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恶毒女配觉醒了会怎样?
【已完结】
我爱错了人,坏事做尽,双手沾满鲜血,最后害得全族陪葬。
前世,齐珩借我的手,清除政敌。
一朝称帝,他又为了稳固政权,灭我全族。
重生归来,我夺下江山,他成为阶下囚。
1.
我重生在及笄这年,我爹回京述职,我奉旨随行。
大殿内,齐昭帝与我爹嘘寒问暖,一派君臣祥和之气。
但我心知,这只是表面的和气。
此次入京,齐昭帝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我父亲夏侯,是开国功臣,却因功高盖主,被帝王忌惮。
齐家坐稳江山,夏家军便被勒令戍边西北,无诏不得回京。
将士戍边,亲眷却统统留在京城。
齐昭帝美其名曰,将士辛苦,女眷子嗣理应在京城中得到更好的照顾。
与其说这是皇恩浩荡,不如说是留下人质,防止夏家军谋逆。
可怜夏家军的将士,跟随齐昭帝打下齐国江山,出生入死。
最后,却落得妻子分离,有家不能回的境地。
此次入京,齐昭帝让我随行,其实根本不打算放我离去。
夏家男丁全部战死沙场,夏氏唯有我一个独女。
有我,便可掣肘我爹,控制夏家军。
加之我爹年迈,若有不测,我便是调动夏家军的活兵符。
如此重要的棋子,齐昭帝自然要将我许给皇子,留在京中为质。
果然,寒暄半晌,齐昭帝看向跪拜殿侧的我。
「夏侯之女,可有婚配?」
「尚未。」我答。
「可有意中人?」
我抬头看向齐昭帝,停顿半刻,语气坚定,「有。」
齐昭帝带着打量的目光,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臣女仰慕太子殿下已久,情真意切,唯愿伺候太子身侧。就算为奴为婢,也心满意足。」
皇帝脸上似有片刻的迟疑,「你与太子相识?」
「去年,我被流寇所俘,碰巧遇见太子巡视西北,把我救下。臣女念恩,定当涌泉相报。」
我如实禀告。只是,太子齐珩救我是真,是否「碰巧」便不好说了。
前世,齐珩装出一副对我情深义重的样子,诓骗我交付了真心。
如今想来,他那般深沉的心机,制造一出英雄救美、芳心暗许的好戏,也未可知。
齐昭帝闻言,转向我爹,「夏侯,竟有此事?」
我爹毕恭毕敬,「确有此事。承蒙太子救命之恩,我夏家无以为报。本次入京,也是带小女来谢恩的。」
齐昭帝笑意盈盈,「夏侯为朝廷戍守边疆,劳苦功高,这等小事,无需挂怀。」
我爹叩拜,「谢陛下。」
2.
谢过圣恩,出了皇宫,我和我爹便马不停蹄,直奔太子府而去。
京城热闹非凡,正阳街上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熙熙攘攘。
求富贵的商贾,求权利的显贵,各方政党的耳目,还有敌国的探子。
在这诺大的皇城里,若是想要保守什么秘密,十分困难。但若是想要人尽皆知,却是轻而易举。
我和我爹,带着几个马车的礼品,用大红的绸布盖着,领着一众随从,浩浩荡荡,生怕不显眼。
如此大张旗鼓,为的就是昭告天下,太子齐珩于我有恩,夏家军随时愿为太子效力。
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三日后,圣旨到,我却被指婚给五皇子齐瑨为妃。
京城人人都道,夏家独女上赶着往太子府贴,却不能得偿所愿,为君消得人憔悴。
但没人知道,齐瑨才是我真正的选择。
前世,我嫁给给太子齐珩,成为他的刀刃,害夏家军全部身死。
重活一次,我怎会重蹈覆辙。
齐昭帝多疑,即便是太子,他也存有三份的忌惮。
夏家军,即便戍边,仍然是不可小觑的兵力。
这股力量,若是他送给太子的,齐珩自然能受着。
但如果,夏家军早就认了主,向太子效忠,对于齐昭帝皇权,便是威胁。
再锋利的宝剑,若是威胁到了主人,便只能废掉。
众多皇子之中,齐瑨无权无势,从小病弱,闲云野鹤,便是我的归处。
我兴师动众,筹谋多日,为的正是这个闲散王爷。
3.
大婚当日,瑨王府与往日无异。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宴请宾客。甚至王府的大门上,连个囍字也不曾见到。
「小姐,这瑨王爷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儿了。」陪嫁丫鬟小蝶抱怨道。
我看了看房中那大红色的床榻,窗户上贴着的囍帖,还有桌上摆着的两盏红烛,「这不是也挺像那么回事嘛。」
小蝶没好气,「整个王府,就只有卧房中摆了这么几件物什。这哪里是成婚的,简直就像做贼。」
的确,这婚礼的低调得惹人注目。
只是,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我心悦太子,背后还带着夏家军做嫁妆,却嫁给了草包五皇子。
齐瑨若是大办特办这门喜事,免不了被别人说,他想借机搭上夏家军的兵力,争权夺势。
现下这般光景,传出去,人们怕也只会觉得,齐瑨算是彻底得罪了夏家。
我的嘴角却勾起一抹笑,齐瑨绝对不是传闻中的草包。
「夏姑娘莫怪,」齐瑨推门而入,走入房中,「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父皇圣旨今日结亲,我不能抗旨,只得一切从简。」
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但也心生好奇,「你的母妃?」
齐瑨坐在桌边,「扬州慕家。」
扬州慕家也是齐国的开国大臣。慕老爷子虽然是文臣,确也是一等一的能吏。改朝换代,慕老爷子帮助齐昭帝处理了不少前朝烂事。
只是帝王的秘密,知道了太多,本就不是好事。更何况当今这位,还是个薄情寡义的。
齐国建邦不久,扬州慕家就因为文字狱而全族获罪了。
齐瑨毕竟皇室血脉,在当年的灾难中,免去一死。
只是此后,齐瑨的身世便一直被掩盖,他的母妃也无人提及。
我问道,「你可知慕家和我夏家是旧交?」
齐瑨点头,「知道。我外祖父在前朝落难,是夏侯所救。」
原来如此。
前世,夏家军被围剿前夜,我收到传信提醒我当心,落款仅一个慕字。
只是那时,我对齐珩深信不疑,绝不相信他会对夏家出手。
重生之后,我试图寻找那送信人,线索每每到了京城,便会中断。
可是千丝万缕,似乎都和瑨王府有深深浅浅的瓜葛。
如此看来,我猜得没错,那个送信之人,就是齐瑨。
4.
我站起身,脱下红色的喜服外袍。
「你可有饮酒?」我问。
「不曾。」齐瑨答。
我点头。
我褪掉头上笨重的金簪珠钗。
「现在状态可好?」我再问。
「还行。」齐瑨再答。
我再点头。
周身只剩下便衣,活动自如。
我走到床头,拔出一柄剑,扔给齐瑨。
「夏姑娘这是合意?」齐瑨接住剑,一脸茫然。
我不答,只抽出另外一把剑,飞身向齐瑨刺去。剑锋凌厉,直逼齐瑨心脏。
眼见剑已经划开了齐瑨的外衣,他却依旧丝毫不动。
我没有收剑的打算。若是今天我探不到齐瑨的底,往后便会陷入被动。
终于,剑锋刺破了皮肤,齐瑨后退两步,也不拔剑,只用剑鞘抵挡我的攻击。
过招仅三两回合,胜负已分,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去他的从小病弱,闲云野鹤。
齐瑨便是这样骗过了所有人。
百姓当他是闲散王爷。
太子从不曾怀疑他有夺取皇位之心。
齐昭帝甚至很少注意到他的存在。
齐瑨此人,真是隐藏得极深。
5.
齐瑨胸口被我划了一剑,很浅,但血渍依旧浸透了内衫。
「为何不躲?」我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询问。
「我当时在想,被你刺一剑,和被你戳破伪装,到底哪一个更加严重。」
多年苦心经营的面具被人摘下,明明是一件可以危机到身家性命的大事,齐瑨却神色自若,语气平静。
「所以,你有结论了?」我注视着他。
齐瑨看向我的眼睛,眸中透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夏姑娘是否还有话想问?」
「我问,你便如实相告?」我狐疑看着他。
「能答的,我一定如实相告。」齐瑨满脸真诚。
我深深看向齐瑨的眼睛里,沉默半晌,开口问道,「你是否想争夺帝位?」
齐瑨的眼神没有闪躲,「是。」
没有不答,没有犹豫。齐瑨的直接明了,出乎我的意料。
「你不怕我告诉太子?现在京城内外,人人都道夏家军是太子同僚。」
齐瑨却仰头大笑,目中满是清明,「你若真是太子党,就不会千方百计嫁到瑨王府了。」
我低头轻笑。
没想到,我一出大戏,被齐瑨轻易解了谜。
「那我可否问夏姑娘一个问题?」齐瑨反问。
「你说。」齐瑨向我交了底,我本也打算坦诚相告。
齐瑨仰着头,视线穿过那对红色的烛台,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半晌才慢慢收回,认真地投注到我身上。
「为何选我?」他问。
我一愣,真是个好问题。
不是为什么嫁给他,为什么试探他,而是为什么选他。
帝位争夺,我已入局,必然要选阵营,他心里了然。
我如实回答,「我在赌。赌夏家助你称帝,你能赦免我夏家军回京,与亲人团聚。」
齐瑨追问,「为何不赌齐珩?他是太子,可以顺理成章继承大统。而我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成败尚未可知。」
我赌过,赔了全族的性命。
齐珩,与他父皇是一类人,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父皇为了收拢权利,杀文官,贬武将,但都是亲力亲为。
而齐珩,既想要权利,又想要声望,所有的丑事脏事,都让旁人来做。
我那样信任他,替他杀了政敌,谋害朝廷命官,最后却成了为他背锅的千古罪人。
想到前世种种,我心里百味杂陈。自责、忧伤、愤恨…
压制住浓烈的情绪,我道,「你也是皇权之下的受害者,你比齐珩更能理解夏家所求。」
强者从来不会理解弱者,帝王也不会同情朝臣。只有经历过切肤之痛的人,才能成为盟友。
「罪臣之后,闲散王爷。」齐瑨笑着点头,「好,那我们便搏一搏。」
6.
为避人口舌,我和齐瑨都在卧房就寝。
我睡床,他睡侧榻,中间隔着屏风。
翌日,我和齐瑨要进宫谢恩。
一大早,他已收好屏风,备好衣物,召了丫鬟来为我洗漱。
入宫,我跪在皇后宫殿外,却迟迟不得召见。
日头毒辣,灼烤得我皮肤发烫。廊下的宫人们盯着我,等着抓我的错处。
寝宫内,皇后和太子妃的欢声笑语却屡屡传来。
我跪了三个时辰,太子妃张琳兰从皇后殿里出来,走到我跟前,趾高气昂,「夏如依,皇后娘娘乏了,正在休息,难为你再跪几个时辰吧。」
太子妃是皇后的侄女,齐珩的表妹和白月光,受到万千宠爱的郡主。
今日罚跪,怕也是拜她所赐。毕竟前几日,我倾慕太子的事情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我心里叹息,张琳兰依旧如前世一样,只会使这些小伎俩,与我争风吃醋。
只是这一世,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我不仅不会要,还要让他万劫不复。
我向张琳兰一笑,「谢谢姐姐的成全。」
「夏如依,你有病吧,谁成全你了?」
我看了看廊下看热闹的宫人们,故意大声道,「姐姐今日为难我,必定是因为前几日我和太子殿下的事情。那本是我一厢情愿,才成为了京城里的笑话。今日姐姐这样对我,岂不是说明,太子殿下也并非对我无意,所以惹得姐姐不快了。」
「你…你胡说!殿下才看不上你这样的乡野女子。你都嫁人了,我劝你趁早死心。」
「姐姐,太子殿下对我有恩,不管我嫁给谁,这个恩,我都是要报的。」前世种种恩怨,我定要算个清楚。
张琳兰被我一席话激怒,抬起手做势要打我,却我被擒住,动弹不得。
齐珩和齐瑨不知何时赶到,怕也是听了一阵墙根儿了。
齐珩脸上带了一丝愠怒,拉开了张琳兰。
「殿下,你为何要护着她?」张琳兰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为何?自然是齐珩还以为,可以利用我来掌控夏家军。
齐珩不理她,转而对我道,「瑨王妃起来吧,母后今日不适,你先回去就是。」
我恭敬答道,「谢过太子殿下。」
齐珩带着张琳兰走远,齐瑨对我打趣道,「王妃这张嘴,真是厉害得紧,三两句就把太子妃气成那样了。」
我回道,「比不得王爷,还把太子哄骗到后宫来,蹲在墙根儿,专门等着看戏。」
齐瑨仰头笑起来,「原以为王妃会受欺负,带了太子过来解围,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我知道齐瑨是担心我,便躬身行礼,笑着答,「谢过王爷。跪这么久,的确是腰酸腿痛了。」
7.
我和齐瑨坐上马车,向宫墙外走去。禁军统领孟焱正在巡逻。
我低声向齐瑨道,「这宫墙如此之高,但真正有威慑力的,却是这禁军。」
齐瑨点头,「禁军守护皇城安危,是皇权最后一道防线。」
我继续道,「我夏家军虽然骁勇善战,有万夫之勇,但比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夺帝位,时机十分重要,若是掌握了这道防线,胜算便是大了五成。」
前世,齐珩便是利用禁军,在齐昭帝驾崩之时,全城戒严,抢占先机,顺利继位。
我神情严肃,齐瑨却显得十分轻松,「王妃可有良策?」
我指了指宫墙上的孟焱,「禁军统领孟焱,身世凄苦,早年丧父丧母,仅有一个妹妹是唯一的亲人,被孟将军视若掌上明珠。」
齐瑨接过话茬,「我记得,孟将军之妹孟姝,由父皇指婚,嫁给了万阳侯府的嫡长子为妻。但这嫡长子万文涛应该不是良配。」
我点头,「不错。齐昭帝为了笼络臣心,自以为给孟姝找了一门好亲事,享有无数荣华,却从不过问万文涛人品如何。这个纨绔子弟,白日里喝酒赌博,夜晚留宿烟花巷柳,偶尔回到家,对孟姝动则打骂。孟姝不堪其辱,日日以泪洗面。」
孟姝从小长于军营,性子单纯豪迈,对于闺阁里面的勾心斗角,一概不知。嫁到万阳侯府,约束不住妾室下人,受尽了委屈。
万阳侯是太子政敌。前世,齐珩为了笼络孟焱,拉万阳侯下马,让我暗中毒杀了孟姝,嫁祸万阳侯府。然后齐珩请旨,亲自为孟家主持公道,流放了万家。先杀人,再平冤。一拉一踩,一石二鸟。
齐瑨问道,「王妃的意思是,我们帮助孟姝逃离万家,便可得了孟统领的人情?」
我不答反问,「帝王赐婚,岂是轻易离得了的。你想怎么做?」
齐瑨沉思片刻,「万阳侯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树敌无数。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若是这万家落了马,父皇为了保全孟家清誉,必定会让孟姝和离。」
的确如此。前世,齐珩明明也可以这么做。但是孟姝性命,于他的大局无关,他不愿意为了一个孟姝筹谋许多。
更何况,万家落马,孟姝和离,水到渠成,他未必能得到孟焱效忠。但若是帮孟焱报了杀妹之仇,孟焱便会忠心不二,对他言听计从。
我试探问道,「万阳侯有权有势,还是太子政敌,如此好的棋子,你不想加以利用,就直接弃了?」
齐瑨眸中带着笑意,神情更是坦然,「若是没有孟姝,的确可以借力打力。但孟统领忠诚正直,是栋梁之材,不可让他寒了心呀。」
我深深看向齐瑨的眼睛,他的脸上全是真诚,所言皆发自肺腑。
齐瑨有帝王之才,心机深沉,胸中纵横谋划万千,运筹帷幄。
但他有怜悯之心,这是齐昭帝和齐珩都没有的。
8.
我示意车夫,先不回府,往东角楼街巷去。
东角楼是京城最繁华的街巷。酒楼、茶肆、妓馆、赌坊鳞次矗立于街上,吃喝嫖赌各色服务,应有尽有。
这灯红酒绿的烟花之地,便是万文涛那败家子日日流连之处。
我带着齐瑨,在湖边的茶肆落座。二楼视线极好,举目便可将整个东角楼街尽收眼底。
无需四下寻找,我便在湖边的妓馆高台,看见万文涛抱着两位美娇娘,弹琴作画,好不快活。
齐瑨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万文涛,「王妃来此,就是为了看这个?」
我指了指妓馆旁边的酒楼。一个身姿挺拔,皮肤微黑的男人独自坐在桌前饮酒。东角楼街上人来人往,那个男人却十分扎眼。他一身正气,神色肃穆,和周围的莺莺燕燕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瑨有些惊讶,「石阚将军?没想到他也会来东角楼。」
石阚刚刚在南疆打了胜仗而归,帮齐昭帝解决了头疼已久的南疆叛乱,成为齐国最年轻的将军。
我招来小厮,跟他耳语了几句,递给他一锭银子,要他把话带给对面茶楼里的石阚。
齐瑨双目微眦,表情疑惑,「王妃带我来看戏,可否给解个谜。」
我抿了一口茶,娓娓道来,「石阚年幼时,在军营中和孟焱兄妹相识,还和孟姝有过一段情。那时兵荒马乱,石阚和孟姝又都是腼腆之人,这种儿女情长,两人并未说破,也鲜有人知。后来,石阚跟随大军南下平叛,南疆之战打了许许多年,期间孟姝又嫁作他人妇,这件事更是不了了之。」
我言至此,齐瑨已经明白了大半,他向四下望去,东角楼街上热闹拥挤,在几个暗处,却蹲守着一群佩刀带剑的武士,那装扮一看就是达官显贵家的侍卫。
湖对面,石阚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握上腰间的佩剑,眼神中透着杀气,看向妓馆高台。
看清形式,齐瑨皱眉道,「不好,石将军若是想在这里杀了万文涛,怕是会吃亏。」
前世,石阚的大好仕途,就毁在了今日。
他对孟姝有情,看不惯她在万府遭难,决心帮他解决了万文涛。
但万文涛如此惜命之人,出门自然带着侍卫。
石阚准备不足,不仅没有在东角楼杀掉万文涛,反而让自己陷入官司。
那时,太子齐珩多次想招揽石阚,但石阚不愿结党营私,让齐珩很是恼火。
石阚手握重兵,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齐珩必然不会留下他。
于是齐珩从中作梗,把石阚的案子往大了审,做成铁案,让齐昭帝都保不住石阚,只好将他刺配流放。
我将茶盏端给齐瑨,「莫急,我刚刚差人,就是为了告诉他,今日并非良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此话刚出,就见一个小厮拉住石阚,一番交谈,又指了指我和齐瑨的方位,才转身拜别。
石阚闻言,向茶肆二楼望来,目光与我和齐瑨交汇。他握剑而拜,我们点头示意。
等石阚起身离开东角楼,我缓缓向齐瑨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万阳侯的事情,还是让石阚来做吧。」
9.
回府路上,齐瑨眼眸深邃,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直到他想问什么,便率先开了口,「我竟然敢参与这京城的风云,便就有所准备。我一直命人跟着石阚,也暗中保护着孟姝,所以今日之事,才水到渠成。」
我将话说开,齐瑨却依旧兴致缺缺。
我继续道,「今日之局,只是开场。石阚将军是武将,想要搬倒万阳侯,还需要王爷帮石将军收集证据,从中助力才行呀。」
齐瑨点头应道,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
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替齐瑨铺了路,他现在却反而摆出一副我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我试探得问道,「王爷可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妥?」
齐瑨看向我,眼神中带着审视,沉默许久,终于开口,「王妃有谋略,有胆识。凭借夏家的军权,这天下,你可取而代之。王妃为何要将赌注下在我身上?」
闻言,我仰头大笑起来,心中却满是酸楚。
谋略、胆识,这些我本不想要。
我本是夏家最小的女儿,我明明可以在父兄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得长大,什么都不必考虑。
奈何世道不太平,我兄长皆为百姓社稷殒命。更可恨齐昭帝无情,害我夏家军流落边塞。
我用前世刻骨的痛苦,换来今生的谋略和胆识,谁又能理解这其中的煎熬。
「我对帝王之位没兴趣。我夏家军征战,只为黎民百姓;我谋划,只为带将士回家。我生性向往自由,那宫墙内的权利游戏,我不感兴趣。」
齐瑨不答,眼眸中似有一阵忧伤,喃喃开口,却只有半句,「那将来……」
「将来什么?」
「没什么。」
10.
齐瑨在皇城内经营多年,收集万阳侯的把柄轻而易举。
在齐瑨暗中的助力下,石阚牵头,很快开始检举万阳侯的罪证。
太子齐珩与万阳侯本就是政敌,此事,他自然会插上一脚,力争将万家的案子做成大案铁案。
墙倒众人推,万阳侯很快失势,孟姝重获自由。
只是齐珩以为,经历万阳侯一事,石阚和孟焱都该归顺与他,但二人对他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是对齐瑨更加恭敬有加。
齐珩这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闲散王爷,已经早入了夺帝大战。
而我这个夏家军的活兵符,也站在了齐瑨的阵营中。
从此,明枪暗箭便是家常便饭。
秋季悄然而至,齐昭帝在香山举行围猎。
按照惯例,皇家秋猎,是皇子们的活动,女眷只是随行,在山间游玩。
这次,围猎开始的宴席上,太子妃张琳兰却穿着一身轻甲,姗姗来迟。
齐昭帝看着张琳兰的一身打扮,问道,「太子妃为何身着轻甲而来?」
张琳兰笑意盈盈,一脸乖巧,「太子殿下最近教了儿臣一些骑射的技艺,趁着秋猎,儿臣也想试试自己的身手。」
齐昭帝闻言,来了兴致,「那你学得如何?」
「若父皇不嫌弃,儿臣倒是愿意给父皇展示一下。」张琳兰转我的方向,继续道,「听闻瑨王妃在军中长大,骑射技艺颇佳,不如我们比试一下,就当助兴了,可好?」
我不知道张琳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道,「父皇,儿臣今日没有准备轻甲,怕是要坏了太子妃的雅兴了。」
张琳兰却招呼宫女,给我送来了一副装备,「我给瑨王妃准备了一套,妹妹不妨试试。」
我看着张琳兰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想来今天我无论如何也是推脱不掉了,只好应下。
「谢谢姐姐的好意,那我便献丑了。」
11.
我换上轻甲出来,张琳兰已经骑上马,在校场前等待。
营长前的校场里,摆好了靶子和障碍物。
所谓的比试,便是骑马越过障碍物,同时向靶子上射箭,中靶数多者为胜。
张琳兰难得不扭捏,「知道妹妹骑射技艺精湛,我便抛砖引玉了。」说完,便踏马向前。
看得出,张琳兰的确是下苦功练过的,她熟练地驾马越过障碍物,一边向靶上射箭。虽然有落靶,中靶的箭也没有多准,但整个过程也算顺利。
齐昭帝看着张琳兰的表现,倒是高兴得不行,连连夸赞,「太子妃才学习短短时间,尽然有如此的身手,实属不易。瑨王妃,你是夏家军中出来的,定不会输给太子妃吧。」
张琳兰向齐昭帝一拜,顺着话说道,「瑨王妃学习骑射多年,自然是比臣妾要厉害的,赢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看头。不如咱们增加一点难度,把靶子换成活的,岂不是更加有趣?」
齐珩端坐半天,终于开了口,「这香山猎场内,有许多罪臣家奴在做杂役,不如就让他们顶着靶子,在校场中奔跑做成活靶子,如何?」
在坐的皇子大臣,秉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纷纷点头赞同张琳兰的提议。
我总算知道齐珩和张琳兰这么大费周折是为了什么。
夏家还在京城中时,向来主张仁政,曾经多次觐言,罪不及家属,反对株连之罪。
长期以往,夏家倒是得了仁义的名声,却显得齐昭帝百般不是。
这也是为什么我爹会被贬黜出京吧。
这猎场中的罪臣家奴,正是我爹当年为之求情的那些人。
现在我若是在比试中伤了他们,不仅仅是我夏家骑术不精,甚至还打了我爹的脸了。
这场比试,我本想藏拙,不想出风头,现在却被齐珩和张琳兰逼着,不得不拿出实力。
被选定的罪奴,头顶着靶子,脚下颤颤巍巍,在校场中奔跑。
因为害怕,他们的逃窜路线没有规则,只尽量远离马道。
一些有心眼的,甚至努力往别人身后躲藏,增加了射靶的难度。
我翻身上马,向校场奔去。
那些障碍物对我没有丝毫阻碍,我如履平地。
进入射箭区域,我率先挑中了最远处的几个靶子,直中靶心。
旁边的罪奴看见我的身手,慢慢减弱了担忧,尝试着有规律得移动起来,我顺利击中靶心。
原本一切顺利,校场里最后的两个罪奴却似乎有意为难我,专门挑了死角的区域,将靶子相互重叠起来。他们那姿态,比起射靶,倒更像是想让我射中他们。
我将两只羽箭架在弓上,双脚踏上马背,一跃而起,从高处将两只羽箭一起射出,同时落中靶心。
宴席处,一阵寂静,遂而是阵阵叫好。
12.
我回到宴席,刚刚看热闹的大臣们,此刻都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齐昭帝也不吝啬,送了我一副上好的弓弩,作为奖励。
被张琳兰这么一闹,宴席上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倒的确是助兴了。
只有齐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回到席上,齐瑨只淡淡道,「那两个罪奴,应该是齐珩提前安排的。」
我点头,补充道,「这场秋猎,太子的手段应该不止于此,小心些。」
我此话刚出,齐珩果然又开始张罗幺蛾子。
他趁着齐昭帝兴致正盛,提议道,「瑨王妃骑射技艺如此精湛,不参与秋猎,岂不是可惜。父皇何不让瑨王妃一同入围场?」
齐昭帝应和道,「好。那就让瑨王妃同去。」
我和齐瑨相视,心下了然,齐珩折腾了那么半天,就是为了引我入围场。
很显然,这场围猎,他的目标是我。
可我的心里依旧拿不准。
我没想到齐珩这么大胆,竟然打算在围猎时出手,没有带够护卫。但只要我在围场周边游走,差不多时辰便返回营帐,齐珩也没有动手的时机。他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走进他的埋伏。
宴席结束,我要返回营帐,做些准备,张琳兰拉住了我,「刚刚那两个罪奴,上个月在东角楼的赌坊里,输了许多钱财却还不上,差点被人取了性命。还好太子殿下将他们救下,作为交换,他们需要在校场中为难一下你,还要在围猎场中做两个猎物,现在就待在围场的树林深处,若是去晚了,兴许就真的成了谁的猎物了。」
张琳兰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张地图,标出了树林的位置。
我心觉好笑,齐珩和张琳兰总不至于以为,我会舍命去救两个罪奴吧。
张琳兰见我不为所动,悠悠补充道,「对了,我听说那两个人是夏家军的家眷,还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也不知道夏侯的女儿,遇到这种事情,会不会出手相救。」
13.
我被齐珩拿住了软肋。
我所图谋,便是带夏家军的众将士回家,与亲人团聚。保护将士的家眷,是我的责任。
可眼下的情况,凭我的兵力,根本无法救出那两个人质。我若是去了,便是自投罗网。
齐珩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就是要逼我就范。
我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齐瑨看出了心思,直言道,「我陪你去。」
我有些震惊,「你可知我们人手不够,此去便是危险重重?」
齐瑨面色平静,「我知道。但我也心知,涉及到夏家军,你必定不会放手不管。」
「这件事情,与你所谋大局无关,你可以置之事外,我不怪你。」
我言辞恳切,不想让齐瑨参与到此事之中。
毕竟齐珩的目标是我,他所求无非是折断夏家军这股助力。
可是凭借齐瑨在京城的经营,加上现在有了石阚和孟焱的帮助,即使没有我,齐瑨也未必会输。
我此言一出,齐瑨的眸中却染上一层冷意,「夏如依,你真的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可是以大局为重…」
齐瑨打断我的话,面上带着明显的愠怒,「除了大局,我也你的夫君。」
我看着齐瑨,一时语塞。
我和齐瑨在沉默中僵持不下,营帐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我走到帐外查看,随行的侍卫们,正在讨论香山里的六角麋鹿。
传闻,这六角麋鹿神出鬼没,每次皇家秋猎,都有一个彩头是捕获六角麋鹿,却从未有人成功。
我看着将士们兴致勃勃的样子,突然计上心头,
我跑回营帐,对齐瑨道,「这树林,不仅我们要去,还要带所有人,一起去。」
14.
我招来小厮,把张琳兰给我的地图临摹了许多份,然后送给将要入围场狩猎的皇子和大臣,并且向他们传话,六角麋鹿将在这片树林中出现。
虽然大家将信将疑。但我刚刚在校场里出尽了风头,人人都以为我是狩猎的高手,他们也愿意跟随我,前往树林中探一探。
我趁着这股东风,集合了猎场里的所有人马,一起行动,向树林进发。
到了地图上标注的林间,大家开始四散寻找六角麋鹿。
突然,丛林里爆发出一阵呼救。
我闻声,快速赶去,正好看见项国公的府兵,不小心种中了齐珩的埋伏,被渔网高挂在树上。
草丛里,那两个人夏家军的家眷被绑在一起,遮上了眼,封上了嘴。
大队人马快速聚集而来,我示意道,「大家小心,这里有埋伏。」
话毕,埋伏在四周的刺客便纷纷现身。
我趁乱将草丛中的人救下,招了侍卫带他们先走,转头去斩杀刺客。
项国公是老将,身手不凡,很快抓住一个刺客,拔下了他的面具,随即却是一阵震惊,「是太子府的人?」
接二连三,刺客里不断有太子府的人被认出,齐珩的这场阴谋已经暴露。
刺客眼见形式不对,便开始撤退,这场混战逐渐平静下来。
可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之时,一只箭从远处飞来,以我为目标。
我忙着清点现场,一时不查。千钧一发之际,齐瑨飞身扑向我,帮我挡下一箭,然后拉弓击落了远处的弓弩手。
15.
齐瑨的伤势不算严重,从香山回来后修养了半月,便也痊愈。
在那之后,我开始刻意跟齐瑨保持距离。
香山之行,齐瑨的心意,我已经明白。
但经历前世种种,我很难再爱上别人。
我此生的夙愿,只有带夏家军将士回家,还他们自由。
既然没有结果,便不必去招惹。
齐珩因为香山行刺之事,被废黜太子之位,禁闭思过。
但齐珩苦心经营多年,自然不会就此罢手。
只是,他已经落于下风,再没有了前世的运筹帷幄,更多的是恐惧和慌张。
夺帝之路,一旦陷入慌乱,便会露出破绽。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在这种局势之下,齐瑨只需跟在齐珩的身后,捡他的马脚,收集证据。时机一到,便能给齐珩致命一击。
16.
京城入冬后,齐昭帝感染风寒,缠绵病榻多日。
齐珩抓住了这个机会,通过皇后,在齐昭帝旁边伺候着,一个多月,都没有出宫。
京城里,关于齐珩复位的传言四起。
前世,齐昭帝在来年的秋天,便会驾崩。
我绝对不能让齐珩在这个节骨眼上复位。
我手里抱着汤婆子,踏着皑皑白雪,走到齐瑨的书房。
我和齐瑨已经多日未见,他近来很是忙碌。
齐瑨看着案几上的公文,并不抬眼看我,只冷声问道,「王妃特意前来,所谓何事?」
我娓娓道来,「开春之后,便是皇家祭祀,齐珩若是复位,应该也是那个时候,万不可让他得逞。前些日子,王爷收集的那些证据,是时候用上了。」
齐瑨抬头看了我一眼,起身走到我面前,缓缓抬手向我靠近。
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齐瑨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而后背过手去,「你头上落了一片枯叶。」
我伸手摸了摸,取下那片叶子握在手里,「王爷,齐珩如今的势力就如着枯叶,看似衰败,但春风吹又生。还望王爷,早做准备。」
齐瑨看向我,眸中晦涩不明,只道,「我知道了。王妃没有其他事,便下去吧。」
不久之后,朝中多位大臣联名上书,弹劾齐珩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证据确凿。
齐昭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刚刚养好的身子,气急攻心,直接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齐珩在龙居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想觐见齐昭帝,但等来只有一道圣旨:皇子齐珩德行有亏,收押宗人府,无诏不得出。
接着便是齐珩府邸被抄。往日风光无限的太子府,顷刻间门可罗雀,尽是掉落衰败之景。
张皇后是太子生母,跟齐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禁足后宫。
在这场风波中,张琳兰倒是成熟稳重了不少。她带着府里丫鬟奴才,清点了家当,在张家的郊外别院住下。
虽然齐珩被收监,她却依旧保持着皇室的气骨,把府里打理得也算妥帖。
17.
太子落,齐瑨在朝野中的声望慢慢起来。
往日无人问津的闲散王爷,如今成了齐昭帝最得力的助手,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
我本以为大局已定,只要等到来年秋天,齐昭帝崩,齐瑨顺利继位,夏家军便可归京。
然而,刚刚开春,南疆却传来了战事。
前世,南疆是在秋季才向大齐宣战,因为南疆夏家干旱,秋季庄稼欠收,牛羊疫病损失惨重,所囤积物资根本无法支撑南疆子民度过寒冬。
于是,南疆君主铤而走险,到大齐的境地里抢夺物资。
可是现在才春天,干旱尚未发生,南疆却已经起兵。
看见战报快马加鞭入京之时,我心里有了一种猜测。
我骑马赶往张琳兰的郊外别院,只见大门紧闭。
我翻墙潜入内院,却见齐珩端坐厅中,正在会客。
凭借齐珩在京城多年的经营,他能从宗人府出来,我并不惊讶。
但让我震惊的是,齐珩的客人,正是之前来访大齐的南疆使臣。
谈话间,齐珩承诺,只要南疆能够拖住石阚兵队半个月,他便有信心拿下皇城。
到时候,南疆需要进奉他为大齐皇帝,作为交换,他会给南疆割让一块边境土地。
真是蠢货!
前世,我只当齐珩是权利熏心,不择手段,但至少深明大义。
没想到,他竟然为了权利,不惜引狼入室,割让土地。
要知道边境的土地,都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战事一起,多少百姓和士兵,又将命丧边关。
18.
我退出内院,打算快马回城告诉齐瑨。
刚刚跃出院墙,一队卫兵恰好赶来,撞破我的行踪。
齐珩这院落谈的都是机密大事,卫兵经过了严苛的训练。
领头的巡卫兵喊道,「凡有闯入者,格杀勿论。」
瞬间,士兵们纷纷拔剑向我而来。
我单枪匹马,只好调转马头,往郊外树林里去。
背后一阵箭雨,我中了几箭,虽没伤及要害,却因为来不及处理伤口,失血过多。
骑马快到驿站之时,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继而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躺在山间一座木屋里,周围有驻军把守。
此处是夏家军的信息站,一直负责京城和西北的消息传递。因为我入京,我爹又在这里增加了一些兵力,也防我有任何不测。
见我醒来,沈娣给我端上一杯水,她是驿站的负责人,从小与我在军营中一起长大。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京城情况怎么样了?」
沈娣道,「齐珩趁着京城的兵力被调往南疆,举兵逼宫,攻入城内。瑨王带着巡防营抗敌,禁军把守皇宫,双方还在僵持。只是……」
我心里已经做过最坏的设想,「你继续说。」
沈娣继续道,「齐珩控制了城门,叛军可以不断往城内输送兵马粮草。但皇城内的物资有限,瑨王怕是支撑了不了多久,局势不容乐观。」
齐珩背水一战,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问,「你可有给西北报信,调派夏家军前来支援?」
沈娣点头,「我一收到兵变的消息,就送了信。可夏家军最快的轻骑部队,也要三日才能抵京。」
我望向京城的方向。现在,我能做的,便是相信齐瑨,相信他能坚持到夏家军来援。
19.
我处理好了伤口,带着沈娣在营地中巡查,驻军正在换防。
我问道,「这里有多少人马?」
沈娣答,「三百,都是随你一同入京的精锐。」
我看了看手里的城防地图,思考片刻道,「嗯,够了。」
沈娣显得有些震惊,「三百人去攻城,够了?」
「谁说攻城了,先去断了叛军的补给。」
入夜,我带着营地的将士,身着夜行衣,潜入到沈娣探查的京郊屯粮处。
齐珩的主要兵力,现下都困在城中,粮草供应处的守卫薄弱。
一个晚上,我们便烧了这几个点的粮草储备。
随后,我命令将士在附近埋伏。
第二日,齐珩的后勤部队来补充军需,只见一片焦土,便调转方向,往山野中走去。
我带人跟随而至,探得齐珩其他军需储备地点,杀人略货。
两日内,我率军捣毁了齐珩大部分的粮草储备,断了叛军兵器供应,试图为齐瑨多争取一些时间。
第三日,我爹带着夏家军的先头部队,赶往营地。
老爹看着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老泪纵横。
我看着爹爹的样子,心头一暖,安慰他道,「爹,我没事。我们就快要成功了,等打完这一仗,我就能带夏家军回家了。」
我爹哽咽着,连连点头道,「好,好。」
夏家军的轻骑部队一万人。我带全军出发,兵临城下。
沈娣感慨道,「我们已经离开十年了。」
我转头看向众将士,他们的眼中有伤感、有期待,十年离家,近乡情怯。
我向将士们喊道,「我夏如依曾向你们许诺,有朝一日,必定带你们回京,与家人团聚。今日,便是我践行诺言之时。此战,为国,也为家!」
将士们看向我,目光坚定,士气盎然。
我拔剑向前,一声令下,「夏家军听令,攻城!」
20.
京城内乱战多日,死伤无数,遍地尸骨。
我带军攻破城门后,从后面包抄齐珩的叛军,经历了三日鏖战,一路从城门口,打到正阳街。
三日来,我一边杀敌,一边打探齐瑨的消息。
我多次向城中幸存的百姓询问,却没人见过齐瑨。
沈娣看穿了我的心不在焉,只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只一笑而过。
叛军被前后夹击,又没有了粮草兵器供给,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剩下齐珩亲率的最后一支部队,还在负隅顽抗。
决战当日,正阳街上,流矢乱剑。
人群中,突然有一道黑影,飞身向我靠近。
我灵敏应对,拔剑向相,却听见无比熟悉的声音,「王妃,别来无恙?」
我抬头看去,齐瑨双眼猩红,满脸疲惫,眸中却是无限温柔。
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一阵酸楚,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只一句,「一切安好。你呢?」
齐瑨点点头,神情中的克制在一瞬间溃落。他紧紧把我拥在怀里,轻轻说了一句,「我很想你。」
21.
叛军落败,齐珩眼见大势已去,在正阳街前自刎。
南疆听闻齐珩兵败,面对石阚的强力镇压,也败下阵来,连连后退,南疆大捷。
张琳兰得知齐珩死讯,选择了服毒自尽。
我找人厚葬了张琳兰。
前世,我嫁到太子府,为了齐珩,和张琳兰争风吃醋。
这一世,虽然张琳兰也屡屡设计害我,但我对她没有怨恨。
她也只是为了心爱之人,甘愿沦为棋子的可怜女人。
京城经次一役,百废待兴。
我担心齐珩残余的势力还会兴风作浪,和沈娣着手清理齐珩昔日的暗线。
我们在京城中多番探查,却发现齐珩的情报网已经悉数被断。
原来,我离京之后,齐瑨失去了我的消息,便开始在城内疯狂探查,把齐珩所有的联络点都摸了个遍。
城内乱战那几日,齐瑨白天督战杀敌,晚上拷问传信员,接连几日不曾合眼,却依旧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齐瑨还排人把夏家军的家眷全部接到了战场后方,最大程度上保护了他们。
齐珩身死,齐昭帝身体每况愈下,齐瑨代理国政。满朝文武都等着齐瑨被封为太子,齐昭帝却迟迟不肯下旨。
初秋,齐昭帝瞒着齐瑨,秘密召我入宫觐见。
齐昭帝坐在殿上,看起来苍老许多,连连咳嗽,看着我的神情却依旧尖锐。
「夏侯之女,是我小看了你呀。你入京之后,这般搅弄风云,为了什么?」
我神色镇定,坦诚而答,「臣女所求,无非是赦免夏家军回朝,和家眷团聚。」
「果然,功高震主呀。你夏家凭着兵力,便想左右朝局,朕当年下令夏家军戍边,看来没错。」齐昭帝语气严厉,不怒自威。
我冷眼看着齐昭帝,「陛下可曾想过,若夏家真有异心,早在齐珩逼宫,臣女带军勤王之时,便可一举攻入皇城。我夏家军忠心不二,只是被君王忌惮,不得已才有了此番谋划。」
「你…」齐昭帝被我的话激得连连咳嗽两声,平复后说道,「罢了,你所求,朕可以答应。夏家军可以回京,但我有条件。」
我看向齐昭帝,迟迟不答。
齐昭帝看破了我的心思,继续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齐瑨继位,他自然会召回夏家军。可齐瑨继承大统之后,还会为他母家扬州慕氏发难。百善孝为先,新帝继位,接连推翻先皇的两个决策。你可曾想过,齐瑨这贤君的称号,是不是还保得住?你若是答应我的条件,这两件事,都由我来做。」
齐昭帝所言,我也想过。齐昭帝先皇势力庞大,齐瑨根基不稳,如果想好好治理国家,安抚老臣必不可少。若是为了我,引得朝臣不满,怕是政权不稳。
我问,「陛下有什么条件?」
「第一,夏家修甲归田,从此再无夏家军。你夏家功高震主,如今还扶持了新皇,引得天下人人称颂。可你要知道,这天下姓齐,不姓夏。」
齐昭帝的猜忌之心,我了然于胸,「臣女答应。」
「第二,你不可入宫为妃。你搅弄风云,齐瑨又对你用情至深,若你入主后宫,焉知会不会毁了齐家天下。」
皇城和权利,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此时我心中却情绪不明。叛军之乱后,齐瑨尚未问过我之后的打算,我知道他不想勉强我,却又害怕我会离他而去。而我现在就必须做出选择。
我不能辜负夏家军的将士,也不愿成为齐瑨的负担。
我看向齐昭帝,「臣女答应。」
22.
齐昭帝下令召回了夏家军,另外派兵驻守西北。而后又重审了扬州慕家的文字狱冤案,为齐瑨的母族平反。
入秋,齐昭帝驾崩,太子齐瑨继位,帝号为仁。
齐瑨治国有方,登基后不久,齐国便恢复了往日的生气,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安定。
我站在宫墙上,看着热闹如旧的京城,人来人往的正阳街。
重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烟火气带来的温暖。
齐瑨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旁,问道,「你今后作何打算?」
齐瑨登基之后,还没有册封皇后,因为我不愿意。
我看向远处的天际,「我想去云游四方,看看这大好河山。我这一生,一直在西北和京城徘徊。卷入这皇权的争斗中,我时刻小心,生怕行差踏错。如今,我已完成使命。今后,我只想在广袤天地中,潇洒恣意地活着。」
齐瑨看着我,沉默许久,欲言又止,最后却只点了点头道,「也好。」他从不会勉强我。
我向齐瑨躬身一拜,「谢陛下。」我语气生分许多,既然要走,就不必给他留下念想。
齐瑨点点头,转过身走了。
翌日,我按照跟齐昭帝的约定,带上夏家军和家眷,解甲归田,远离京城。
走出城外,我回头望去,心中一阵酸楚。
我活两世,这京城里有过我的怨念,有过我的败落。这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地方,是我不愿再涉足的领地,可如今却也有了一个让我满心牵挂的人。
沈娣看着我恋恋不舍的样子,「你要是舍不得,就回去吧。我觉得齐瑨挺好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他是很好。但比起儿女情长,他还要天下大业未完。
我转过身,踏马向前。
齐瑨,你会是一位好皇帝。经此一别,山高水远,愿君珍重。
【齐瑨番外】
23.
齐瑨第一次见到夏如依,是去西北巡查。
那时,他一行人风尘仆仆而来,到了驻地,已是满身的疲惫。
他正要修整,稍做休息,却闻营帐外一阵喧闹。
他举目看去,一个红衣女子正在校场中策马狂奔,弯弓射靶,箭无虚发,引得阵阵喝彩。
那女子身形矫健,笑容恣意,比漠北如火的夕阳,更要耀眼。
有的人,只一眼,便是终身难忘。
再次见到夏如依的时候,是她随父入京述职,齐昭帝要将夏家女赐婚给齐珩。
齐珩是当朝太子,万千女子仰慕的对象。
而齐瑨却是罪臣之后,他的母妃甚至都不能被人提及。
齐瑨虽然心里焦灼难耐,彼时却无力与齐珩相争。
齐瑨本已死心,可事情却出现了转机,夏如依被赐婚给了他。
别人都道夏如依对太子情根深种,嫁给齐瑨实属无奈。
可齐瑨却知道,聪明如她,这个结果必定是夏如依自己所要。
所以,大婚当夜,夏如依试探他,他便如实相告。
对于夏如依,他不必有任何隐藏。
成婚之后,齐瑨和夏如依历经种种。
她有勇有谋,聪慧过人,重情重义。
齐瑨对她越发了解,就越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可夏如依却说,她心在四方,如今困于京城,卷入争斗,只为夏家军。
多情总被无情恼。从始至终,齐瑨都是一厢情愿而已。
齐瑨想过放弃。香山围猎之后,夏如依疏远他,他也不愿打扰。
后来,齐珩举兵造反,齐瑨带兵抗击,夏如依却没了消息。
齐瑨全程探查,唯一的线索却是,夏如依被齐珩击杀于京郊。
那时,齐瑨万念俱灰,所有的怒气和不甘,都发泄在了战场了。
京城内乱多日,齐瑨杀敌无数。每日归来,都是一身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不觉得累,每天绷着一根弦,好像稍有松懈,就会崩溃。
可是夏如依回来了。
当齐瑨在战场看见夏如依的时候,他本以为是幻觉。
他奋力杀出一条血路,走到夏如依身边,将她拥入怀抱。
「我很想你。」他只说了这一句,可心里却翻涌万千情绪。
齐珩死后,大局已定。
齐昭帝召夏如依进宫,刻意瞒着齐瑨,但齐瑨还是知道了。
而后齐昭帝赦免了夏家军,重审了慕家冤案,齐瑨便猜到了这是齐昭帝和夏如依谈判。
夏如依要走,他无法挽留。他刚刚登基,京城经历内乱,南疆战事才平,朝堂上齐昭帝的势力尚在,他无力对抗。
何况,他爱的夏如依犹如西北的大雁,本该在广阔天地间自由生活。
他愿意放她去,也只能放她去。
从此,他守护江山,为了责任,也为了夏如依。因为这偌大的山河里,有她的存在。
24.
齐仁帝三年,西北叛乱。
齐瑨御驾亲征,行军至西北腹地,大齐地势不利。两军僵持数日,大齐将士死伤无数。
齐瑨与石阚将军在营帐中商量退敌之计,却不得良方。
一筹莫展之际,士兵来报,「营外有一谋士,自称有破局之法,望参拜陛下。」
行军打仗,时常会有自称谋士之人献策,但往往是敌国的刺客。他并末在意,只随口问,「来着何人?」
士兵被这么一问,却显得有些犹豫,断断续续道,「那人说,若是陛下问,便答:陛下胸口的剑伤是她所为。」
齐瑨闻言,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让她进来。」齐瑨道,然后看向营帐中的将领,「诸位先下去吧,朕帐外的士兵,也先撤了。」
石阚一脸惊讶,这人自称伤过陛下,如今来献策,必定是刺客,他怎么能退。
石阚道,「陛下,臣同你一道接见,倒是要看看来者何人,存了什么心思。」
齐瑨冷眼看向石阚,语气不容置疑,「朕自会应对。」
石阚只好带众人退下。
谋士跟随士兵,走到齐瑨的营帐。
那人一身素衣,蒙面而来,腰间还挂着佩剑。进入营帐,四下张望,发现无人看守,只齐瑨一人在账内。
谋士不做犹豫,拔剑向齐瑨而去。
齐瑨似有准备,见状并不惊讶,神情自若地拔剑而出,不过三招,便将对方的剑击落于地。
谋士落败,这才开口道,「陛下剑法超群,在下自愧不如。」
齐瑨面上带着笑意,一把将那人拉入怀中,「你若是想,我愿意输给你。」
夏如依摘了面罩,「若是存心相让,岂非胜之不武。」
夏家军曾驻守西北多年,夏如依对西北地势了如指掌。
她此番前来,便是见大齐士兵陷入困局,特来助阵。
有了夏如依,齐军立刻扭转了局势,势如破竹,十日内,西北叛军便来求降。
战事结束,齐瑨启程返京。
他不知道夏如依是否会跟随,却也不问,只叫人备了夏如依的行装。
这一次,夏如依没有离开,而是跟随齐瑨,一起入了京。
齐瑨在位三年,后宫却空无一人。
这次征战,齐瑨带回来一个女人,大臣们比自己成亲还要高兴,纷纷催促齐瑨册封。
夏如依不愿被册封,但她也没有离开,而是在齐瑨的宫里住下,陪着他。
一天夜里,齐瑨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夏如依不在身侧,起身寻找,幸好在书房里找到了她。
齐瑨将夏如依紧紧圈如怀中,问她为何回来。
夏如依本以为完成使命,便是无牵无挂。可在外游历三年,她却总是不自觉想起齐瑨。
历经两世的磨砺,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爱,却终究瞒不过自己的真心。
夏如依望向齐瑨的眼睛,只答,「我很想你。」
这话,当日在正阳街上,齐瑨也对夏如依说过。
齐瑨身在高位,责任是守护江山,但他一生所求,不过眼前之人,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齐仁帝四年,夏如依诞下皇子,起名为晟。
皇子尚未满月,齐瑨便下了诏书,立齐晟为太子。
小太子天资过人,三岁能读诗书,五岁能做文章,七岁能骑马射箭,十岁便已经开始处理国事。
齐瑨遍寻全国,为太子请了最好的老师,悉心培养。
齐仁帝十六年,齐瑨宣布退位,太子齐晟继承大统。
齐瑨和夏如依从此不问朝政,而是隐没江湖,云游四方。
可怜小齐晟,从小受尽恩宠,一朝称帝,才明白过来。他父皇一心将他培养成帝王,只为了早早退位,和母亲逍遥自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