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有没有好看的双男主小说？
岁岁平安
我是秦叙的室友。
睡一张床，喝一杯酒，戴情侣对戒的室友。
他说他要生儿子争家产，没法给我名分。
那好，相爱一场，我帮帮他。
爬上了他弟弟的床。
1
这间西餐厅是我和秦叙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个有玫瑰花布置的窗台位，此时坐着他和他的相亲对象。
女孩惊喜地说：「你挑的餐厅不是顶光诶，拍照真好看。」
他绅士地笑，提出用相机帮她拍几张。
那相机还是我买的纪念日礼物。
我一口喝尽杯里的酒，招手唤来服务员。
「一杯长岛冰茶。」
「先生，您一直在喝酒，不吃点东西吗。」
我不耐烦道：「不吃，别管我。」
吧台处，一个男人低声对调酒师说：「他下一杯，算我的。」
我本不胜酒力，此刻几杯烈酒下肚，头已经昏沉起来。
身体却有了些异样的反应。
有些地方格外热，有些地方格外硬。
我苦笑，本以为拿了虐文剧本，没想到是po文。
我起身，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
我把自己反锁在隔间里，浑身发软，理智的弦岌岌可危。
有人在敲我的门：
「小伙子，很难受吧。
「叔叔的房间就在楼上。」
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句滚，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拨秦叙的电话。
餐桌上，秦叙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谁啊。」
秦述温和地笑，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没什么，一个朋友。」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身上越来越燥热，心却一寸寸凉下去。
隔间内的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把我捞进一个怀抱里，我抬头，是一张和秦叙七八分像的脸。
我以为秦叙来救我了。
眼泪如山崩般决堤，压抑着的欲望也是。
我一手去解他的领带，一手去解自己的扣子。
「秦叙，帮帮我，我好难受……」
「秦叙？」
那人嗓音清亮，尾音略带戏谑地上挑。
「你别后悔。」
药劲很大，可他倒更像被下了药的那个。
我求饶数次，他却只轻蔑的笑。
「你之前的床伴不行啊。」
然后是更猛烈的急风骤雨。
2
我一觉醒来，头痛，腚也痛。
身上已经被人清理干净，甚至还换了一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真丝睡衣。
床头柜上放着一盒药和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字迹遒劲。
我发过去好友申请，对面秒回。
「你好。」
「秦述。」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这不就是秦叙那个要和他争家产的私生子弟弟吗。
秦叙最近很忙，
忙得胃病犯了好几轮，我煲的汤来不及喝两口就又要去公司。
我心疼：「再忙也要吃饭啊。」
秦叙匆匆忙忙搁下碗，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连回话都像风一样。
「秦述回国了，
「我不能再被他抢走一切。」
我点了删除。
下一秒，秦叙的电话打进来。
「别这么幼稚行吗，不就是没接电话，家都不回了。」
我不说话，他语气放软：
「在哪，我来接你。」
秦叙走进房间，看到床头的橡胶制品，皱眉道：
「你能不能自爱一点，用这种东西，你知道代表什么吗？」
我面无表情，被子一拉：
「对不起秦总，下次不戴了。」
秦叙语塞，伸手拽我：「跟我回家。」
与此同时，房门被刷开，秦述拎着粥走进来。
似笑非笑：「原来是嫂子。」
秦叙把我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他一向端着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夹杂着愤怒和震惊的复杂情绪。
我被他搡着推坐到桌前，秦述却慢条斯理地打开碗，舀了一勺粥轻轻地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昨天喝那么多酒也不知道吃点东西。」
秦叙脸色微变，他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喝酒。
他硬着头皮撑着气势质问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他房间里？」
我还没开口，秦述抢答：「还能怎么样，看你相亲伤心买醉被人下药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长腿散漫地岔开冲着对面的秦叙，一副挑衅的表情：「小爷我，英雄救美了。」
我和秦述之间发生了什么，昭然若揭。
3
秦叙捏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脸色铁青，语气里尽是压抑的愤怒：「秦述，你别太过分。」
「抢父亲就算了，现在连朋友也要抢。」
「朋友？」秦述嘲讽地笑了一声，
「行，现在爸我让给你了，公司我也不和你争，你走你的阳关道娶大小姐，朋友——」
带着薄茧的手抚上我的脸：「我挺喜欢的，礼尚往来，你让给我吧。」
杯子四分五裂，我的手被秦叙死死攥着，踉跄着拉出了房间。
我回头，
秦述倚着门框，抬起手机又发了一遍好友申请。
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
秦叙把我塞进副驾，捏着我的下巴疯狂地吻上来，不知死活般撷取着我的呼吸，低声唤着我的名字。
我被逼出泪花，渐渐感到窒息，朦朦胧胧里，我想起秦叙第一次吻我。
那一年盛夏，高考结束，熙攘的人群退去，我和他并排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
我在秦叙手心里写下物理压轴题的答案，他极力压抑着喜悦却也忍不住地跳起来。
「物理也满了，岁岁，谢谢你。」
他把我抱起来转了无数圈，放下时我晕乎乎地栽回他怀里。
我抬起眼看他，路灯把少年的锋芒和棱角温柔地晕开。
他的睫毛扫上我的脸颊，而后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又倏地分开。
他很不自然地掩饰自己的红脸，轻咳两声：「岁岁，你想报哪所学校。」
4
我回到了我们同居了大学四年的房子。
秦叙被公司一个电话叫走了。
我按开灯，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女人。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夹：
「时岁？
「我们谈谈。」
秦妈妈风华依旧，虽然眼尾爬了许多皱纹，也能看出当年是绝色美人。
「你知道小叙怎么和我介绍你的吗？
她摩挲着我和秦叙的亲密合影，
窗外雷鸣电闪，女人轻声的低语，却一字字落进我耳中。
「是朋友哦。」
不愧也是被辜负了多年的人，最知道刀子应该往哪处扎才疼。
「宋小姐，小叙很满意。」
我眼眶酸涩，
「他说了，是你逼他的。」
秦母走向我蹲下来，语气里半是威胁，半是劝解：
「你和我一样爱他，
「孩子，别误了他。」
我不看她，垂眸道：「这话，您还是和秦叙说吧。」
秦母起身，我以为她会像前几次那样屈服，可她却蹲下，撸了一把躺在门口的橘猫。
那是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样遗物。
「真可爱啊。
秦母嘴里夸赞着猫，眼睛却看向我。
我绝望地读懂了她的暗示。
「别动阿余，」
「我走。」
我咽下药片，稳住了微微抖的手，开始收拾行李。
这屋子里的一针一线，都是我们友达以上的证明。
秦叙，你会和好朋友过纪念日吗，会和好朋友戴情侣对戒吗。
大一的圣诞节，他悄悄去打的。
圈号小了，我却拼尽全力套进无名指里，生怕他要回去就再不给了。
「给我了就是我的。」
秦叙心疼的揉着我的手，笑我傻气。
戒指太紧，戴在手上箍得生疼。
就像我和秦叙的四年，甜蜜中带着一丝丝的隐痛。
我们只能在无人处牵手，只能在大家面前以挚友相称。
在他被学姐学妹围着搭讪时，我只能在暗处拈酸。
我使了吃奶的力气将戒指拽下来，关节处痛得像脱了臼，一如戴上的那天。
不过还好，往后再也不会疼了。
5
我在监控里看到秦叙没回家。
他在公司睡了三天，为了今天做准备。
秦老爷子的生日，京城的名流们聚集在秦家的酒楼里。
秦叙站在他身边，如鱼得水般与权贵们推杯换盏。
一杯杯四位数的香槟中间，秦叙中指上一枚廉价的银戒指，
内侧刻着我的名字。
一位长辈笑着打趣他：
「有对象了啊小伙子，姑娘真有福气。」
秦叙眼神躲闪，扯出笑容应付道：「还没有呢顾叔，戴着玩玩。」
秦老爷子满面红光地拍了拍他肩膀：
「先立业再成家，不过恋爱还是应该谈谈。
「这小子大学四年愣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现在毕业了更难找咯。
「有好女孩，一定要给我们家小子介绍啊。
秦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挂不住了。
明明那年考了第一，秦老爷子被请来开家长会时第一次拍他肩膀，说他有出息，他还不是这副表情。
第一是我教了他好久，又控分让给他的。
那年他也高兴，我也欣喜。
而不是现在，我们隔着人群，手里攥着少年时渴望的东西，却仍有更沉重的心事。
他看到我，脸上得体的神情彻底裂开，匆匆告了句失陪，穿过人群将我扯进角落。
「你来干什么！」
他一张嘴就是浓烈的酒气，目毗欲裂。
「今天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你想毁了我吗？」
我垂了垂眸，把一板胶囊塞进他手里。
「我看到你出门没带药，」我轻轻地说，「你酒精过敏，少喝一些吧。」
秦叙愣住，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腕上已经泛起的红疹。
我笑笑，后撤一步，亮出我干干净净的双手。
「我没戴戒指，那晚上，它就已经丢了。」
「房子我也搬出去了，秦叙，你放心。」
「我没有把柄可以毁掉你。」
我走出宴会厅，没有回头看秦叙一眼。
目光如果有温度，秦叙会将我的后背灼出一个洞。
6
「上哪去啊？」
我拖着行李箱回头，看到秦述一身正装，清风霁月地笑着。
「我哥又不干人事了，就让你一个人搬家？」
他走上前，接过我手上的箱子和提包。
「去哪，我送你？」
我努努嘴
「你爹生日啊大哥，你不进去？」
「有我哥这个嫡长子在，谁想得起我啊。」
他耸耸肩，
「我哥忙，我一闲人，下次有事记得找我。」
秦述弯起眼睛，笑的狡邪，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音，一字一顿。
「很乐意为我哥代劳。」
我脸一红，抢过行李，倔强地嘟哝了一句不用你帮，却在双手发力抬航空箱时两眼一黑。
阿余超重太多，而我又忘了出门前吃点东西垫垫。
秦述吓了一跳，失去意识前我听见他发动毒舌技能：
「靠，没想到我哥喜欢黛玉这一挂的。」
再度醒来时我手上挂着点滴，秦述用手握着输液管替我暖着。
我环视了一圈病房，男人冷哼一声：
「别找了，我打过电话了，我哥说一会就到。」
果然下一秒，秦叙带了医护进来，他一看就是喝过许多轮酒，脚步虚浮地被人搀扶着。
他定一定眼神，见我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医生又说目前来看只是低血糖。
秦叙觉得自己被我和秦述溜了一道，气得甩开助理的手。
「你故意的是不是，越来越贱了，如今都学会装病分手威胁我了。」
我明明已经放弃了，不在意了。
可是一偏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滚落，一滴一滴洇湿一片床单。
「喂喂喂祖宗，别哭了。
秦述不顾他哥在场，抬起手就要给我擦眼泪。
「这点滴输进去的速度还没你掉下来的快。」
一旁的护士讪讪地试图打圆场：
「家属来了？患者有没有什么既往用药史，有的话需要告知。」
「我不是…」
秦叙下意识反驳，又顿了顿，有点艰难地开口。
「是朋友…」
「不是朋友。」
秦述打断他，翘起二郎腿。
「他，」男人冲他哥抬抬下巴，示意护士。
「是患者的大舅子。」
护士脸上挂着的职业微笑一寸寸裂开，露出一副“你们城里人玩真开”的表情。
我才意识到我和秦述的手紧紧牵着，我有意甩掉，他却握地更牢。
秦叙气疯了，他额上青筋暴起，正欲发作，我撑起身子，轻轻地说：
「有，
「半个月前，我开始吃舍曲林。」
秦叙呼吸一滞，
「复发了？」
7
我和秦叙认识时，已经被霸凌了三年。
初中时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情愫上与人不同。
日记里字字句句，写满了对自我的迷茫。
在一次值日中不小心从课桌里掉出来，
暗恋我的女孩满怀期冀的捡起来，看完后却哭着跑出了教室。
那些少年心思，无意中见了光。
一夜之间，我从老师身边的红人优等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心理变态。
「你听说了吗，三班那个第一喜欢男的
「缺父爱吧，他不是没有爸爸吗？
「是哦，野孩子就是容易心理有问题。」
奶奶不知道，
她的乖孙为什么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她就不多问，一锅锅汤地为我熬着。
「好好念书，上了好学校就好了。」
我上了A市最好的高中，
日子确实变好了，因为我遇到了秦叙。
初中升上来的同学在表白墙发我的照片：
「表白尖子班的时岁，是个男同。
「我见过，白得很。
评论区很热闹，一个小小的八卦丢进沉闷的高中里，效果就像一块金属钠丢进水中。
「1还是0，我想试试
「楼上的，别想着白嫖啊，多少一晚，我冷少包一夜。」
污言秽语如冰雹一般砸来，这本是我应付惯了的场景，但秦叙却为我撑起了伞。
「删了。」
秦叙一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秦老爷子虽然不回家不开家长会，但全校都知道，在这所A市最好的私立高中，秦叙是控股百分之五十的校董少爷。
在他那条评论发出去没多久，表白墙便销号了。
我也算仗了秦叙的人势，那些难听的揣测，再也没有传进我的耳朵。
秦叙很细心，
他会注意到我颤抖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会注意到我考前焦虑的呼吸，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
「秦叙。」
「嗯？」
「你对我真好。」
秦叙背对着我趴着，我看不见他的脸，可是耳尖红得明明白白。
「我的同桌被人编排我肯定要出手的，不然我秦少的名誉不得被连累？」
我噙着笑：「你还提醒我吃药。」
「你如果出事了，我作为你的好朋友，警察第一个怀疑我。」
「你送我回家。」
「我顺路。」
「你给我带早餐。」
「阿姨做多了吃不完。」
嘴真硬，
我想。
不过亲起来应该是软的。
8
秦叙见识了我的狼狈，我也同样共担了他的伤痛。
秦老爷子很少回家，听秦叙说，他在外面有情妇，有比秦叙小一岁的私生子。
秦叙说他最怕回家吃晚餐。
秦夫人日复一日地做一大桌丰盛的菜，等一个永远不回来的人。
等到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许秦叙动筷子。
「没礼貌的孩子，爸爸没上桌怎么能开饭呢。」
「那你饿死吧。
秦叙平静地端起碗，
「我打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爸回家吃饭。」
秦妈妈激动起来，摔了碗筷：
「都怪你不争气，怪你不会讨爸爸喜欢…」
其实不是的。
秦叙拼了命去做一个符合期待的孩子，他和秦夫人一样盼望着有父亲的餐桌。
我见过他在琴房练了一个又一个通宵，想在生日那天弹给爸爸听。
我见过他缠着我一遍一遍的教他物理，
因为拿到第一爸爸就会被请来开家长会分享经验。
可是生日那天秦老爷子在陪情妇过周年纪念日。
而家长会那天，他说公司走不开，却出现在同校的秦述篮球赛上给他加油。
那天，毫无运动细胞的秦叙红着眼睛，拿着篮球一遍一遍的在操场另一头练着扣篮。
我替他捡球，看着他摇摇欲坠的眼泪，终于在一次次的跳跃中滚了下来。
他不承认爱我，只是因为见过他妈妈毫无保留的爱着他爸爸后，一败涂地的下场。
他害怕，重蹈覆辙。
我默默地抱住他，他将我搂得很紧，紧到我能感受到他的抽噎，心脏与他的痛苦共鸣。
9
两个千疮百孔的人，互相依靠着，竟也渐渐地治愈了对方。
秦叙替我吓退了霸凌我的人，作为报答，我辅导他弱项的物理。
「你怎么又做错了？」
我拿笔点着他的试卷。
「我讲的时候你到底听没听？」
秦叙看着我，眸子里有一汪春水。
「听了，
「但回忆起来时，满脑子都是你一张一合的嘴，
「内容已经全忘了。」
我还想说什么，而他以吻封唇。
高二那年，秦叙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全校第一。
而秦述被他爸送出了国。
秦夫人打来电话，欢天喜地的让秦叙回家吃饭。
「今天你爸爸也在。」
我替秦叙整理好书包肩带，笑着推他：「快去吧，没你打扰的晚自习我能多写十道题。」
少年人的雀跃藏不住，他四下看看，飞快地吻了我额头。
「小没良心的。」
10
我骗了他，翘了晚自习。
我溜到了秦宅附近，是春末夏初，餐厅的窗户大开着透气，里面的人说的字字句句都听得真切。
「有出息了啊孩子。」
秦世国笑出一脸欣慰的褶子，不住地去拍他肩膀；秦妈妈也仿佛一夜之间年轻十岁，坐在丈夫身侧，神情竟显出一丝娇羞。
挑高的餐厅的灯明明一直是黄色的，却只有今天泛出暖意。
树下蚊虫嘈嘈，我满眼都是被爸妈簇拥的男孩，像共情他的痛苦般感同身受这份欣喜，这份迟到了十七年的父爱。
秦叙也看到了我，他冲我挑一挑眉，笑得肆意又意气风发。
「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真好。
秦妈妈发出幸福的谓叹：
「老秦，你说以后我们小叙成了家，会是什么样呢。」
秦世国像是喝了些酒，杯子重重地搁在桌上。
「自然是娶个贤妻，生个和我们小叙一样乖的儿子。
「崽啊，
秦父搭着他肩，
「爸小时候对不住你们母子，如今不求你出人头地，只盼着你以后能有个正常的家庭，别辜负了妻儿。」
11
正常的家庭？妻儿？
我手里的橘子滚了一地。
灯下，昨晚和我在纸条上畅想未来的男孩笑着回应父母。
「一定会的。」
我一步一步后撤，快摔倒时被路人扶住。
「小心点啊……哟，你怎么了？」
我应该是流泪了，路人手忙脚乱的给我找纸巾。
我想说不用了，想说没事，但喉头堵了东西，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我转身飞奔，
天色暗下来，路灯一盏一盏的亮，我生命里那束光，却一点一点灭下去。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那年秦叙答应下来，低头猛扒两口饭，噎得呛住，直咳出眼泪来。
秦妈妈忙去拍他，「慢点吃慢点吃。」
他眼泪止不住，拼了命的找蹩脚借口：「芥末，芥末太辣了。」
「这米饭里怎么会有芥末，」秦妈妈疑惑，随后愤怒道：「王妈——」
我对秦叙的态度冷下来，
他替我接水，我当着他的面倒掉。
他给我带早餐，我转手喂给学校的鸽子。
他不是不知道原因，所以从不生气。
只是日复一日的，固执的以热恋期的脸去贴冷屁股。
好几次我都要原谅他了，看着他那一双狗狗眼亮起又熄灭，我好心疼。
但他父母双全，前程大好，何必陪我趟泥潭。
12
我以为我和秦叙之间，就这样了。
等他放弃，等我放下。
可有一天回家，整屋煲汤的香味，却听不见奶奶唤我乖孙。
我不可自持的颤抖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厨房。
奶奶晕倒在瓷砖地上。
秦叙动用了一切的关系，奶奶住进最好的病房里，仍不可挽回地消瘦下去。
我日夜陪床，有时在床边睡着。
迷迷糊糊间总能感觉到有人将我打横抱起，挪到床上。
我累坏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揉着眼睛起身时，看到奶奶正和秦叙咬耳朵。
「说什么呢？」
秦叙挑了挑眉，
「秘密。」
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趴在奶奶床边醒来，发现她正温柔地看着我。
「奶奶…
一张银行卡塞进了我手里。
我一下明白了奶奶的意思，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要。」
「岁岁听话。」
奶奶握住我的手，
「那孩子很不错，
「这里面本来是我给我们岁岁攒的老婆本，现在看来，做嫁妆也很好。
「奶奶不是什么老顽固，岁岁只要平安快乐，身边的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呢？
「等奶奶好了，记得带他回家吃饭。
「不要害怕，我们岁岁，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孩子。」
我点头又摇头。
点头是因为，我确实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孩子。
摇头是因为，我知道奶奶等不到我带秦叙回家吃饭这一天了。
奶奶说完这些话，闭上了眼睛。
不久之后，监测器尖锐地报起警来。
我看着医生跨在奶奶身上，不断地按压她已经干瘪的胸脯。
看着剧烈波动几轮的心电图最后变成残忍的直线。
看着秦叙匆匆出现在病房门口，喘着粗气将我搂进怀里。
所以在秦叙一次次松开我的手后，我越来越心寒。
奶奶如果在天有灵，看到她的岁岁不能勇敢地站在阳光下，会不会失望呢。
13
「怎么不告诉我呢？」
秦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坐在床边拉我的手。
我冷漠地抽回。
「我们已经分手了，小秦总。」
「我祝你和宋小姐，百年好合。」
秦叙胸膛起伏起来，握紧的拳头一下砸在床头柜上。
「行。
「你别后悔。」
我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曾经为奶奶奔波劳碌的背影，曾经为我在心理科混成常客的背影。
莫名发起抖来。
「怎么了时岁，你冷吗？」
秦述替我拉了拉被子：「护士，麻烦再拿床毯子！」
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脚步顿住，回身到床前把外套披在我身上。
他明明那么温柔，裹上时都小心着不碰到我挂着点滴的手。
说出来的话那么难听。
「这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
「还你，我嫌脏。」
我搬进了秦述的家。
男孩的房里挂满了滑板，我终于知道了秦叙重新被重视的原因是一直被偏爱的秦述忽然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要去当滑板运动员。
秦述笑着翻相册给我看：
「我爹知道了以后腿都给我打断了，我还是要去玩。」
物理意义上的打断，照片上的秦述两腿打着石膏坐在滑板上朝着坡下滑去，笑得张扬。
「你的石膏挺花哨啊。」
照片清晰度不高，却也能看到上面签满了签名，还画了不少爱心。
秦述摊摊手，「没办法，哥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我想，秦述是个勇敢的人。
我又贪得无厌地想，他既然能勇敢地为了梦想反抗父母，是不是也能勇敢地拉着我，站到阳光下。
秦述看出我的心思，他握住我的手，一如多年前，他的哥哥一般。
「我不让你失望。」
我回抱住他：「好，我信你。」
阿余的小脑袋顶进我的掌心，我的眼泪掉在他毛茸茸的脊背上。
奶奶你看到了吗，我这次流泪是因为太幸福。
14
家里的监控一直连着我的手机。
有一天的半夜，秦叙连着给我拨了十个电话。
我没拉黑他，是真没听到。
被他的好弟弟折腾地昏睡到中午才醒。
我看着未接通话打开了监控记录，视频里显示他带着宋小姐回了家。
两人在客厅干柴烈火地脱到最后一层才进了卧室，
没多久，女生却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他妈的死男同。」
秦叙赤裸着上半身出来，颓然地坐了半晌，开始翻箱倒柜。
可能在找我们的合照，可能在找我写给他的信。
总之是和我有关的东西，因为他嘴里喊着岁岁，一声比一声沙哑，一声一声带着哭腔。
他找不到的，我已经扔干净了。
秦述没有食言，他带我回了家，
和秦宅相似的挑高顶餐厅，暖黄色吊灯。
和秦妈妈相似的顾文阿姨。
「我和世国啊，是高中认识的，大学也一起上。」
阿姨四十岁，长得像三十，回忆起初恋，眼神里是十八岁少年人的光彩。
「那时候我们都穷，
「他天天在夜场被烟头烫，那些有钱人真是变态。
「烫着烫着他就受不了了，他说要分手，要找能帮他跨越阶级的人。
「我答应了，
「可他变成秦老板了，又回来找我，说这辈子只爱我，和现任妻子只是逢场作戏。」
我想起秦妈妈歇斯底里地要求秦叙一遍遍说爱她，
一遍遍向她保证站在她这边。
于是小小的秦叙在学校看到秦述，躲得老远。
上一代的恩怨是下一代的伤痛。
「他和我有了小述，对我很好。
「但我又在商场看到他，身边不是他太太也不是我，一个和我七八分像的女孩。
「找人查了，还在上大二呢，正好是当年我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年纪。」
「得得得，」秦述打断了她，亮出我们牵着的手，
「你又要来那一套真心瞬息万变的说辞。
「爸就是那样的人，凉薄之人谈何真心。
「我不一样。」
秦妈妈要掉不掉的眼泪收了回去，一脸姨母笑的给我夹了一块排骨。
「是，你们都是好孩子。
「妈妈对你唯一的期望啊，就是平安快乐。
「真心就好，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
15
打着饱嗝走出秦家，路灯下有我不想见到的人。
我眯了眯眼，那人手上拿的正是那枚银戒指。
糟了，扔太近了。
下回应该扔太平洋。
秦叙看到我，亦步亦趋上前，仿佛没看到旁的人。
「好久不见，
「你……落东西了。」
他把戒指递到我面前。
我转头看秦述。
向来热衷于怼天怼地的小狼狗竟然不说话。
一脸委屈，写满了“老公你说句话啊”。
我忍不住笑，举起自己的手给秦叙看。
「谢谢秦先生，不过好像，
「没位置了。」
一圈碎钻在路灯下泛着光，映在他满眼泪水里。
我眨眨眼，胡茬是一瞬间冒出来的吗。
不是的话，他为什么一下子憔悴了十岁。
16
小孩子沉不住气，被挑战了主权的秦述背着我计划了一件大事。
他入选了亚运会碗池比赛，我戴着口罩帽子，拎着两个蛋糕坐在台下紧张地关注着。
为什么是两个蛋糕呢。
一个写着我男朋友是冠军，一个写着去他妈的亚运会。
至少不管结果如何，都有一个合适的蛋糕吃。
好在天随人愿，秦述一路杀进决赛，夺得榜首。
我正忙着埋头辨认哪个蛋糕是冠军专享，秦述却摘了头盔，直直的穿过人群向我走来。
我愣住，他笑意盈盈地牵起我的手。
「我能拿到这个冠军，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我的男朋友。」
全场哗然，我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被给了个特写，无名指上的带着钻的戒指明晃晃的闪着。
就像少年秦述的心，赤忱耀眼。
带着秦述和我名字的词条很快冲上热搜。
「炒作的吧。
「不一定哦，时岁是我高中同学，那时候就有他是同性恋的传言了。
「诶，当时和他走的很近的男生，和这位滑板冠军长得很像呢。
「替身文学，香香。」
我翻着评论，内心并无波澜。
谩骂也好，支持也罢，纷纷扰扰的声音，都能被恋人的坚定所屏蔽。
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尺寸正好，还留有余地让我转着玩。
秦述要出门，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岁岁，这两天在家好好待着，谁来也不许开门知道吗？」
我眼神里的欣喜黯淡下来，我知道，勇敢的代价不只有舆论。
17
秦述在秦宅的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
中间还下了一下午的暴雨，我求了许多人联系到秦家的保姆，拜托她替我给秦述撑一把伞。
隔了好一会保姆才回复：
「少爷不愿意，
「他说只有他够惨够让老爷心疼，才护得住你。」
我握着手机，泪如雨下。
第三天，门铃终于响了。
我开门扑进秦述怀里，他水米未进三日，消瘦了许多，脸上却没有谈判成功的喜悦。
「怎么了？」我松开他问道。
秦述欲言又止，「进屋说。」
原来秦述被放回家的原因，是秦叙也在微博上官宣了男友。
网友已经扒出了他的个人信息，是个夜店的雏儿。
已经放弃的次子公开出柜，尚且要被扒一层皮。
被寄予厚望的长子离经叛道，自然要承受更暴烈的急风骤雨。
棍子都打断了两根，秦老爷子气得心脏病发，已经住进了医院。
「其实我哥根本不喜欢那个男孩的。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
「我哥心里还是有你的。」
秦述一双桃花眼如今满怀着纠结看着我。
「你后悔吗，岁岁。」
我为他膝盖上药的手一顿，
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定定地说：「阿述，你知道不后悔的秘密是什么吗？
「风吹哪页读哪页，谁来爱我我爱谁。
「秦叙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爱你不后悔，以前是，以后也是。」
18
秦述到底还是没护住我。
那一日我走出教室，被人一闷棍敲晕。
再度睁眼，我已经被五花大绑，带到了一个地下仓库里。
我早有准备。
我和秦叙的往事，有心人一查便知，更何况是只手通天的秦老爷子。
一下子毁了秦家两位继承人，我要是能毫发无伤地脱身，他在江湖上也不必混了。
秦述在我生日时送了我一块手表，里面藏着一根能解手铐的小针。
他郑重其事地把我拷起来教我，我笑他杞人忧天，想玩刺激的还找这么个离谱的借口。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豪门中的一团污秽，是普通人无法想象到的。
可惜秦述千算万算，没想到他家老爷子绑我时用的麻绳。
我正暗自计算着秦述多久后会发现我失踪了，地下室的门开了。
是秦叙。
秦老爷子一手举枪，一手举手机，一步一步将秦叙逼到我面前。
「不是爱吗？不是放不下吗？
「不是想当怪物吗？亲啊！」
秦叙双眸猩红，眼下乌青，没扣紧的衬衫下隐隐露出骇人的红痕，无疑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地下室的灯亮起来，我才发现整间屋子被布置成酒店的模样。
他想伪造一场背叛，离间我和秦述的关系。
「等等——
我拼命挣开手腕的绳子，一把将秦叙挥开。
「你觉得秦述会信吗？
秦老爷子手一抖，一颗子弹擦着我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
秦叙惊呼一声，一把护住我，哆嗦着声音还在念着岁岁不怕。
19
我不怕，
我不怕秦述误会。
我相信那晚互通的心意，足以让我们在山崩前仍恩爱两不疑。
我不怕死，
在这世界上孑然一身，我所有的，无非是这点爱和勇气。
「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样，在感情里游离不一，自私凉薄，毫不在意自己会给他人带来伤害吗？
我声音颤抖，却并不恐惧。
秦老爷子的枪口转向我，我闭上眼。
奶奶，马上又可以见面了。
料想之中的枪声没有出现，秦述夺门而入，枪在二人手里转了个圈，最后落在秦述手里。
他将秦世国抵在墙边，枪朝上连开八发，直到枪身只能发出扳机响声，被秦述狠狠的甩在脚边。
他收紧了手，眼神阴笃。
「我劝你，别动他。」
秦世国被捏得几近窒息，他咳着咳着笑出来。
「够狠，是我儿子。」
秦述急步走来，为我解着脚上的绳子，声音里都带上哭腔。
「我来晚了…」
上位处，秦老爷子一脸阴郁，缓缓地填弹举枪。
我和秦述都没看见，但秦叙看见了。
一声枪响，我和秦述被秦叙扑到身下。
「哥……？」
秦述傻乎乎的，直到摸了满手他哥的血才反应过来。
他慌里慌张地将秦叙扶起来，我哭着去捂秦叙的伤口。
「不要，岁岁，
「脏。」
秦叙气息奄奄，极力的去擦我的眼泪。
「我答应过奶奶的，
「要让你平安。
「往后我护不住了，秦述……」
他的手垂下来，
那双牵过我，摸过我，甩开过我的手，再无声息。
20
新闻上说秦家大少爷是得了急病，猝死。
而秦老爷子不愿意再失去一位继承人，只能顺着秦述的意思默许了我的存在。
甚至还借助我和秦家少爷恋人关系的热度，为公司赚了一轮曝光。
秦述渐渐开始接手秦家的产业，
我在暗地里韬光养晦，搜集秦老爷子勾结黑社会，买通政商界大佬造假市的罪名。
终于在秦叙死的第三年，将秦老爷子送进了监狱。
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谈谈，他就惨死狱中。
法医验了，一千多刀，只有最后一刀致命。
凶手是那个和秦叙官宣恋情的夜店孩子。
我和秦述风尘仆仆地赶去，看到他不躲不逃，乖乖的被拷在椅子上。
「……为什么？」
男孩低眉顺目，轻声说了很久。
那晚他是被骗过去的，
病重的妈，上学的妹，醉酒的爸，破碎的他。
很俗套的情节，很炸裂的反派，四五个老男人，想aa。
秦叙是俗套的故事里必不可少的那个英雄。
「哥哥，
男孩忽然喊我，我回过神。
「为了救我他喝了好多酒，醉得神志不清，嘴里不停的说着……
「岁岁平安。
「我以为他在祝我，我不断的答我会的。
「直到我在热搜上看到您的名字。
「他求我和他公开，为了帮帮您和秦述。
「我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可当秦世国的棍子打下来的时候，他还是扑在我身上。
「如今我只是把那天他受的折磨，还给了秦世国而已。」
我沉默良久。
「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替秦叙谢谢你。」
秦述悄悄捏了我的手心，
「好好爱我也是谢我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