险，我心甘情愿。”
“再说——”
他抬眼，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意气风发：“我不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他是将军，想建功立业。
我了然，祝福得真心实意：“祝你此去，平生抱负尽展，马到成功，平安归来。”
他眉眼一弯，深深看我：“阿宛，等我回来。”
说完不待我反应，便转身离去。
“你叫我什么？”
出发的号角响起，这句疑问淹没在行军的背景中。
我探头去望，马蹄铮铮，赤红披风招展，他已领军而去。
回去路上我颇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马车停下，打斗声起，莲叶尖叫，我才察觉不妙。
下一刻，后脑勺巨疼，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看到张熟悉的脸：“葛素素？”
她听到声音，抬眼道：“郡主殿下，你终于醒了。”
我手腕脚腕被缚，整个人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你绑架我？”
对此我并未十分惊讶，毕竟我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能跟在我身边的，自然也都是狠角色。
问题是，为什么？
“郡主殿下，收起你这幅无辜的表情。”
“拜你所赐，我就要嫁给太子了！”
我满头问号。
先做太子妃，再做皇后，母仪天下，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人生。
她竟然能把“嫁给太子”这四个字说得如此不甜蜜。
“我还没怪你偷我的太子妃之位，你竟然倒打一耙？”
我震惊。
她嘶吼：“我根本不喜欢他！就因为他是太子，他喜欢我，我就得嫁给他？！”
原来如此。
没想到啊没想到，跟在如此有事业心的本郡主身边，葛素素竟还是个爱情至上的恋爱脑。
“你还喜欢唐烁？”
她听到唐烁两个字，盯着我的目光带着透骨恨意：“可他喜欢的人是你！”
啊？
我赶紧撇清：“话可不能乱说。”
葛素素弯腰，伸手捏住我下巴：“乱说？”
她咬牙切齿：“他出征前，我想法子见了他一面。”
“他亲口说的，他喜欢的人，是你。”
她情绪逐渐失控。
“当初是我瞎了眼，让你去给我递情书！这才让你钻了空子，害我跟唐将军有缘无份。”
“纪宛，你害我至此，我绝不能留你在上京！”
“北地很适合你。反正你原本就是要去北地和亲的。”
说着就命人往我头上罩麻袋。
再次晕过去之前，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唐烁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6
大概是我怨念太强，满脑子都是唐烁的我，睁眼就看见了唐烁。
他反手一剑划伤我身边的北地使臣，在我因麻药初醒腿软倒地的瞬间眼明手快一把搂住我的腰：“阿宛你还好吗？”
阿宛。他怎么又叫我阿宛？
我忍了又忍，终是觉得眼前另一件事更为重要。
“唐烁你到底跟葛素素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发疯，不惜跟异族勾结也要害我！”
他挥剑斩出一条路，搂着我往前走，边走边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昏睡了几天，我浑身无力中气不足，本该气势汹汹的话犹如蚊呐。
既然无法兴师问罪，那就乖乖闭嘴，养精蓄锐。
唐烁一路把我带回军营，军医给我把脉时他就站在一边，目含担忧。
他今日救下我纯属巧合，探子查到赤回族踪迹，他心生疑惑亲自查探，却意外发现我竟在北地使臣的队伍里。
“阿宛，你怎会被赤回族绑架？”
他问我，我还想问他呢。
若不是他惹下的风流债，我至于被葛素素暗算？
我揉了揉被绑紫的手腕，瞅着鬓边打结的发丝，满心哀怨。
“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抬眼，幽幽道：“你跟葛素素说喜欢我，激得她孤注一掷，要置我于死地。”
“唐烁，这种离谱的谎言你也编得出。”
他原本关怀的神情一滞，脸上浮现薄红，目光也开始躲闪：“不是……”
我超大声：“不是什么？你敢说你不是存心报复本郡主？！”
他抬眼，诧异望向我。
随后深吸口气，用比我更大的声音回答：“我说我根本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那就是在指责本郡主误会他咯？
我刚想反驳，脑瓜子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他没跟葛素素撒谎。
难道他，真的喜欢我？
我脑子一下子短路，不可思议的望向他，正对上他深情且坚定的目光。
心脏加快，我飞快缩回床榻，拉起被子盖住大半张脸。
稳了稳心神，我瞪大眼睛，威胁：“你不要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
他叹口气，帮我放下帐子：“你休息一会儿，我找人给你做些吃的。”
我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里把葛素素骂了十万八千遍。
好端端的，干嘛问唐烁喜欢谁？
大军行进不得延误，我收拾停当，便要回京。
唐烁将自己的侍卫留给我，嘱我路上小心。
我骑在马背上，严正警告他：“你要是敢将我这次的倒霉样子告诉别人，待你回京，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堂堂华荣郡主，从来锦衣玉食金尊玉贵，何曾如此狼狈过？
他一笑，未答话，只望着我道：“上京见！”
嗯。上京见。
愿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7
十日后，我回归长公主府。
阿娘抱着我垂泪：“我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和亲一事，阿娘为我奔走，我感念于心，早不在意她之前将我赶去庄子上的事了。
“女儿顽劣，让阿娘操心了。”
阿娘摸摸我的脸蛋，直道瘦了，吩咐完厨房给我炖汤，这才抹着泪道：“阿宛，我知你是个好孩子。你骗阿贺喝苦丁香，只因见他误食有毒糕点，帮他催吐。”
原来，阿娘都知道。
她顺势发作，将我赶去庄子，只因赤回族使臣将至，她欲帮我躲避和亲——陛下心疼公主，阿娘也心疼我这个唯一的女儿。
次日，宫中下了旨意。
准太子妃葛素素勾结北地，谋害皇族，德行有愧，不堪为妃，其父教女无方，贬官外放。
随着消息一同来到长公主府的，还有尊贵的太子殿下。
他看上去颇沮丧：“我竟不知她是这样的人。宛宛，让你受苦了。”
我赶忙安慰：“宛宛不要紧的。倒是殿下……”
他勉强笑笑：“娶不了心爱的人，孤倒宁愿谁都不娶。”
但这是不可能的，太子已经到了年岁，帝后和满朝文武都不会由他任性。
他知道，我也知道。
“殿下的苦楚，宛宛都明白。”
我握住他的手安慰。
他很感动，红着眼圈望向我：“孤需要一位太子妃。这次，孤要选个知根知底的。”
“宛宛，你愿意嫁给孤吗？”
盼望许久的求婚终于来临，眼看梦想就要实现。
我本该开心的，可不知为何，我脑海中突然闪现唐烁的模样，想到他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跟我说“阿宛，等我回来”。
我张口，想说好，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
“宛宛，你愿意吗？”
纪宛，醒一醒。此时此刻，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你要放弃吗？你要为一句虚无缥缈的喜欢，放弃你孜孜以求的目标吗？
不。我不能放弃。
“我愿意。”
我当然愿意。
8
半年后。
唐烁凯旋归来、上长公主府拜见阿娘时，我正在莲叶的帮助下试穿嫁衣。
三日后，我便要正式成为太子妃。
阿贺用小胖手抓着我的裙摆：“阿姐，抱抱。”
我弯腰捏了捏他的脸蛋，刚要伸手，便听侍女莲叶惊讶道：“唐小将军？”
唐烁来了。
我直起腰，命人将阿贺带出去。
莲叶瞧了瞧我的脸色，自觉将下人们都带去了院子里。
好久不见，唐烁瘦了好些，原本白皙的肤色变成了小麦色。
经历了战场的洗礼，他整个人看上去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只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四目相对。
他眸中藏着各种情绪和千言万语。
我盼着他说点什么，又害怕他真的说出什么。
好在，离开半年，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内敛。
他既不说话，我便率先开口：“唐将军，恭喜啊。此番大获全胜，加官进爵，从此往后，就是这上京城的红人了。”
他勾唇，露出一抹苦笑。
“比不上你，即将入主东宫。”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酸，不过我不在意。最近任谁看见我，都先道一句或嫉妒或敬畏的恭喜，本郡主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说好的上京见，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他张口，话中含着苦涩和质询。
我调转目光不看他：“我一直待在上京，哪儿也没去，怎么没有等你？如今你回来了，我们这不就见上面了？”
他踏前半步，低头望着我，目光灼灼不容躲避：“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阿宛，你一向擅长装糊涂，你明知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一边给我希望，一边又答应嫁给太子？”
为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吗？
“唐烁，你不是很了解我吗。为什么嫁给太子，因为那样，有朝一日我才能母仪天下！”
“是。我贵为郡主，风光无限，可我的一切权势都依仗着我的母族。一旦我出嫁，我就会被冠以某某夫人的名号，我自己、我的孩子，都不再是皇家人。”
“只有嫁给太子，才能保住我的地位、我的身份，甚至有机会让我的孩子，更上一层。”
从小，我就知道，我的父亲是临阵投敌的将军，作为他的孩子我本该被钉在耻辱柱上，是阿娘救了我，是她的地位救了我。
驸马临阵投敌，那是皇家丑闻。
没人敢议论，都只当他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更没人敢瞧不起我，甚至人人都捧着我。
“至于为什么要给你希望……”
我勾唇：“我想做太子妃，就必须要除掉葛素素。”
她是个感情用事、易冲动的恋爱脑。她的弱点，是唐烁。
而唐烁喜欢我这件事，早在他错把葛素素的情书当成我的去赴约时起，我就知道了。
我装作不知道，是因为我给不了他回应。
但我又没有斩断他的希望。不仅如此，我还想方设法让葛素素知道，唐烁喜欢的人，是我。
同时又暗地里帮葛素素和北地使臣牵桥搭线。
至于唐烁，他坦然跟葛素素承认对我的喜欢，加速了葛素素的行动，这是个意外。
葛素素没有让我失望，她在我减少侍卫出行时，绑架了我——若不是我的精心安排，凭我华荣郡主的出行阵仗，又有谁能顺利绑架我？
我的人一直暗中监视着北地使臣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救下我，并拿回葛素素勾结外族的证据。
唐烁的出现，我始料未及。
好在，他救下我，并没有影响我的计划。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葛素素被降罪，太子在压力之下，第一时间想到了我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于是我接替葛素素，成为太子妃人选。
“唐烁，我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我钓着你，不拒绝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罢了。”
他的神情由震惊，到不敢置信，到痛苦。
“阿宛，我看错了你。”
“我以为嚣张跋扈任性是你的保护色，我没想到，你是个如此冷血的人。”
冷血？不，我不会这么评价自己。
“唐烁，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评价我？！”
“我是利用了你。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你也因此获得了你想要的，不是吗？”
我望着他，毫不退缩：“你想建功立业，苦于没有机会。直到我可能会被选去和亲，阿娘急了，这才动用朝中势力，帮了你一把。”
是的。那场筵席上，阿娘表面上没有说一句话，但若没有她暗中的帮助，唐烁未必能如愿出战。
“更何况，还有那件事。”
“你做过的那件错事。”
“是我帮你费劲掩盖，这才没让其他人察觉。”
“若是阿娘知道是你……”
他打断我：“阿宛！”
“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了。”
……
我冷笑：“我最后再强调一次，不要叫我阿宛。”
“也不要叫我阿姐。”
“叫我殿下。”
现在的郡主殿下，未来的太子妃殿下。
9
出嫁那日，天朗气清。
我顶着满头珠翠，拉着瞌睡的阿贺殷殷叮嘱：“以后可别再贪嘴了，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知道吗？”
阿娘笑着催促：“东宫和公主府离得不远，我常带阿贺去看你便是。”
虽然嘴上嫌弃，可我心里是很疼爱这个弟弟的。
可有些人却未必——我的视线透过窗棂，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阿贺也是唐烁的弟弟，可阿贺的出生实实在在妨碍了他的利益。
阿贺的母族是皇室，注定身份比他这个嫡长子高贵。
所以他不喜欢阿贺，他曾在阿贺的饮食中下毒。
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又用苦丁香给阿贺催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讨厌唐烁，总是跟他言语不和，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我宁可自己被阿娘误会、受阿娘责罚，也没有把唐烁供出来。
我背着阿娘去找他对峙。
他正在院中练剑，闻言不慌不忙，收剑入鞘。
他并不为自己辩解，反道似笑非笑望着我道：“郡主殿下，你平日里刻薄任性，不可一世，可你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我万万没想到，救下阿贺的人是你。”
我不为所动：“你别以为说两句好听话我就会放过你。若是还有下次，别说阿娘，本郡主也绝不会饶你！”
转身之前，我看到了他的笑。阳光落落，树影婆娑。
那个比阳光还逼人的笑，我至今都记得。
……
多么奇怪，我心狠手辣，他也不遑多让。
我和他之间，分明大部分时间都在互相利用。
……
“我根本没有说谎！”
“我只娶我喜欢的人。”
“为你冒险，我心甘情愿。”
“阿宛，等我回来。”
……
他喜欢我，我也许，也有一点喜欢他。
可喜欢，终究要为梦想让步。即使重来一万次，我仍然会选择嫁给别人。
身着喜服的太子殿下在走道尽头冲我微笑，他是个温柔敦厚的人，我未必不能收获幸福。
我提步，向太子走去。（完）
标题：《郡主不容易》
作者：玉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