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甜到在床上打滚的完结甜文?
“将军,慢…点…口及…”
青色纱裙下晚娘那双玉/腿微微颤/动着,体下热/流还在涌/动。
晚娘感受着陈洛林灼/热的体温,不由紧了紧环在他臂膀上的双手。
“将军,你曾说这仗打完,便跟我成婚,可还算数?”
将营外,她的婢子小玉附和着她的憧憬——
“将军心仪于我们姑娘,日后将她迎为妻室也有可能。”
她娇羞的别过脸看向男人坚毅侧脸。
可下一瞬,男人利落抽离,一扫往日柔情,他翻身下榻,对着营外守夜的将士沉声道:“方才胡言乱语那婢子,责二十军杖。”
闻言,晚娘身子一僵,所有的欢愉似是抽干了。
小玉,是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二十军杖,即便是硬朗的汉子也受不住,遑论小玉是个女子,不死也非残了不可。
小玉惨叫连连,晚娘直直跪下身来:“将军,小玉年纪小,口无遮拦,求您高抬贵手!”
陈洛林神色未见波澜,缓缓将衣物整理好,随即冷冷道:“她识不清自己的身份,罪不可恕。”
晚娘滞了一瞬,陈洛林这是在点她。
自嘲涌现眼底,她俯身长跪,心似被万蚁噬咬:“将军说得是,奴为军妓,如蝼蚁卑贱,不该妄想。”
话音刚落,长剑冰凉落在她那掩不住的汹涌。
陈洛林向上一挑,挑去她遮掩脸上伤疤的面纱,言语冷冷:“晚娘,丑人就该有丑人的自知之明。”
是了,她如今只是晚娘,是毁了容貌的下贱军妓,玩物而已。
晚娘忍住了喉间腥甜,泪却又涌入鼻腔。
她俯身跪拜,额头叩在潮湿的地上,强忍着不让声音发颤:“晚娘谢过将军教诲。”
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玉从刑凳上滚下来,顾不得身体的剧痛爬到晚娘身前跪下。
“小姐,小玉罪该万死。”
“小姐你为什么还不肯让知道小姐便是他爱慕多年的徐思艺,他若是知道了,定会……”
“小玉,”晚娘低声打断她,淡淡道:“这顿板子还不够你长教训吗?”
晚娘额间鬓发微乱,身上亵衣还染着男人身上的沉香味。
就在刚刚,她是要告诉他的,只要他答应,自己便把一切都告诉他。
告诉他,自己从前不是晚娘,她是徐思艺,是护国公之女,是陛下亲封的嘉禾县主,是他曾朝朝暮暮爱恋的青梅徐思艺。
从前,镇国公陈大将军府与她家一墙之隔,她总爱倚在窗前,捧着诗书吟读。
她身子不好,他便在墙角种满了草药,闻着药香身子竟也渐渐康复。
许母却不知缘由,只谢菩萨:“许是天意护佑,思艺来年必定康健。”
只有她知道,不是菩萨,是他陈洛林。
她知道他放飞的每一只断了线的落在她的庭院中的风筝,是他精心计算过的。
足足一百二十只风筝,每一只她都妥善收藏了。
她以为有机会用那些风筝换来他的红妆十里。
没想到却等来一场有预谋的兵变,她徐家满门被屠,她侥幸逃生却又落了贱籍成了营妓。
又那么巧合的,与他重逢,在他身上承欢。
不过五六年的光景,回想起却觉是上辈子的事。
半晌,晚娘嗫嚅着:“我知他对我的心意,可皎皎月光今已成跗骨蛆。”
她的脸惨白得吓人,小玉握紧她的手,啜泣安慰:“陈将军一定没有忘记小姐的,否则他怎会迟迟不娶。”
晚娘的心一瞬瞬回温,今夜他能私自回营只为见自己一面,总归心里还有自己。
门外,有妓子窸窸窣窣将红纱布高高挂上军营,而那妓子的嘲讽声却如针般缓缓扎入耳中——
“将军不日便要迎娶荣安郡主,怕是要扫扫府内的污浊之物了。”
第2章
晚娘怔仲一瞬,眸间光亮瞬间湮灭,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在她掌间绽开,嘴角却露出明潋潋的笑。
陈洛林曾用一百二十只风筝表达他的爱意,如今却要娶另一人。
她的心随着铜镜里那张狰狞的面容一瞬瞬沉寂下来。
“我这样的女子,本就该烂在泥土里的。”
……
皎皎圆月在云层中穿梭,一日又一日。
清冷的余晖倾洒而下,落在晚娘那道孤寂背影上。
她有一搭没一搭往池塘里丢着石子,水中荡起圈圈涟漪。
直至一抹熟悉的身影挨着她坐下,是陈洛林。
他身上的盔甲还没来得及脱下,汨汨鲜血从他左臂涌出,他也不管,只将手中那卷卷轴放入她手心:“捷报。”
月色落在男人的肩头,眸中荡着几分秋波。
晚娘心尖一震,慌忙从裙摆处扯下一块碎布:“将军受伤了为何不先唤军医?”
他却一把握住晚娘轻颤的手,沉沉道:“有人跟我说过,捷报是军中男子对女子最真挚的爱意。”
这话,是自己曾跟他说过的。
她都忘了,可他还记得。
夜色寂静,晚娘的心却似春潮,轻轻一吹,便漾起万般柔情。
他不顾伤势只为亲手将捷报赠她……
晚娘的眸间泛起璀璨光泽,她敛眸查看他正流血的伤口,却被他打横抱起。
晚娘心一惊,腰肢一扭:“将军还有伤在身呢。”
他沉沉的鼻息萦绕在她耳间:“正因有伤才需晚娘抚慰。”
晚娘脸上蓦地腾起两团红晕,将脸埋入他的脖颈。
微凉夜风轻轻起,将营内春光旖旎。
又一阵云收雨霁后,晚娘潮红未退便迫不及待强撑起身子要为他上药包扎。
陈洛林却是大手一揽,将她托到檀木桌上。
他急不可耐的将大手覆在她高耸的雪峰之上,抬起她玉腿夹在自己的腰间。
他轻笑一声,温热的指尖探入襦裙深处,耳间似有水波声漾起。
陈洛林轻咬住她泛红的耳垂,淡淡道:“我的晚娘生得竟是如此的媚……”
“将军,过度伤身呐。”
晚娘双颊滚烫,轻咬住下唇,不让那妓子之言入心。
男人大手却是不停继续往下摩挲,呼吸越来越来粗重,余下的话,尽数被他深情冗长的吻淹没。
一炷香后。
她俯在男人起伏的胸膛上,忐忑画圈:“听闻将军不日便要成婚,奴日后恐不能再常伴将军左右……”
迟早要来的这天还是来了。
可话音未落,男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晚娘放心,你是我亲手选中的军妓,我不会丢弃你。”
情到深处,他翻身固住她腰肢,哑声道:“本将军,舍不得。”
“嗯……”
烛光摇曳,春色未眠。
晚娘再醒来,已是翌日晌午。
吱呀一声,帘门被端着一盅汤药的小玉推开。
晚娘慵懒的将头埋在被褥深处,昏昏又要入睡。
小玉一瘸一拐走近,抿嘴轻笑着将汤药放在桌上,又轻轻将她被褥掀开。
她打趣的语气中夹杂着几丝艳羡:“将军对小姐情真意切极了,纵是起早去练兵,也不忘吩咐熬下营养汤。”
晚娘凝着这碗汤药,心底蓦然涌过一阵暖意。
陈洛林担忧她身子不好,便每每在事后为她备下营养汤。
她怕苦,他便从袖中拿出一罐蜜饯儿:“晚娘服过后,自当岁岁安然。”
陈洛林满腔的爱意交融在这碗汤药里,她又怎能不喝?
她浅浅笑着接过汤碗,手突然一滑,汤碗“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可散落的药渣却让她心尖一震——
这是媚药!更也是慢性毒药!
第3章
她俯身拾捡起药渣,隔着面纱放在鼻尖嗅了嗅。
没错了,就是淫羊藿,催情的媚药。
徐家未抄家前,府医曾教她识习过此物,长期服用未孕女子也能产奶,更损身体根基。
岁岁安然?营养汤?
原不过是为了片刻欢愉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晚娘垂下双眸,喃喃自语:“人人皆说,妓子不过一个容器而已。”
“我以为我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她声音很轻,落在心上却似千斤石般闷痛。
是了,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一个妓子。
她早已沾满泥泞,腐烂不堪,她不是他心目中的徐思艺了。
她是晚娘,一个入了贱籍永无翻身之日的妓。
眼尾似被胭脂染红,心好似被撕裂开来,一瞬瞬凝结成花。
窗外寒风凛冽,沾染了一片冷寂。
小玉红着眼拾起药渣,拿过扫帚将地下的瓷片清扫干净:“小姐胡说,若是将军知道小姐就是徐思艺,定会……”
晚娘眸色一冷,直接打断:“莫再唤我小姐,我如今只是妓子,一个妓子而已。”
她凝向小玉还颤着的伤腿,声音哑然:“答应我,切莫再让人抓住把柄。”
小玉长睫一颤,默默点头,眼泪随之落下。
午膳时分,那扇帘门再次被推开。
陈洛林换了一身玄色长衫,窄腰处挂着的陈旧荷包随身摆动。
那荷包已然发黑了。
晚娘眸光定定望着,看他径直落座,拿过杯子自斟了杯茶还没能反应。
他打趣道:“晚娘可是还在回味昨夜,看见本将都不会斟茶了。”
晚娘不由红了脸,慌慌接过他手中茶壶,眸光再度瞥过那荷包:“将军,您的荷包已旧,为何不唤人再绣一个?”
“不能丢。”
陈洛林温柔抚过荷包,眸间柔光一荡荡的。
他说:“意中人绣的,她说是庙里虔心求来的,定能护佑我平平安安。”
意中人?他心里还有她徐思艺。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碰,却被他冷着脸侧身躲开:“别碰,你脏,思艺会不高兴的。”
细细麻麻的痛涌过全身,她的心似被针扎透。
她是脏的。
他心里一直都如此清醒地认知的。
门外,嬷嬷谄媚尖细的声音救了晚娘一命。
“将军,您的婚服送到了,您现在试试吗?”
晚娘心刺刺的痛,他要成婚了,新娘不是她。
“试试吧,晚娘,你来为我更衣。”
晚娘强扯出笑:“是奴的荣幸。”
她掩下眸间苦涩,走到门口,接过嬷嬷手里盛着婚服的漆木红盘,转身为他卸去身上甲胄。
艳丽的红袍镶着镂空淡雅的竹纹,面前的男人眉目如峰。
他穿上婚服是这样的好看。
一扫往日的肃杀之气,如芝兰玉树,又如十里春风。
她好像透过那双眸,又见到了那个趴在高墙上沐光的少年。
待她目光一循去,他就呲着牙朝她笑。
晚娘堪堪回神,收回手道:“奴贺将军新婚大喜,早生贵子。”
如今,他仍在阳光下,她却只能在阴暗处媚笑承欢,红色喜服花好月圆不是她的归宿。
三天后,晚娘搬出了将军营帐。
因为嬷嬷说妓子污浊,会损了新人的福气。
阴冷潮湿的偏房里,晚娘从袖口拿出随身携带的口脂,对着废旧的黄铜镜,用指腹沾了些胡乱抹在唇角。
她问小玉:“好看吗?”
这口脂是陈洛林亲自去芳香阁学艺为她做的。
透过铜镜,小玉望着她那张刀疤纵横的狰狞面容上只剩悲悸。
却还是点了点头,硬挤出笑:“好看。”
几年前的小姐不是这样的,她是名冠京都的嘉禾县主,是盛京第一美人,是陈洛林都为之自卑要披战甲,夺功名,才能配上的徐思艺。
小玉红了眼,转身之际哽了声:“我先去浣洗衣物了,姑娘好些休息。”
她掀开帘门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肥头油耳满脸酒气的壮汉踉跄着冲了进来,把晚娘摁在铜镜前。
不待晚娘反应,嘶拉一声,他扯破她襦裙挺身狠狠顶她——
“淫妇,将军一人怕是让你欲求不满吧!”
第4章
眼看亵裤要被扯下,晚娘拼死推开他,抄起桌上木梳对准他。
“你敢碰我,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那壮汉打了个酒嗝,淫淫笑道:“贱人!将军早就说过了,谁拿了头等功,你便是谁的,老子拿了头功,你就是老子的!”
话落,他一把扯下亵裤,昂扬着冲晚娘恶狠狠道——
“滚过来,跪下!”
晚娘立即闭紧双眸,转身瞬犹如坠入深渊。
心,似架在火上炙烤,痛得厉害。
初入营时,早有姐妹劝过她,别动感情。
可她偏不信,她偏觉得她的阿林能爱上她一次,便也能爱上她第二次。
是她错了,他爱的不可能是人尽可夫的营妓晚娘!
她全身忍不住颤抖,身下一股热流顺着腿往下流。
鲜血淌到了脚面上,染红了她残破的裙摆,开出一朵妖冶的花。
壮汉看傻了,狠狠给了她一脚提裤就走:“晦气!”
屋子里浓烈的血腥味弥漫,晚娘身子止不住地颤,接着便跌入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她怀抱住双膝盖,泪止不住地流。
直到陈洛林的褐色长靴跃然眼前。
“是谁?”
抬起头,他喉间轻滚,压住了滔天的怒气。
晚娘紧紧咬住下唇,声音微不可见:“我痛。”
他眸底风雨暗涌,一把拎起她用力摇晃,震怒道:“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晚娘只是沉默,双肩猛颤。
他为什么要这样,不是他把自己当奖励悬赏出去的吗?
“来人——”
陈洛林一声怒吼,半晌后,那壮汉便被压进了营帐。
跪着的壮汉脸上赘肉猛地晃动,指着晚娘开口栽赃:“将军,是她勾引我的,她说将军不在非要我玩她!”
“将军饶命啊,我……没碰她,她来了月事——啊!”
他话音未落,陈洛林一剑对准他的命门狠戾地插了下去。
血溅满脸,似不解气,他将剑猛地在他血肉中搅动。
直到那惨厉的嚎叫声慢慢弱下去,他才收回了手。
晚娘恍然,被称做冷血将军的他早已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咧嘴笑的少年。
暗红的血蜿蜒满地……
这样的血,她在三年前也曾见过的。
徐家整整三十二口被屠戮的那个雪夜,也是这般血流成河
痛苦的过去突袭,晚娘四肢百骸似是被毒蛇缠绕,阴冷刺骨。
陈洛林反手将帘门落了锁,声音如暗黑魔鬼:“是我满足不了你吗?还是你骨子里浪荡没男人便要死?”
不是这样的,分明是他下的命令。
晚娘愕然,很快又反应过来。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他所在意的不过是所属品被侵犯,他一个男人的尊严被践踏。
纵自己此刻血流满地,他也毫不在乎。
心好似被丢入冰天雪地中,一瞬瞬冷寂下去。
她倚在红漆木箱上,云鬓半偏,似是赌气般扬起那张倔强的脸:“可将军为我备下营养汤,不就是希望我能媚笑承欢吗?”
她轻笑:“我越是浪荡将军不就越喜欢吗?”
陈洛林拳头攥得生红,气得扬手要打她,可他的巴掌还没落下,她已经撑不住发软的身子,彻底晕死了过去。
营帐里。
晚娘模糊醒来,军医正隔着丝帛为她把脉。
军医声音沉沉:“将军,娘子恐怕不是月事。”
“瞧脉像更像是喝多了媚药导致的失血症。”
这声音让她大脑一白,好熟悉。
晚娘强撑着睁开眼,坐起之际面纱随之掉落,抬眸便对上一双星眸。
真是他!是她的府医顾西辞!
四目相对,顾西辞顾不得陈洛林,激动上前一把紧紧将她抱住:“思艺,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徐思艺没死!”
第5章
未等晚娘反应,陈洛林直接一脚将顾西辞踹翻在地:“你胡说什么,什么思艺?”
顾西辞跪直了身子,激动忘言:“思艺是陛下亲赐的名讳,徐家有女晚如日月,她便是嘉禾县主徐思艺啊!”
陈洛林直勾勾凝着晚娘那张面目狰狞的脸,眸色晦暗不明。
“胡说八道!我的思艺早已死了!”
他抽出长剑猛地朝顾西辞心口刺去,却被晚娘抱住了臂:“奴求将军开恩,毋妄造杀孽,奴求您了!”
她跪在榻上,恨不能给他磕头,可又怕一松手那利刃就会刺进顾西辞的心脏。
顾西辞终于反应过来,忙附和道:“是下臣认错了,将军饶命。”
陈洛林冷哼一声,倏地收剑入鞘放下狠话。
“治不好她,我定取你性命!”
话落,他恼着脸转身离开。
营帐内,只剩下两人。
顾西辞跪行至晚娘跟前,压低了声哽咽道:“思艺,我找了你好久,我寻遍乱葬岗不见你尸首便知你没死……”
“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晚娘却径直将他打断,红着眼望他:“你不想活了吗?你记住,徐思艺早死了,还望军医慎言。”
顾西辞愕然一瞬,很快明白过来。
沉默半晌,他垂下头颤着声音劝她:“姑娘,媚药伤身,以后别再服用了。”
“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为徐家平反的。”
晚娘紧紧捻着被褥,别过脸不动声色冷声逐客:“我要休息了。”
顾西辞默然取出一盒丸药:“这丸药万望姑娘按方一日一服,改日下臣再来复诊。”
话落,他以头抢地,叩首谢恩后离开:“方才谢姑娘救命之恩。”
待到人影消失,晚娘才松开手,她拿过那盒丸药按在心口,蜷缩床榻一角,泪盈于睫,无声的呜咽着。
她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无征兆地陷入三年前那场梦魇。
徐家灭门之夜,顾西辞带着她从后门逃走,不料被官兵堵了个正着,她以身为顾西辞挡剑换他逃生。
脸被划烂了也不知道痛,只是疯了般嘶吼:“你快逃,快逃——”她不想再欠任何人。
“快逃,快逃啊……”
忽而,她落入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陈洛林温柔的声音响起:“别怕,我在。”
晚娘如抓到救命稻草搂紧他:“别再抛下我,求求你。”
“不会抛下你,三日后你便随我一同出发去盛京迎亲,如何?”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细嗅着她身上幽香,煞是迷恋。
晚娘咯噔一瞬强撑着坐起身:“回盛京?”
她还能回盛京?!
陈洛林未察觉她异样,只喑哑应她:“是啊,路途遥远,没你帮我泄火如何能行?”
原来是这样啊……
陈洛林将怀中灵芝置于她掌心:“这几日你好好休养,改日我再来看你。”
话落,他欣然离去。
小玉掩不住欣喜走进帐内,她快步走到床榻前,紧紧握住晚娘冰冷的手:“姑娘,我们终于能回盛京了。”
晚娘回握住她:“是啊,终于能回去了。”
只要她能回到盛京,离平反就更近一步。
她虽势微,可她撑着一口气到现在,纵前路艰险,她如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
那一日定会来的。
徐家三十二具无碑之尸终会安眠。
陈洛林给的灵芝的确很有效,不过两日她的身子便恢复了七八成。
临出发前一日,天气很好,小玉便提议去花圃走走。
那里种满了桂花树,是陈洛林命人从盛京运来种下的。
别人都知陈将军喜欢桂花,却不知他最爱是徐思艺做的桂花糕。
他曾说:“待你我年老归隐,我种桂花树,你做桂花糕,做一对闲云野鹤逍遥世间如此可好?”
回忆是暖的,可天却陡然黑沉下来了。
春雨酥大,小玉用袖袍为她挡住雨:“姑娘,变天了,我们回去吧。”
她转身欲回,却被不远处那位伏在墓碑上无声恸哭的身影勾住,悄然走近一看,墓碑上赫然写着——徐思艺之墓。
晚娘愕然,她是叛臣之女,不可立碑,若被人发现便是砍头之罪。
这碑是他何时立的?
她听见他在哭。
“思艺,为什么你从不入我的梦,哪怕一次。”
“思艺,我真的好想你。”
他竟对自己情深义重至此,自己却一直隐瞒身份……
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纵是满身泥泞,污浊不堪又如何,她不能愧对他满腔的情谊。
晚娘不受控制的迈向他,轻唤道:“阿林。”
陈洛林身子一僵,缓缓起身。
雷鸣闪电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下一瞬他掩下悲痛,只剩下一脸冷沉。
随即他的声音清晰入耳——
“铲掉吧,别被郡主发现了。”
第6章
一股剧烈的疼痛自她的胸口传来,五脏六腑似瞬间腐烂。
晚娘那张悲戚的脸在雷电交杂中忽明忽暗。
她亲眼看着陈洛林将她的墓碑一剑劈成两段,隆起的山包短短两瞬夷为了平地。
原是自己自作多情。
是了,徐思艺死了,那些过往本就该被埋葬了。
晚娘久久的伫立在雨中,惶然而悲伤。
她颓败的任雨将她淋透。
小玉扯了扯她的袖袍,哽咽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怎么回去,早回不去了。
晚娘木然转身,待她身影消失,陈洛林似有所感回眸看向身后空处。
方才是他听错了吗,刚刚好像有人在唤他阿林。
是幻听了,这世上爱唤他阿林的人已经死了。
不日,晚娘随陈洛林启程盛京。
半月的舟车劳顿,他们终于抵达了盛京。
车驾稳稳停在了镇国公府,陈洛林勒马跨下:“晚娘,到了。”
车程不过半月,晚娘却用了三年。
她攥紧了袖袍,凝着隔壁那残破的护国公府。
已是三月春归,草木间都隐约有着一股暖阳的味道。
可她分明还闻见了,那陈旧的,刺鼻的血腥味。
三年了怎么半分也没冲刷?
这股味道好似要将她的魂魄生生剥离。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放心吧,爹娘。
乾坤朗朗,晚娘定会想法子还你们清白一日。
忽而一阵芳香袭来,只见身着淡粉裙的女子提着食盒款款走来:“林哥哥,一路舟车劳顿,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桂花糕,你快尝尝。”
是要与陈洛林成婚的荣安郡主。
陈洛林轻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桂花糕:“荣安做的,定然可口。”
荣安郡主满脸疼惜地上下打量着他:“林哥哥变黑了,也变瘦了……”
她流转的眸光定定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林哥哥的荷包也未免太旧了些,改日我给你绣个新的,可好?”
没有迟疑,陈洛林用力将荷包扯下,随手扔在一旁。
“自然是好的,有了荣安的荷包,我定能出师必捷。”
话落,他揽过荣安从荷包上踏过。
如锤刺骨,晚娘眼睁睁看着他亲自踩碎了他们的过往。
心刺刺的痛……
月色渐浓,庭院里大桌上摆满了佳肴。
酒过三巡,日月星河下,陈洛林眸光柔柔凝向荣安郡主:“荣安,日月为媒,我此生只你一妻。”
这句话,晚娘也听过的。
第八十九只风筝,他曾写道:“洛林非思艺不娶。”
原只是哄人的情话,他轻盈盈一笑便否定了过去的一切。
不知不觉,她眼眶又红了。
荣安郡主眼尖尖的,注意到了立在一旁伺候的她,纤手一指:“林哥哥骗人,林哥哥明明就带着营妓回来了!”
晚娘心里咯噔一下,对上荣安那极尽怨恨的眼神,慌忙垂下头。
陈洛林正襟危坐,眸光幽幽:“服侍周到便带了,郡主切莫把她放在心上,贬低了自己的身份。”
荣安笑着从陈洛林腰间抽出佩剑,一步步朝晚娘靠近:“伺候林哥哥的人,想必是国色天香的。”
她长剑一挑,晚娘的面纱便掉落在地上。
四目相对,荣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晚娘立即俯身跪地:“奴丑陋不堪,吓到郡主罪该万死。”
荣安滞了一瞬,杏色双眸闪过精光,剑柄翻飞,剑刃直接架在了晚娘的脖颈上。
“这丑奴着实吓到本郡主了,林哥哥你说怎么惩罚才好呢?”
陈洛林轻晃着杯中酒,剑光交错,他却不以为然道:“一妓而已,随郡主处置了。”
第7章
闻言,晚娘身子一僵,将头沉沉的埋在地下。
荣安紧了紧剑柄,她脖颈瞬间渗出鲜血,也渗进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那我杀了她可行?”
荣安戏谑得意味深长。
陈洛林仰头喝下杯中酒:“郡主高兴就好。”
晚娘沉沉闭上双眸,指尖渗入泥土里。
如此死了便好了,她突然这样想。
这样解脱了也好。
可是荣安却利落地将剑收回剑鞘:“晚娘天生媚骨之事早已流传盛京,我可听闻丞相之子都想和她一夜春宵呢。”
“我若杀她,岂不是得罪满京城的权贵。”
晚娘心一紧,将目光循向陈洛林。
他眸光平静似水,面不改色揽过荣安:“听说今晚有灯会,我们一起去赏灯如何?”
“好呀。”
他们沐浴着月光离去,顷刻,只余晚娘一人跪在喜纱摇曳中的庭院里。
月光是偏心的,它独独没照到晚娘身上。
她伸出手想去抓月光,却怎么也抓不住。
远处陈洛林的声音还似萦绕在耳畔:“荣安放心,洛林定不负你。”
人却早已远去。
思艺云端月,此意寄思艺。
不过是一个笑话。
她该放弃了,她抓不住月亮,也抓不住他。
那夜后,晚娘病倒了。
一连几日都卧床不起,陈洛林似是忘她这人,忘了也好。
翌日,一如往常,她站在院子里隔墙遥望徐家院落。
回忆正得锥心刺骨时,陈洛林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的脸阴霾霾的。
四目相对,她惨白的脸令他皱紧了不悦地眉:“你随我出去,为荣安选一件生辰礼物。”
晚娘温顺地垂眸敛眉:“好。”
原来麻木的感觉是这般的,不痛。
她木讷跟在他身后,徐徐朝集市走去。
集市,人潮拥挤。
晚娘所到之处,便有男子投来不怀好意目光。
接着,议论声四起。
“那就是营妓晚娘,我可听我从军的哥哥说了,有一将士和她睡了一晚后,便被榨干惨死了。”
“是啊,听闻京都权贵都想和她春宵一夜呢。”
“若是我能……”
那浪荡子的话没能说完,眼前银光一闪,陈洛林的长剑狠狠扎进了他下半身微微隆起之处。
血顺着裤管流下,是腥臭的。
他捂裆狰狞求饶:“陈将军,饶命!贱民罪该万死!”
陈洛林冷着脸搅了番,才罢手收剑。
“滚。”
街面上死寂一阵后,是不可置信地感叹。
“这营妓真是媚功了得,英明神武的陈将军都为她当街行凶。”
晚娘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不是这样的。
高位者怎能容许下位者觊觎自己的东西呢。
几步距离,晚娘却好像走了很久。
不过真好啊,没人认识她,真好。
街的尽头就是宜金堂,这里的首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陈洛林一眼就看中了一支簪子,问她:“这支如何?”
晚娘端凝片刻,道:“此乃白玉流苏簪,郡主定会喜欢。”
陈洛林把玩着簪子:“这是端宁皇后流出来的,你如何识得?”
她端倪着,那句因端宁皇后曾是奴手帕交的话没出口,随意作假回道:“年深日久,奴也记不清了……”
正说着,腥甜的血毫无征兆地从嘴角溢了出来。
陈洛林刚要去扶,荣安郡主的婢女便来唤他:“将军,郡主在永春楼备下了宴席。”
迟疑不过一瞬,他收回手丢下一锭银子,声音冷冷:“自己找个大夫看看吧。”
晚娘双手接过,心好似烂了个窟窿,血也流干了,所以不痛了。
她踉跄起身,一阵天昏地转,她沉沉的倒了下去。
她用力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
有人在喊,一把抱住了她:“思艺我来了,你别死,你睁开眼看看我!”
徐思艺缓缓垂下脑袋,声音孱孱:“阿林,你认出思艺了吗?”
第8章
晚娘再次苏醒时,已身在医馆。
浑身冷汗淋漓,又一次从那个梦魇中挣脱,猩红泪眼犹余惊悸。
她强撑起身子下意识地唤小玉:“小玉,我身在何处?”
“思艺,是我。”
顾西辞的声音陡然响起,晚娘转眸满眼的错愕与困惑:“顾西辞,你怎会在此?”
是梦吗?他该在军营的。
可是喉间的腥甜却是真的,她猛地又咳了几声,捂嘴的帕上霎时鲜红一片。
顾西辞握紧她手不让她看:“思艺,我带你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你再在陈洛林身边待下去,会死的!”
晚娘默了一瞬,虚弱的声音轻飘飘的:“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皓齿上沾染的暗红无比刺眼,她掀开被褥,荡着脚蹬进绣鞋内:“我若跟你走,也躲不过官兵的追杀的,我是在逃营妓。”
“我不想拖累你,你好好活着吧。”
她笑望他:“你忘了,我说过要为徐家平反的。”
顾西辞扯住她的袖袍,近乎哀求道:“思艺那只是我激你活下去的谎话,我骗你的,凭你如今的处境如何能平反?”
“可我是认真的!”
晚娘缓缓回头,那双悲悸的眸中只剩坚定:“顾西辞,你知道的,我苟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馆。6
……
回到镇国公府,入夜的春风将窗户吹得沙沙作响。
晚娘立在窗边如一片悬在空中的树叶,瑟瑟飘零。
她待在偏房内,紧了紧被褥,寒气好重……
明明已是阳春三月,为什么还那么冷呢?
沉思之际,门被陈洛林推开。
他没穿甲胄,可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却逼人来。
他板着脸,猛地将她按在窗台上,嘶拉一声襦裙便成破布。
门未闭上,冷风从外面呼啸地灌了进来,晚娘按住他的手:“将军,改日可好?奴的身子尚未恢复不能伺候将军……”
她的示弱没换来陈洛林半点怜悯,他暴戾地猛地一顶:“若不是你在别人面前放浪形骸,盛京中又怎会知你天生媚骨?”
“你是我的妓,便只能在我跨下承欢。”
毫无征兆地,猛烈的冲击让她来不及反应。
下腹好似被撕裂开,她痛苦的嚎叫将男人的占有欲激发得更浓。
他戏谑般笑了一声:“水潺潺的,媚药作用确实不错。”
清泪无声淌下,晚娘紧咬着唇忍受。
是,她只是一个妓,就算她晚娘被折磨致死,还有柳娘子、欢娘子……
自那日磋磨后,晚娘下腹隐痛不止,症状不见减轻竟连正常行走也不是不能了。
她强撑着走出房门,再躺下去她怕自己会死在床上,她还要活的。
院外,院墙夹缝中生长的的甘草株在几场春雨后,竟又茂盛了起来。
那是陈洛林数年前为徐思艺种下的。
从前病入膏肓,便是这些草药她的病体才能痊愈。
或许这一次也能……
她扯了一株,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放进舌尖舔了舔。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扎入耳中——
“你如何知道这草药能食的?”
晚娘身子一僵,回头便对上了陈洛林那张错愕的脸,她慌慌垂下头:“将军,我毒素入体……”
话音未落,甘草便被他一把抢走:“我允许你碰了吗?妓不如婢,你就算是病死也没资格染指思艺的东西。”
晚娘愕然,曾经他说:“愿摒弃锦绣前程,种五十年草药,只愿思艺安然。”
现在他说:“你就算是病死,也没资格吃药。”
油尽灯枯,他是吹灭这盏灯的最后一阵风。
就在这时,镇国公府的家丁来报:“将军,丞相之子送来了十余个美人,说要换晚娘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