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好听的睡前小故事呀?
我把自己给了一个野男人,
还是在草棚里。
“乖,忍着点,别出声”,他擦去我额头上的汗水,柔声轻哄。
我紧闭上双眼,不敢再深想,那两辈子,从未尝过的滋味……
我从没想过,重生后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上辈子,我是城里来的白富美,看不上村里一穷二白,冷漠寡言的男人,
为了得到一个回城的指标,不承认和他的关系,留下他中了闺蜜的设计,被判了流氓罪,还被愤怒的村里人打瞎了一只眼。
可最后,我得到了这个回城的名额,却带着悔恨抑郁到死,
我饱受愧疚折磨,倒在了病房中,
心里暗自发誓,“如果有下辈子,我偿还你”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和他一起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破屋里,男人一边系腰带,一边淡淡地道:“你考虑一下,我们是申请打结婚证,还是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星澜颤抖着扯着一床破毯子躺在一张破床上,一手揉着后脑。
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被敲了一棍子的后脑勺还一直疼,昏昏沉沉的。
而床前面站着的男人,光着宽肩窄腰的精壮上半身,皮肤在晦暗的灯光下,白得扎眼。
宁星澜头晕目眩,搞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头疼导致,还是因为看见这么一幕震到了。
她本能地脱口而出:“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
她被人敲晕扒光了扔到他的破屋里,他也被人灌了加了兽药的酒,丢了进来。
可这个男人竟用非人的意志力克制住本能,爬进冷冰冰的水缸蹲了半宿。
直到药效过去……是个狠人。
男人头发和身上都水淋淋的。
他面无表情地把鼻梁上湿透的刘海地拨到脑后:“别人可不会相信孤男寡女光着身子在一间房,什么都没发生。”
宁星澜原本没什么焦距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男人的脸,轮廓精致到锋利,水珠顺着他高窄的鼻梁流淌下来。
他修长乌沉的眼睛晕着疏离清冷的光,上翘的眼尾细长精巧,像工笔精心勾画出来的一样。
那是一张放在四十年后,能让二十一世纪少女们尖叫的俊美面孔。
可放在七十年代,国字脸刚毅风格的男人才能叫俊朗,这是叫人看不上的小白脸!
尤其是他一侧额角还有一道刀疤,破了相,显出一种时下人们嫌弃的冷厉狠辣感。
“你看什么!”荣冠儒察觉了她的目光,皱了下锐利的眉。
他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的脸看。
荣冠儒抬手又把刘海拔下来遮了他的眉眼伤疤,顺手把黑框大眼镜也戴了起来。
这么一挡,他看起来又变成了那个不招人喜欢的、苍白冷漠的村医。
宁星澜有些精神恍惚,闭上眼:“没看什么,就是觉得世上……无奇不有。”
比如……
她在病床上翻看着自己几十年前下乡插队的老照片,满怀伤感后悔地睡着。
结果,一觉醒来,竟苏醒在四十年前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如果不是她后脑的疼痛那么真实。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本该只存在老照片里的男人,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都以为自己在梦境里,而不是诡异的重生回了几十年前下乡插队的时候。
荣冠儒淡冷的目光从她雪白的肩膀上移开:“虽然不知道谁要利用我来害你,但……”
他顿了顿:“宁知青,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他们光着身子呆在了一间屋子里,他应该对她负责。
"对不起,连累你了。"宁星澜有些恍惚,如果是几十年后的二十一世纪。
别说光着身子一间屋了,就算睡了上百次……也不需要谁必须对谁负责。
荣冠儒没什么表情地按了按鼻梁上的大黑镜框,看了眼窗外不远处渐渐逼近牛棚的人群——
“如果不领证结婚,你就得想想该怎么脱身了,我尽量帮你。”
“荣大夫,我跟你领证!”宁星澜却忽然开口。
荣冠儒锋锐的眉一拧:“你说什么?”
他说要对她负责,是因为这年代,没了名声的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所以才给她一个选择。
但自己是从京城被下放到南西省偏远山村扫牛棚,发配来改造思想的。
也许他一辈子都离不开村子,只能在这里扫牛棚和当赤脚大夫。
而面前这个姑娘,他没记错的话,是宁南市下放来参与农村建设的知青,每年都有新的返城名额。
她要是和他扯上关系,就回不了省城宁南。她选择现在马上从后门脱身,不要和自己扯上关系才是聪明的做法。
宁星澜捏紧了毯子,却还是鼓足勇气,抬起眼看他:“荣大夫,你说得对,村里人不会相信我们这副样子什么都没发生。”
她也看见窗外,操着火把朝着这牛棚边破屋来的人群了。
当初,有人设计这个局,就是为了让她身败名裂,拿不到知青回城的名额。
上辈子,她选择了让荣冠儒帮她脱身,只留他一个人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他克制着本能不伤害她,可她却留他被那些人打瞎了一只眼睛。
这是她生命中极愧疚的一件事。
现在有机会挽回,她不能再让旧事重演!也要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跟我领证,你也许一辈子回不了城,这也无所谓?”荣冠儒突然走到她身边,长腿一跨,低头睨着宁星澜。
宁星澜被他镜片后刀锋一般的目光碾过,浑身一悚。
她下意识地别开脸,低头咬唇:“没关系,这事儿过了,咱们以后再离婚就行。”
他怎么可能回不了城?他本来就是京城的大院子弟。
现在已经是1978年秋,在不久的将来,荣冠儒不但能回城,而且身份不俗,地位极高。
离婚对他的影响,总好过他被打瞎了一只眼。
闻言,荣冠儒冷冷的眯了眯清冷的眼。
这姑娘长了一张小巧的圆脸,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看人的时候水灵极了。
看着也单纯正派,可怎么处理婚姻,非常随便的样子。
离婚妇女的名声多难听,她不知道?
又或者,她别有目的?
不过他也没时间揣测了,因为门外,喧闹的人声已经杀到!
一道女声哭叫着:“我都看见了,宁星澜被人拖进了这牛棚里糟蹋,快救救她!”
“出来!姓荣的王八蛋,下放村里改造还敢耍流氓强!”
“快报公社去,枪毙强奸犯!”
“闯进去,救宁知青要紧!”
宁星澜听着那些闹腾,冷漠地想,真是久违的场景。
可今晚,她要做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选择,她的命运要在她自己手里更改。
荣冠儒黑色镜框后的眼角跳了跳,眼底闪过寒意,忽然看向宁星澜:"你想好了!"
宁星澜已经镇定下来,低声道:“想好了,给我一件你的衣服!”
她的衣服都被人扒走了,那些浑蛋连一件内衣裤都没给她留,恨不得她被糟蹋个彻底。
荣冠儒立刻从破旧的五斗柜里扯了一件洗得灰白的旧工衣扔给她。
宁星澜手忙脚乱地穿起来。
荣冠儒被女孩身上一闪而过的雪白娇软扎了下眼,他马上别开晦暗的眼,抿了唇角。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下子狠狠踹开。
门外瞬间涌进来一帮子人。
“小莹,都是我不好,害你被这个下放改造的坏分子糟蹋了!呜呜呜……”
一个穿着灰蓝工装,留着齐耳短发的方脸年轻姑娘冲了进来。
她一把凶狠地扯着宁星澜的胳膊,就要把宁星澜拖出被窝。
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宁星澜光溜溜被人“糟蹋”的样子。
宁星澜被她用力拽得胳膊生疼:“唐珍珍,你放开我,放手!”
她上身穿了荣冠儒的衣服勉强遮了上半身,可却没裤子!
真被唐珍珍拖出来,让那么多人看光,她就真成了人尽可夫的“破鞋”了!
唐珍珍怎么肯放手,一边哭,一边用力扯她的破被子:“小宁,我们都是姐妹啊,让我看看你伤哪里了,大家都是同志,不要怕!”
宁星澜看着这张记忆里虚伪的面孔,眼底闪过厌恶。
上辈子,自己前被害得不能认亲生父母,工作被打压,丈夫出轨,大半辈子抑郁煎熬,有唐珍珍这个'好朋友'一半功劳!
宁星澜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忽然低头就狠狠地咬在唐珍珍的手腕上!
第2章 就凭你会勾引人?
“啊!”唐珍珍这下是真痛得眼泪都出来,抬手就粗鲁地推开宁星澜。
宁星澜原本脑后被敲了一棍子,就虚弱头晕,被这么一推,差点摔下木板床。
荣冠儒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宁星澜,也帮她按住了差点脱手的破被褥。
唐珍珍看着自己受伤渗血的伤口,再看向靠着荣冠儒的宁星澜,又痛又恼火,
宁星澜这个破鞋,居然敢咬她!
她立刻看向刚才踹开门的青年:“王知青,你还发什么愣!”
王建华看着宁星澜有些虚弱地靠在荣冠儒怀里。
虽然为了抢到回城指标,他亲手把宁星澜敲晕送进荣冠儒的房间。
可看着这么一幕,他还是心底冒出一股嫉恨的邪火。
王建华拿锄头指着荣冠儒,愤怒地骂:“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牲口,竟敢糟蹋我们的女同志,打死他!”
跟着他来的,除了知青点的愤怒的知青们,还有许多村民。
他们对荣冠儒这种下放牛棚改造的“封资修坏分子”本来就有偏见。
街道上头的指示都是——要好好管教“坏分子”,多让他们积极劳作,改造思想。
哪怕荣冠儒平时给村里人看伤病,也没人会跟他来往,但什么苦活脏活,他都得干。
就是这样一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家伙,竟然敢糟蹋女知青!
打死都不为过!
跟炸了马蜂窝一样,村里人个个都义愤填膺地提着锄头、铁锹朝着荣冠儒狠狠地打过去!
荣冠儒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捏紧了青筋毕露的拳。
可看着朝自己冲来的这帮知青和村里人,他忽然松开了捏紧的拳。
男人颓然地闭上眼,自嘲地哂笑——呵,真没意思。
战场上的枪林弹雨都没能让他受重伤,看来要在这里见大血了。
可下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拼力向后一扯。
原本半靠着他怀里的姑娘,挡在了面前,朝着冲来的人们大喊——
“住手,他没有糟蹋我,我们在谈对象!”
这一声大喊,仿佛一声惊雷,劈在房间里义愤填膺的人们头上。
众人愣住了,举起的锄头、铁锹僵在半空。
唐珍珍眼底闪过错愕,随后心念电转,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宁星澜,你说什么,你和这个坏分子在谈对象……你身上的衣服……是他的!”
哈,宁星澜这个蠢货,竟然心软护着荣冠儒?
那最好了,招工回城的指标永远都轮不到她!
宁星澜冷冷地看着她:“是,我是和荣冠儒在谈对象。”
“你疯了?!”王建华盯着宁星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他追求了宁星澜那么久,宁星澜却看不上他,还跟大队那个最年轻的副书记眉来眼去。
这次招工回城的指标那么稀罕,才两个指标,宁星澜就有一份,就凭她搭上了那个副书记?
他一气之下和唐珍珍合作,把宁星澜敲晕剥光送进了荣冠儒这个扫牛棚的坏分子房间里,又演了这出戏。
宁星澜没了名声,就过不了这次招工回城的考核。
但过个十年八年,大家淡忘了这事儿,宁星澜也未必没有机会回城。
结果,现在这蠢女人,居然同情荣冠儒,说跟这个坏分子在谈对象,她疯了么!
结婚落户在农村,她就一辈子回不了城了!
可王建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倒是跟进来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妇女率先冷笑起来——
“哟,原来这是耐不住寂寞,搞破鞋啊!贱不贱呐,发骚到坏分子床上去了!”
她是唐珍珍的二姨,当然知道唐珍珍想做什么,当即落井下石。
村里人看着宁星澜的眼神顿时也满是轻蔑和厌恶。
这要是自家闺女婚前和男人睡一起,搁在解放前得浸猪笼!丢人现眼!
宁星澜咬了咬牙,盯着那中年妇女:“第一、我和荣冠儒在谈对象,男未婚女未嫁,不叫搞破鞋!你女儿小花也在和隔壁村黑子谈对象,也是搞破鞋,也是犯贱?!”
那中年妇女顿时炸了毛,跳起来:“你瞎扯什么!”
宁星澜不理她,看向皱眉站在门口的村支书:“老支书,我不知道唐珍珍看到了什么,我在溪边打猪草不小心掉河里了,他救了我,带着我回来换衣服而已!”
牛棚边上就是条小溪,大家伙都知道。
“我和他已经决定申请结婚了,明天我就去队里开介绍信!”宁星澜再次干脆利落地出声。
她干脆利落的话语,炸得村里人和知青们都有点晕乎。
谁都能看得出她在维护荣冠儒。
“宁星澜,你的思想觉悟太低下了,居然和扫牛棚的坏分子搅和到一起!”王建华气得脸发青。
宁星澜一直拒绝他这个队里刚评的五好青年的追求,却对一个没见过两次,人人避之不及的男人这么维护?!
老支书终于拿着烟斗敲了敲门口,皱眉开口——
“既然是误会,宁知青说了要和荣大夫领证,谁也没说下放改造的人不能结婚,都散了吧!”
他可不想下乡插队的知青和改造分子闹出什么破事儿来。
闹到知青办和公社去,他们的先进小队红旗就没了,还得扣集体工分。
村里其他人见老支书都开口了,也都讪讪地不好继续呆了。
大家伙鄙夷地看了一眼床边上的宁星澜,纷纷转身离开。
唐珍珍心中畅快极了,和自己二姨把一脸愤懑的王建华也都干脆地拉走了。
她可不能让王建华嫉妒起来犯浑,破坏宁星澜和荣冠儒那坏分子的“姻缘”。
荣冠儒把漏风的大门关上,转身看向宁星澜,见她一脑门虚汗,整个人抱着被子坐在木板床上。
他厚厚的黑镜框后,狭眸闪过莫测的光:“你,为什么要帮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星澜听出来他话里的冷淡和警惕,沉默了一会:“因为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荣冠儒按了下鼻梁上的镜框,目光冰冷锐利宛如审讯者:“是么,说说看?”
宁星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面前,男人站得极近。
距离近得,她能闻见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宁星澜慌张就想往后躲:“你走开点。”
荣冠儒瞧着她’心虚‘的样子,下意识抬手就按住她肩膀,冷道:“你躲什么?”
宁星澜一缩身子,衣领下的锁骨和肩膀被属于男人的大手掐住。
异样陌生的触感让她红了脸,忍不住挣扎起来:“你……干嘛!”
挣扎间,被子一下子落地。
……
第3章 你必须跟我领证结婚!
“唰!”被子滑落下来,荣冠儒只觉得面前一片雪白扎眼。
两人同时僵住了。
他瞬间松开了手,背过身去,耳根染了一点红色:“我……不是故意的。”
宁星澜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扯回来,咬牙低声道:“算了……当我欠你的!”
是的,她欠他的!
自己豁出去帮了荣冠儒,除了因为愧疚自己重生前欠了他一只眼睛。
还因为她是重生的,知道他身份特殊,以后会有不俗的际遇,是很厉害的人物。
如果自己改变当初逃跑扔下他的选择,换成帮了他。
好让未来,他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但就算她说真话,这位大佬大概还会认定她在瞎扯封建迷信,骗他吧!
宁星澜只能闷声道:“我……就算这次能逃过他们的陷害,也有下一次,不如让他们觉得自己得逞了。”
她顿了的,补充:"等他们都回城了,我再想办法回城,这样他们也不能找你的麻烦。"
荣冠儒知道,知青返城的名额有限,户口被迫落在农村。
知青们都怕以后再也回不去了,一辈子都留在村里吃苦受累。
所以为了抢返城名额,什么破事儿都有。
可是,面前的姑娘……
以他曾干过审讯侦缉的本行来看,她没把实话说完。
他看着宁星澜,不动声色地冷道:“你想明白了就行。”
她是在故意接近他,怕是冲着他在京城的背景来的。
不急,如果她是那些人派来害他的,或者有什么不良目的,也迟早会露出真面目。
宁星澜瞧了一眼荣冠儒,心里有些忐忑。
荣冠儒被下放到这里,没少挨整,他不像那么容易相信人的。
她这个理由,未必能让他放下戒心。
算了,她没想过害他,以后他会知道的。
“我需要一条裤子。”宁星澜轻咳了一声。
荣冠儒想起之前自己看见的那一片雪白,垂下眸子,转身去自己的破五斗柜里翻了一会。
他翻出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军裤,和一条麻绳一起递给宁星澜,然后背过身去站在窗边。
宁星澜爬起来,忙穿上那条裤子。
她用麻绳系好裤头,折腾一会,把裤脚卷了好几卷,才勉强能下地。
心里忍不住啧了声,这男人的腿可真长!
她看了眼荣冠儒的背影,如白杨似青山,高挺修长,也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即使经历被革职和下放牛棚的种种折磨,也压不弯他的脊骨。
宁星澜迟疑了下:“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去大队开介绍信,才能去县里结婚办事处领证……”
荣冠儒转过脸看着她,淡淡地道:“我不能随便离开村里,你应该知道吧。”
宁星澜这才想起来,他是下放这里改造的。
除了扫牛棚、下地劳作就是参加村里的学习班,写改造心得。
他还要经常接受队里红袖章的检查,不能离开村里。
宁星澜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后脑勺又疼了:“我……明天想想办法看怎么解决。”
好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开始拍结婚照了,但还不需要结婚证上贴两人的照片。
看着宁星澜匆匆离开,荣冠儒摘下自己的大黑框破眼镜。
男人一双清冷的瑞凤眼盯着她背影,幽深莫测。
……
宁星澜回到知青点,唐珍珍和另外两个女知青正说话,一见她进门,就都不说话了。
以前知青关系其实不错,毕竟青春少年,一起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农村插队干活。
可自从开始有知青返城的指标后,又一批一批同来的人返城。
剩下的人心态都出现了变化,焦灼、嫉恨,恐惧一辈子留在农村,回不到城里父母身边。
宁星澜上辈子也一样抱着招工指标不放手,所以她生怕坏了名声,影响回城。
可现在重生归来,她知道知青大返城就开始了,她不急。
宁星澜没搭理她们,拿了热水壶给自己打了水,准备回房间清洗一下自己。
唐珍珍眯了下眼,起身挡在她面前,一脸痛心疾首——
“宁星澜,你疯了,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啊,如果李延哥知道你跟下放的坏分子睡了,可怎么办?”
宁星澜听到李延的名字,她忽然转脸盯着唐珍珍:“唐珍珍,你觉得你毁了我,李延就会看上你吗?”
这个女人怎么还有脸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她骗自己出去,王建华就不会有机会打晕她,把她送进牛棚。
荣冠儒是意志力坚强,如果他们把她扔给别的什么老光棍、老流氓,她的清白就毁了。
唐珍珍瞬间脸色涨红,眼底闪过阴冷的光:“怎么,你自己不检点,也要污蔑我们其他人的革命感情?!”
李延是公社下面最年轻的大队书记,才二十出头的俊后生,有文化,有前程,手里权力也大。
很多女知青都对他很有好感。
可他却似乎只对宁星澜另眼相看,这让唐珍珍几个很是嫉恨。
黑胖脸的黄学红是个暴脾气,跳下床朝着宁星澜吐了口唾沫——
“呸,明明是你思想道德败坏,跟坏分子睡脏觉,你滚出去,别玷污我们知青点了!”
宁星澜目光冷冷地扫过唐珍珍、黄学红,还有一个讪讪不出声,眼里却带着鄙夷的女知青覃晓霞。
她开口:“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找我麻烦,反正我已经回不了城,我不介意拖人下水。”
上辈子,她到底有多傻才会把她们三个当成好朋友。
家里有点好吃的寄来,她甚至自己不吃都想要讨好她们。
结果一个想害她,另外两个甚至没想过问一问她到底发生什么。
说完,她一甩辫子,抱着脸盆进了杂物房间。
几个人看一向温柔害羞、好忽悠的宁星澜忽然变了个人一样都面面相觑,竟一时间都被镇住了。
宁星澜回到房间,放下了脸盆,马上打开了自己的小箱子,从箱子的最深处拿出一只小巧的锦袋。
里面放着一枚小拇指长的精巧翡翠辣椒,用褪色的红绳穿着——
这是一个翡翠镯子断成三截之后,其中一截断玉打磨而成的的。
宁星澜拿着玉辣椒在窗边坐下,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带着前生的记忆,回到的是她送出这枚玉辣椒之前的时间点。
自己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把这个亲生父母唯一留给自己的信物送给唐珍珍。
让她利用这东西,坑害了自己一辈子。
宁星澜摩挲着玉辣椒,前生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父母不是亲生的。
家里四个孩子,明明大哥才是领养的,可父母却从小就对她比对大哥还冷淡。
下乡之后,别的知青父母都是想办法帮孩子找回城指标,只有家里对她不闻不问。
上辈子,即使她没被唐珍珍、王建华陷害成功,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在村里呆到最后。
成了知青小队里最后一个回城的人。
宁星澜百味杂陈,却忽然感觉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冷冷地窥探自己。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可是窗外除了月光下的院子,什么都没有。
宁星澜皱皱眉,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小心地把玉辣椒又收了起来。
她开始脱衣服,准备用热水擦洗一下身体。
窗外不远处的房顶的隐蔽处,荣冠儒清冷的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
第4章 你睡谁不好,睡他?
她在藏什么?
荣冠儒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里的开山刀。
……
另外的堂屋里,几个女知青凑在一起嘀咕。
“宁星澜可不要脸,自己搞破鞋,还敢污蔑你……”黄学红恼火地骂。
“算了。”唐珍珍摇摇头,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她垂下眼:“宁星澜思想落后,破罐子破摔和坏分子搅合在一起,咱们不理她就行。”
女知青的小团体里,一向以唐珍珍为首,她要孤立谁,要整谁,都很容易。
黄学红噘嘴:“珍珍,你脾气可太好了,宁星澜以前跟在你屁股后头那个样子,现在都敢对你发脾气了。”
唐珍珍看着杂物间的门帘,眼底寒光闪了闪:“没事,大家都是同志。”
宁星澜今天咬她那么狠的一口帐还没算,更别说刚才还敢当面揭破她对李延的心思。
这话传出去,让招工的人以为她在这里谈朋友,影响她回城怎么办?!
她非要给宁星澜这贱人一个教训!
唐珍珍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拿定了个恶毒的主意。
……
宁星澜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老是梦见现代和插队时的事儿。
还梦见,老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她醒来,看着破旧的知青点,再次确定自己真真切切地回到了几十年前。
而她昨天做了一个改变自己命运走向的选择——嫁给荣冠儒。
可谁也不知道这是好的选择还是坏的。
“唉……”宁星澜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她看了眼另外三张床已经空了,她们三个人已经去上工了,没人叫她。
宁星澜也无所谓,她今天本来就打算向队里请假,去开结婚介绍信,扣工分就扣工分。
她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知青点是不能呆了,不说她们还有什么坏主意。她光看见唐珍珍她们就恶心。
宁星澜简单洗漱后,拿着旧皮箱把衣服装好,搪瓷杯子和毛巾、牙刷也装好。
肚子咕嘟嘟地叫了起来。
本来这个时代就缺吃少喝,她昨晚没吃什么东西。
宁星澜打开柜子,想自己弄点咸菜煮点稀粥。
可当她目光落在唐珍珍床铺上,顿时眯了眯眼。
她关上破橱柜,过去不客气地把唐珍珍的皮箱拖出来,直接打开。
从两层衣服下面掏出一个方型红色饼干盒。
里面有一大半包油纸包的饼干和六七颗大白兔奶糖,还有张崭新的大炼钢五块钱。
唐珍珍很珍惜这些饼干和糖,这可是稀罕物——沪上寄来的。
宁星澜不客气地把拿着自己的饭盒装了点热开水,就着饼干直接吃了起来。
她才不会不好意思,这些都是堂哥给她寄的,被唐珍珍哄了去。
知青在村里没有亲人朋友,她为了能融入唐珍珍这个小团体,经常自愿“纳贡”给她们。
可现在她都要“扎根”村里,跟唐珍珍撕破脸,还有什么必要忍耐?
吃了四五块饼干,安抚了肚肠,她把剩下的饼干和糖一起装进行李箱。
她背着被褥,拖着行李箱和一把暖水壶出了门,朝着荣冠儒住的牛棚破屋方向走去。
清早这个点,村里人和知青们都去劳作了。
荣冠儒住的牛棚破屋在山下偏僻处,一路上也没遇到两个人。
这倒是让宁星澜松了口气,她不想一大早听人对自己冷嘲热讽。
她提着旧行李箱走到一处林间小路时,一道人影突然闪出来,挡在她面前。
宁星澜看着来人,皱眉:“王建华,你来干什么,让开!”
王建华一张长脸,梳着中分头,穿着灰蓝工装裤和旧的棉布衬衫,一副正派人的样子。
只是他直勾勾盯着宁星澜的样子,又嫉又恨:“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去跟那个坏分子住一起了,你睡谁不好,睡那种货色?”
他粗俗的语言,让宁星澜恶心得不行。
她冷冷地看着他:“不是如你所愿吗?现在我肯定拿不到招工名额了,你还想怎么样?”
王建华拉长了脸,狠狠地瞪着她:“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跟我谈对象,你要跟我谈对象,我也不会这样对你,我们一起回城不好吗!”
宁星澜厌恶地道:“就你这种恶心的人,我跟狗谈对象,也不会跟你谈!”
得不到,就要毁掉,这种下作的男人在什么时候都让她恶心!
说着,她就要提着行李绕开他。
可下一刻,王建华却在她经过的时候,忽然抱了她就粗暴地往边上的林子里拖——
“反正你连荣冠儒那种人都睡了,那跟我也睡一下吧!”
这个小贱人,他掏心掏肺地追求她,她却跟荣冠儒那种牛棚改造分子睡一觉,就要嫁给对方。
女人真是他娘的贱,被谁睡了,就对谁死心塌地!
宁星澜吓得脸色都白了,死命地挣扎起来:“呜……王建华,你放手,流氓罪是要枪毙的!”
王建华却冷笑着,伸手去捂她的嘴:“昨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随便跟人睡觉的浪货,你说被我这队里刚评了先进的五好青年强奸了,有人信吗?”
说着,他就把宁星澜往地上压。
宁星澜气极了,浑身恶心得发抖,这个畜生……
箱子跌在一边,东西散了一地,剪头发的小剪刀就落在附近。
她一把将一把小剪刀握在手里,眼露恨意,抬手就要朝着王建华的身上捅。
但,有人比她更快。
“砰!”一声,伴随着骨裂的声音,王建华整个人惨叫着被踹开。
“啊!!”
下一刻,王建华被人干脆利落地甩飞了出去,然后咕噜咕噜地滚下林子右侧的水沟。
他脑袋“咚”地一下撞上石头,一头血地闷哼一声,在水沟里晕了过去。
一道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宁星澜面前,日光为他身形镀上一层森冷的金色。
宁星澜呆愣地里看着他:“荣……荣冠儒?”
“还好吗?”男人幽冷如刀刃一样的目光看过来,宁星澜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森冷的煞气……见过血,手上有过许多人命的人才会有的煞气。
这种煞气,她上辈子在一个越战退役的战斗英雄老兵身上见过——
三个持刀劫匪,被老兵几招扭断了脖子。
"起来?"荣冠儒向她伸出手,卷起的袖子下,修长的手臂,肌理流畅充满了爆发力。
宁星澜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人面对野兽一般猎食者的恐惧本能。
她不敢拉他的手,慌乱地爬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我……我还好……我自己就好。”
他明明很厉害,为什么会被王建华下药,甚至村里那些人要打他,他都不反抗呢?
上辈子,他还被打瞎了一只眼。
荣冠儒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跟兔子见着狼似的,他勾了下唇角。
昨晚不是挺大胆冷静的么?
刚才还那么凶,敢拿剪子捅想侮辱她的人,到他这里却害怕了?
是因为她天生挺敏锐。
还是因为她心怀莫测,早就知道他的背景,和曾经的身份,才会害怕?
荣冠儒黑镜框后深邃眼睛里闪过莫测的光。
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似乎不经意用巧劲一拉,就把她一下子拉进自己怀里。
"呃——"宁星澜浑身一僵。
第5章 小特务挺香的
“怎么了……”宁星澜一个激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看向荣冠儒。
明明他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可她却觉得充满压迫感。
男人此刻却松开了抱住她的手,低头让刘海落在了镜框上,挡住了眼睛:“我帮你收拾行李,你的东西散了?”
顺便查查她行李里都有什么,昨晚她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起来。
她昨晚一脱衣服,他就只能撤了。
刚才抱了她一下,她身上没什么肌肉,不像练过的样子。
面前男人又恢复了那种冷淡沉闷的’老实‘样子。
宁星澜一愣,刚才那种刀锋贴着皮肉划过一样的森冷感觉,不过是她的错觉。
“谢谢,麻烦你了!”她只能低头尴尬地看着自己散落一地的行李。
她那破行李箱,刚才和王建华打架的时候,就直接散开了。
还有些东西都滚到沟里去了,两人一起去收收捡捡。
好在东西不算多,宁星澜捡了一会,发现差不多了。
但是……
“给。”一只修长的大手递过来两只白色的旧胸罩。
宁星澜瞬间脸就涨成了小红花,老天爷……
她慌乱地把胸罩抓过来,也没拍上面的草直接胡乱地塞进箱子里。
但下一刻,那只大手又随意地给她递了一条小小的内裤过来:“你裤衩子也掉沟边上了。”
宁星澜想起后世那句话——社会性死亡!
她赶紧又抓过来,低着头四处张望,还有没有什么裤衩子、内衣……
“没有了。”男人淡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宁星澜这才松了口气,背上被褥,赶紧把箱子扣好:“我好了,咱们走吧。”
荣冠儒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姑娘,白白的耳朵都红了。
这么容易害羞,还敢接近他?当特务都没本事。
他微微挑眉,顺手拿过她手里的箱子:“给我吧。”
宁星澜手里一空,他就提着箱子往前走了。
她忙跟了上去:“太麻烦你了。”
看着他耳朵背影,宁星澜忍不住嘀咕,这男人真高啊,最少一米八五?
她才一米六啊……小矮子的即视感。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牛棚边的小破瓦房。
这里原本是用来堆给牛吃的稻草的,荣冠儒被下放后,就成了他居住的地方。
四面漏风,勉强拿报纸糊着,两扇不知哪里来的破门板架在木架子上就是床。
还有两张掉了门的五斗柜,装他换洗的衣服和东西,一小袋粗米搁在柜子里。
大水缸放在墙角。
一张捡回来的瘸腿旧桌子下头垫着石头,两张勉强还算完好的板凳和一盏油灯,还有一个旧的脸盆和搪瓷地缸。
基本上,一眼看下去,他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宁星澜昨夜没空留意牛棚小屋的环境,现在这么一看,顿时眉心直跳——
这小哥哥怕不是从解放前穿越过来的吧,全村最穷的人家就他了。
外头还有一阵阵牛粪发酵的臭烘烘味道。
他不像自己是重生的人,可不知道以后社会形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出身那么好的男人,用怎么样心境面对他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度过的环境?
“怎么,还想搬过来么?”荣冠儒看着她脸色不好,淡漠地按了按自己的大黑眼镜。
这里可比知青点的环境差远了。
知青点是村里新建的小瓦房,虽然大家都穷,也没什么家伙什,但绝对比牛棚破屋好多了。
宁星澜一咬牙:“搬,做戏做全套,咱们是‘夫妻’。”
收拾收拾,总会好些的,她才不要回知青点和唐珍珍、王建华那些人住一起。
荣冠儒看着她放下行李,下定决心留下来的样子,他眯了眯眼。
这小特务还挺有毅力。
刚才,他不动声色地把她行李摸了一遍,没看见她昨晚藏了什么东西。
宁星澜把自己的箱子放在五斗橱边,看了眼漏风看得见天的房顶,直想叹气。
东南农村潮润多雨水,外头下雨,里头就得下小雨,这人怎么过的日子!
“咱们,得想想办法修修房顶。”宁星澜嘀咕了一声。
荣冠儒看了眼房顶,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
宁星澜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搪瓷缸摆好,毛巾拉了麻绳挂起来,衣服收好。
等她抱着被褥去看那张床的时候,僵住——
那两扇破木门搭的床,也只有一张啊!
她四处张望,黑乎乎的房间里根本没有其他可以睡的地方。
荣冠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打算怎么办。
宁星澜秀气的眉拧了拧,然后在他的目光下,走过去把他的枕头被褥往里推了推。
然后,她把自己的被褥放在了外面的那扇门板上。
“怎么,你要跟我一起睡?”荣冠儒挑眉。
刚才对他,还一副见着狼的兔子样。
现在兔子胆儿肥了,敢和狼睡一个被窝?
她尴尬地笑了笑:“先委屈你了,荣大夫,咱们将就一下,我再找村小队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荣冠儒看着她:“你就不怕我真的做点什么?”
小特务是打算用美人计,牺牲挺大的。
宁星澜哪里晓得自己被人当成心怀不轨的‘小特务’。
她抬起眼,笑了笑:“荣大夫,你要是像王建华那种人,昨晚你就不会忍得那么辛苦了。”
她又不是傻子,上辈子活了几十岁,这点看人的自信还是有的。
何况他出身大院子弟,后来还当了那么大领导,私生活的风评却一直非常好。
荣冠儒一顿,扯了扯唇角:“呵…你倒是容易信任人。”
面前姑娘一本正经看着他,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满是信任。
这女人还挺会做戏的。
他们很熟么,她一副很了解他人品的样子,看来没少做功课。
是冲着他背景出身来的,还是冲着他曾经在特殊单位工作来的?
宁星澜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收拾好,对着荣冠儒道:“荣大夫,你先忙吧,我去找村小队开结婚用的证明和介绍信。”
荣冠儒不可置否地道:“嗯。”
说离婚这种大事那么轻松,看来她是有备而来。
宁星澜拿着自己的证件装进军绿色的旧挎包里,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什么,转身回去,翻出两块饼干和两颗大白兔放在荣冠儒手里。
她朝着他感激地笑了笑,大眼睛弯成小月亮:“荣大夫,谢谢你今早又救了我一次!”
荣冠儒看着手里的饼干和大白兔奶糖,又看着她的大眼睛。
这是比米粮还要稀罕金贵的零食,他少年时代从未缺过。
现在下放改造几年,别说奶糖和饼干,连黄糖他都没尝过一点。
哪怕这里大家都种甘蔗,也轮不到他这种改造分子吃。
宁星澜摆摆手,转身匆匆走了。
荣冠儒也不客气,慢条斯理地吃掉了饼干。
然后,他又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的糖纸,把白花花的奶糖含在嘴里。
甜丝丝的奶味浸在舌尖上,不知怎么,有点宁星澜身上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床上宁星澜的小花枕头,舔了下精致的唇角,把饼干屑卷进嘴里。
啧,小特务挺香的。
荣冠儒起了身,向床边走过去,然后拿起了宁星澜的枕头,伸手开始摸索她枕头的每一寸角落。
第6章 再遇前夫哥
摸索了一会,他的指尖在触碰到里面一个小小硬物的时候,顿了顿。
荣冠儒瑞凤眼里精光一闪——找到了。
上次帮她捡行李,连她的内衣,他都摸索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她藏的东西。
原来藏在枕头里。
荣冠儒从枕头心里,摸出了一个褪色的小小绒布袋子,倒出来一枚翡翠辣椒。
他把手里的翡翠辣椒对着窗边的光,看见上面有一个篆刻的"宁"字。
这翡翠辣椒,绿意深浓,水头极好,雕工精致,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宁星澜家是什么条件,竟藏有这种顶尖儿的翡翠把件?
荣冠儒若有所思,怀疑愈深。
……
宁星澜去村小队办事处之前,先花了一个多钟头去一趟公社附近的供销社。
忍痛从自己仅有的三块钱里花一块钱称了一纸包的水果糖。
等到她赶到村小队办事处的时候都快晌午了。
老支书看着她提着东西进来,蹙眉:“宁知青……”
宁星澜轻咳一声,把水果糖放在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喜糖,谢谢老支书昨天帮我说话。”
老支书一愣,放下水烟筒,皱眉:“宁知青,你真的想好了,要跟那个下放改造分子领证结婚?”
这水果糖也不便宜,这年头,村里人也就逢年过节和结婚才会买糖。
也是顶漂亮的一个小妮儿,还是省城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宁星澜叹了口气:“老支书,你觉得我不领证,这名声还能要吗,宁南市绢纺厂招工办来的人还会要我吗?”
老支书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低头吧嗒、吧嗒地抽水烟,没说话。
昨晚宁星澜忽然和荣冠儒成了“对象”,还同处一屋,之前他们压根就没什么交集。
他当然也知道不对劲。
下乡的知青们这两年为了争回城指标,闹出来的事儿,他多少也有耳闻。
可是,就像宁星澜说的——如果她不领证,名声只会臭大街。
生活作风不好,思想道德败坏,谁会要?
就算招工办的人之前本来看上的是宁星澜,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会再把招工回城的指标给宁星澜。
“行,那我让办事员给你开证明。”老支书叹气,点点头。
就是这姑娘,可怜了,要赔了自己一辈子。
宁星澜瞧着村支书的表情,就知道老支书在同情自己。
她需要的就是这份同情。
宁星澜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老支书:“老支书,您看,荣大夫不能离开村里,但我们得去县里办事处领证,怎么办呐?”
他们村离那宁县城不算远,也就四十多里地,可荣冠儒没办法离开村里。
老支书眉头一蹙,这是个问题啊。
他们这里知青嫁娶的事儿有,但确实没有下放牛棚改造的特殊分子还能结婚的。
“我……能不能请人帮忙代领?”宁星澜看着老支书皱眉头,她小心地支招。
她一路上想过来,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摄像头、人脸识别、户口身份证联网。
代领结婚证的事儿也不出奇。
只要她能在队里给荣冠儒开好证明,再找个男的去县里领证,别乱说话就成。
老支书一愣,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古怪。
他印象里的这个姑娘是个老实孩子,大部分时候是内敛沉默,埋头干活做事,任劳任怨。
还能想出代领证的法子?
宁星澜垂下闪过冷意的眸子,做出无奈的样子:“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没名没分吗?”
她如果和荣冠儒领证了,是法律上的夫妻。
至少,王建华那浑蛋再敢骚扰她,别说他还想回城,那就是调戏妇女,流氓罪!
她比其他人多活了一辈子,哪里可能还是当初少女时代的包子性格。
毕竟,肉包子打狗,只能有去无回。
老支书见小姑娘萎靡可怜的样子,同情心又占了上风。
他琢磨了下:“行,我先让人给你们开证明,明天我让华子去县里拉一批农药,顺便也帮你领证。”
华子是老支书家里三儿子,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宁星澜顿时高兴起来,站起来就朝着老支书鞠躬:“多谢老支书!”
“你啊,把糖拿回去吧,以后日子不容易。”老支书摇摇头,把水果糖推回去。
他自己三个儿子,唯一的小女儿和宁星澜一样大,难免觉得这姑娘跳火坑。
跟着成分不好的男人,以后生的孩子别说当兵和找工作了。
读书考学都困难,只能一辈子没出息。
宁星澜摇头,按住糖:“您帮了我,这是喜糖!给小国华他们吃!”
老支书家可有好几个孙子、孙女。
她这人情就得做到位!
老支书见她坚决不收的样子,就想了想:“这样吧,村小学仓库还有些以前大队里淘换下来的办公旧家具什么的,你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找个板车拖回牛棚那边。”
那荣冠儒虽然给村里人看病,但是兜里比脸上还干净呢,穷得叮当响。
牛棚破屋里什么情况,他也清楚。
宁星澜闻言,高兴极了,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又朝着老支书鞠躬:“谢谢老支书!”
大队淘换下来的,那能用上就是好东西!
总不能还比荣冠儒那解放前乞丐破屋似的东西差吧?
宁星澜很快借到了板车,背上板车绳子,拖着车就朝山脚下牛棚的方向走。
荣冠儒不能离开村子,但是可以跟她一起在村里搬东西!
已经到了晌午下工的时候,不少村里人和知青们都要回去吃饭了。
看着宁星澜拖着板车埋头走路,没有人和她打招呼,都只是远远地看着窃窃私语。
毕竟,她是个“自甘堕落”和改造分子混一块的人。
唐珍珍和黄学红、覃晓霞一帮人扛着锄头瞧着宁星澜的样子。
黄学红幸灾乐祸:“你看她那倒霉样,活该!”
唐珍珍却眼底闪过狐疑,奇怪,宁星澜看起来不像被王建华糟蹋了的样子啊。
王建华那家伙没得手?
……
宁星澜懒得理会别人的目光,她拖着板车回到山脚下的牛棚和小屋。
可远远地,她却看见荣冠儒被四五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押在了墙角。
她一惊,扔下板车,就往牛棚跑去。
“各位同志,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她和荣冠儒现在算是一损俱损,至少在荣冠儒回城前,她不能让他出事。
这时候,从小屋里走出一个中等身量,结实挺拔的人影。
“宁星澜,你不要怕,荣冠儒耍流氓侮辱妇女的事实,大队里已经知道了!”
看着对方,宁星澜怔住了。
面前戴着工人帽的年轻男人,是典型时下审美最受欢迎的国字脸,挺鼻,单眼皮,眉眼正气。
男人上身一件村里少见的海魂衫、外面是绿色军外套、深蓝色工装布裤让他看起来英气十足。
宁星澜愣愣地看着年轻的男人片刻,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五味杂陈——
“李延……李书记。”
他是管着好几个村小队的大队书记,也是……
她上辈子的丈夫。
……
第7章 你还会再嫁给这辈子的丈夫吗?
李延看见面前大眼睛的姑娘,严峻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宁知青,都是自己的同志,不要害怕,我们来了,会保护你,严惩坏分子!”
宁星澜却表情复杂又恍惚。
她和李延结婚了几十年,并没有大部分小说里那种被老公和小三害死之类的夸张情节。
李延出身根正苗红,处事公正不阿,很早就当上了公社里最年轻的大队书记。
他们是她插队时,经人介绍认识,后来自由恋爱。
李延后来读了工农兵大学,又成了年轻有为的国企干部。
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当初全省最年轻的国企处级干部。
而她一直就是个普通单位里的小工人,人人都说她走了狗屎运,成了处长夫人。
可张爱玲说过,生活就像一袭锦衣,里面爬满了虱子。
她在绢纺厂工作太辛苦,三班倒,怀孕还得做家务,日夜辛苦,流产了三次,最后还是他想要孩子,才肯帮她调去出纳岗位免得她老流产。
他工作忙得一年没几天着家,嫌她不能生儿子、学历低,与她没有共同语言。
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就在家里骂人。
再后来……
他有一个通讯社有才华的女记者是他的红颜知己
宁星澜知道,李延一定是想过很多次和她离婚的。
只是碍于社会影响,那个女记者等了他十年,最终他还是没有和女记者在一起。
单位家属院子里的人似乎都知道什么,她却只能假装不知道
她工资低,而且这一辈的人离婚是要遭人指指点点的。
所有人都说他只是在婚外打一转,男人心里有家,不嫌她不能生儿子,她就烧高香了。
可……
每个夜晚,她睁着眼到天亮,泪水浸湿枕头,白天却还是一副贤妻良母操持家庭的样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宁星澜却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整晚整晚的失眠。
抑郁症不会像精神分裂患者那样攻击别人,但是会攻击病人自己。
她提前从单位内部退休了,身体也开始出各种免疫问题,各种腰酸腿疼,浑身不舒服。
这就是千千万万老一辈贤妻良母们的生活缩影。
平凡安静,痛苦却像绵绵密密的针扎在心底。
她每个深夜都幻想过无数次,回到当初,她还会嫁给李延吗?
你呢,你还会再嫁给你这辈子的丈夫吗?
……
宁星澜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那张脸。
让李延都有些担心地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宁星澜?”
宁星澜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不要!”
李延手僵在半空,周围几个戴红袖章的人也面面相觑,这女知青怎么了?
宁星澜猛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露出个笑:“对不起,我就是有点震惊。”
李延看着面前大眼睛的姑娘脸色发白,心里生出怜惜来:“没事的,大队会为你做主,不放过一个坏人!”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靠在墙角的荣冠儒。
荣冠儒面无表情地看着宁星澜,将她奇怪的反应收在眼底。
小特务和这个大队书记有什么关系?眉来眼去的,不正常。
“坏分子,看什么看,蹲下去,老实点!”边上几个红袖章见李延说话,立刻训斥荣冠儒。
宁星澜也下意识地看向荣冠儒。
他身量很高,戴着黑框眼镜,低着头,刘海遮了半脸,一副苍白顺从的样子靠墙蹲下去。
宁星澜下意识地几步过去,挡在荣冠儒面前:“不要这样,他没有欺负我,没有干坏事。”
红袖章们都愣住了,李延脸色也再次严肃起来:“宁星澜,不要因为害怕包庇坏分子!”
宁星澜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看向李延:“不,我没有害怕,也没有包庇坏分子,我和荣大夫是在谈对象。”
李延的脸色青了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星澜。
虽然他们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开始恋爱,但是明明他们之间是看对了眼的。
他几次下村小队检查工作和布置公社的任务,见到她,他们都很有话说的。
她看他的眼神也是害羞又欢喜的,约好了下见面就正式开始谈对象。
今早听说了宁星澜昨晚出事,他立刻带人赶来,他一直相信她是清白的,昨晚一定是有人欺负她。
可为什么……
在即将捅破窗户纸,确定关系前,她却变了?!
几个红袖章看着李延脸色铁青,顿时有点茫然,什么情况?
他们也知道年轻的大队书记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多少姑娘都喜欢李延,可他好像看上了一个女知青,听说她被坏分子欺负了,一大早就赶过来。
但看现在的情况怎么像是李延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宁星澜别开眼,不再去看李延,捏紧了拳:“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但,我和荣大夫已经在村里开好了证明,明天就去领证了!”
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不想跟李延有任何关系!
她这辈子要换个活法,再也……再也不要走以前的老路了,一生抑郁到老。
以前不够勇敢,不敢拼一把,现在,已经过去的人,那就该告别!
李延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心里怎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
仿佛有些什么东西要割舍掉了。
他一咬后槽牙,也捏紧了拳头:“既然……宁知青没有被欺负,那就好,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着,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其余的红袖章面面相觑,随后马上跟上。
不一会,牛棚附近都清净了下来。
宁星澜忍不住红了眼圈,有些虚脱地靠在墙壁上。
她……是真的要与曾经的人生彻底告别了,心脏酸涩又患得患失。
荣冠儒拍拍裤子,站了起来,看向李延离开的方向:“那位年轻的书记是你对象?看我很不顺眼呢。”
宁星澜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不,李延在这些方面很正直,他绝对不会因为我,报复你的。”
李延虽然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算好父亲。
可他一辈子工作上非常正派,难得的两袖清风。
明明他手里握着权力,却从未被腐蚀,从不为自己谋利。
别说给他送钱贿赂他了,就算有人给他送一筐进口水果,他要么拒绝,要么上交。
一生清正廉洁,妻女都几乎没有沾过他的光,他是真正两袖清风的好干部!
瞧,人哪,就是这么复杂。
荣冠儒看着宁星澜用熟稔的口气说着李延,他挑眉——
“你很了解他啊,为什么不求他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用不着嫁给我。”
第8章 她的两个老公对上了(上)
宁星澜闻言,小圆脸上有点僵硬:“荣大夫,你说笑了,我和李书记只是普通的同志关系,不能这么麻烦他,你想多了。”
荣冠儒看着宁星澜,淡淡地道:“是吗?”
小特务果然有秘密,没说实话。
宁星澜不想再被过去的情绪纠缠。
她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说那些了,荣大夫,老支书答应给我们弄点废旧家具,得去村小旧教室的仓库一趟。”
荣冠儒看着她拖来的大板车,挑眉:“行,走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特务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头,荣冠儒拖起了板车和宁星澜一起去了村小学的旧教室。
这头,唐珍珍满肚子疑问地回了知青点。
还没进院子,她就看见两个男知青正用担架抬着一个鼻青脸肿,脑袋缠着渗血绷带的人往回走。
“哎呀,建华,你下次得小心点,别从河堤上滚下去了!”
“就是,脑袋破了,肋骨也裂了,你得养病,就不能挣工分了!”
两个男知青七嘴八舌地吐槽。
唐珍珍一脸错愕恼火地看着担架上的伤患,不是王建华是谁。
她今早把宁星澜离开知青点,会去牛棚住的事儿告诉他。
一大早牵牛下地后,牛棚附近就没人经过了,只要他去那埋伏宁星澜,就能让那贱人变成货真价实的破鞋。
结果王建华这么废物?宁星澜那娇小的个子都能把他打成这样?
王建华也看见了唐珍珍、黄学红、覃晓霞几个。
他瞪了唐珍珍一眼,狼狈地扭开头,却又扯着头上的伤。
他痛得呲牙咧嘴的:“哎呀,你们两个抬的时候轻点啊!”
两个男知青赶紧动作放更轻,抬着王建华去了男知青的屋子。
黄学红见状,掰着手指嘀咕:“王建华受伤,病假的工分一天只有3个,咱们还得多干活帮他补上,不然年底凭工分领粮,工分少了,咱们都得被拖累……”
年底知青小队的粮是集体一起算的。
唐珍珍心底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笑:“行了,走吧,一会咱们还得拿点吃的去看看他,毕竟是自己同志。”
她得去问问王建华这个蠢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黄学红摇摇头感慨:“珍珍,你可真是个好人。”
三个女知青前后脚进了房间。
唐珍珍一进房间,便指挥覃晓霞:“晓霞,你不是还有家里寄来的油茶吗,拿点油茶,咱们一起去看看王建华。”
覃晓霞脸色就不好了。
她是桂北人,被下放过来,家里给她寄的打油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黄学红顿时眼睛一亮:“对,覃晓霞,你拿点出来,都是自己同志,不要学资本家小气,我们给你拿葱姜蒜!”
覃晓霞拿了东西出来,她们也能分享一点。
覃晓霞被她们盯着,只好不甘不愿地从自己箱子里拿了一个旧饼干盒来。
小心地从里面取了一点炒米花和土油茶出来。
她不甘不愿地道:“我可没有肉骨汤,这打油茶没有肉骨汤不好吃的。”
唐珍珍大方地笑道:“我箱子有红糖,我拿点红糖冲油茶炒米吧。”
黄学红马上狗腿地去帮唐珍珍拖出箱子:“还是珍珍大方。”
可唐珍珍一开箱就察觉了不对劲——
她的饼干盒被动了。
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五块钱没动,里面的一整包饼干和糖都没了!
“我的大白兔糖和万年青饼干!!”唐珍珍眼前一黑。
万年青奶油葱香饼干和大白兔奶糖都是沪上的高级紧俏货,省城要票,乡下更有钱有票都买不到。
“肯定是宁星澜偷了我的东西!”唐珍珍脸上都扭曲了。
那包饼干,她都舍不得吃,拿到手了以后,只一个星期吃一块!
那个不要脸的小破鞋除了勾搭她看上的人,还偷她的东西!
黄学红也皱起粗眉,义愤填膺:“她果然一靠近那个下放改造走分子,就腐化堕落了,现在变小偷了!”
覃晓霞刚才被逼着拿东西出来,现在小声嘀咕:“那饼干和奶糖都是宁星澜家里人寄来的吧?”
可她哪里敢大声说呢。
黄学红义愤填膺地道:“珍珍,咱们到村小队告她去,当贼要挂牌子游街!”
运动刚过去,这时候乡下抓着小偷还是习惯性地要游街示众,知青更是要记档的。
唐珍珍咬牙切齿地起身:“听说李延副书记来了,走,我们找他去主持公道去!”
她绝对不会放过宁星澜,今天她就要逼着李延亲手处理宁星澜。
……
宁星澜和荣冠儒淘换了一下午,终于拖着一车从村小学废旧储藏室里淘换来的“破烂”回到牛棚的小破屋。
她抱着一大叠旧报纸,看着荣冠儒一个人毫不费力地拖着一大板车的破柜子、破桌子、烂凳子在边上走。
“力气好大啊……”宁星澜小声地嘀咕着。
这人看着瘦瘦高高的,明明吃不饱饭的弱书生样子,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荣冠儒把板车往屋前一放,按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现在要把东西弄进屋子里么?”
宁星澜摇摇头:“咱们先糊报纸和修房顶,这些家具得拆开,拼接修补下才能用,屋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荣冠儒看着宁星澜把报纸搬进房里,又出来有模有样地翻出从村小队那借来的修补工具。
他眯了眯眼:“你会修?”
宁星澜一边撸袖子,一边点点头:“会一点,先修了再说。”
荣冠儒:“你还挺敢想敢干的……”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敏锐地抬起眼看向牛棚前的小路,眼底闪过警惕的冷光:“有人来了。”
宁星澜刚好看见他身上气势森冷如刀的样子,下意识呼吸一紧。
但下一刻,荣冠儒头一低,站到了她身后,瞬间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没存在感的弱书生。
宁星澜几乎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脚步声。
她看向小路尽头。
果然唐珍珍、李延、黄学红、覃晓霞还有中午看见的几个红袖章、甚至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跟了过来。
宁星澜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居然凑一块来了。”
李延居然和唐珍珍一帮人混一起了。
黄学红一向是唐珍珍的马前卒,大老远看见宁星澜身边板车上的家具,就开嚷了——
“呐、呐、我都说她是个小偷吧,你看不光偷我们知青的东西,宁星澜还偷队上的东西,那不是办公桌和办公椅吗?”
李延没说话,只走近了,看向那一车东西。
虽然都是坏的,但确实是办公桌椅类的物件。
跟来的红袖章和村民们见状,也都低声议论起来。
唐珍珍瞧着那一车东西,心里冷笑,还真是个贼啊?
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唉,宁星澜,你怎么和坏分子在一起,就开始偷队上的公家财产,是要坐牢判刑的。”
宁星澜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我从队上借来的废旧办公家具,老支书那白纸黑字都有借据,我还答应,以后修好还回去!”
有看热闹的村民也出声:“我们今早的确看见村里赖会计跟着宁星澜去村小学仓库了。”
李延顿时放心下来,看向唐珍珍:“我就说宁星澜不是这样的人。”
唐珍珍噎了下,一脸委屈:“我也是听学红这么一说,误会了。”
黄学红对上李延的目光,黑胖脸一红,下意识就对宁星澜骂:“那……那还不是你偷了珍珍的钱和东西,我们才会误会你!”
宁星澜忽然一把就拿过边上的大水瓢,一瓢沾着牛粪的臭水直接狠狠泼在黄学红的黑胖脸上。
那是荣冠儒今早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刷牛脏水。
第9章 她的两个老公对上了(下)
宁星澜一下子把黄学红泼了个透心凉加臭气熏天。
“宁星澜!”黄学红和唐珍珍、覃晓霞,甚至李延等人都呆住了。
印象中说话细声细气,好脾气,好说话的姑娘,居然上来就泼人?!
“你居然敢泼我脏水,你……我跟你拼了!”黄学红发现自己的臭味让众人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
她又恨又气,低头就朝着宁星澜撞过去。
见个又臭又胖,黑炮弹似的女人撞过来,宁星澜敏捷地一闪,顺势还拉了“躲”在她身后当隐形人的荣冠儒一把。
于是黄学红“咚”地一下没收住势,撞在了木板车上,又摔了个大马趴。
“哎哟!呜呜呜——她泼脏水给我,她泼我!!好臭!!”黄学红丢了大脸。
她头晕眼花地捂住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荣冠儒冰冷漂亮的狭眸厌烦地瞥了黄学红一眼,吵死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拽着自己手腕的小手上,小特务拽他的劲还挺大。
“宁星澜,你怎么能恼羞成怒,用脏水泼人!”唐珍珍一副不忿的样子去扶黄学红,又去看李延。
李延的目光却落在宁星澜拉着荣冠儒的手上,目光复杂黯然。
宁星澜冷冷地看着唐珍珍和黄学红:“她自找的,就许黄学红信口雌黄,张嘴泼我脏水——污蔑我是小偷,不许我泼她脏水?”
她早就想动手了,这些人真是看她好欺负是吧,一出又一出的!
唐珍珍瞧着她盯着自己的样子,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宁星澜怎么变得那么凶了……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唐珍珍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红着眼睛把自己的万年青饼干盒拿出来。
“我的东西都装这个饼干盒子里,其中还有一个祖传的翡翠辣椒都不见了,而且是今早我们去田里干活时不见的,不是你是谁偷的!”
黄学红和覃晓霞都是一愣,唐珍珍不是只有饼干和糖没了吗?
怎么她又不见了五块钱?
翡翠辣椒又哪里来的?
听到翡翠辣椒四个字,宁星澜瞬间眼神冰冷地看向唐珍珍:“你放屁!”
姓唐的,居然还敢惦记她的翡翠辣椒!
唐珍珍先是警告性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然后挑衅地看向宁星澜——
“我那个饼干盒子里有翡翠辣椒,饼